【沐兒!等我以後當了皇帝,我只要你這一個女人,只對你一個人好!】
栾程明撲閃著明亮的大眼睛堅定承諾道。
5年後,他抱著年輕妃子在我面前承歡,嘴中振振有詞道,
【朕尚無子嗣,你已年老色衰,朕爲龍嗣國運著想多納幾個妃子,皇後不會介意吧~】
我捂嘴冷笑,沒關系,反正我不早就不愛你了.....
1
幕夏時分,天氣燥熱,冷宮裏我正辛苦洗著程貴妃送來的一大堆衣服。
【禀告皇後娘娘,皇上來了。】侍女翡翠興奮地跑過來。
我給翡翠一個眼神,她急忙將案桌上的安胎藥藏起來。
見她藏好後我長舒了口氣,拿起衣服繼續揉搓。
帷幕外幾聲沉重不一的腳步聲打擾我的思緒,我冷冷擡起眼皮。
一個身著金絲龍紋黃袍的男人出現在我眼前,金燦的皇冠下留著墨黑色的頭發。
眉下是憂郁的鳳眼,身材欣長、神儀非凡.....
唯一的缺陷是他那條天生殘疾的右腿。
【娘娘,皇上來了,您快行跪拜禮啊!】一旁的侍女翡翠小心提醒。
我放下髒衣服,顫顫巍巍起身,忍著疼痛攤開被水泡得紅腫開裂的手行跪拜禮,【皇帝吉祥。】
栾承恩扶我起來,只冷冷看了眼地上數不盡的髒衣服,
我知道這一切都是他默許的,他巴不得程貴妃對我再狠些。
刹那間一點光亮映到我眼中,我低頭只一眼便注意到他腰間挂著的玉佩,
那是我和他成親時我送他的。
鼻尖不免酸楚~
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還是在宮廷宴會上,他還是個不受寵的小皇子。
是宮女所生、又天生瘸腿的他,在宮中處處受欺負,被皇帝冷落、被下人克扣銀兩、被其他皇子欺辱嘲笑......
正因如此這次宮宴他不出所料被忽略在宴會之外。
而我爹是當朝叱詫風雲的攝政王,我又是府中嫡女,自是要進宮參加宴席。
那時被寵慣了的我不喜拘束,偏是要看看這天子居住的地方到底是怎樣的風采....
趁爹爹不注意,我偷偷從桌子底下爬過去欲要在皇宮遊玩,無奈被這紅牆綠瓦阻擋。
好不容易要翻牆爬出去,正好與在牆外徘徊的他的目光對上。
那年他不過17歲,眉宇清俊、眼眸裏面仿佛閃爍著無數星光,正撲閃撲閃低著頭瞧我。
他呆愣住幾分後,忙伸出手要扶我下來。
那是一雙布滿凍瘡和血痕的手。
宮裏是殘酷的戰場,哪怕你是皇子,只要你不受寵就會被人區別對待。
這個道理不過15的我卻也是明白,也見不得這樣的事發生。
我將上好的凍瘡藥輕放到他手上.....
後面我們很快就熟悉了、我每個月都會給他接濟銀兩,會替他出頭,教訓那些欺負他的宮女太監。
後面...我們相愛了,我不顧爹爹反對執意和他在一起...
本來我和他過著平淡幸福的二人生活~
直到某天他說,他想給我更好的生活,他不想以後當一個小小的不受寵的親王,
他想當皇帝,
當一個只有一個皇後的好丈夫。
我認真了,利用家族權勢、費勁心機將他推上皇帝的寶座....
就當我以爲將圓滿完成系統給的任務時...
他卻在登基後的第二天納了幾百個妃子。
寢宮內他盤著珠子斜睨著眼,臉上寫滿了冰冷,
【朕尚無子嗣,你已年老色衰,朕爲龍嗣國運著想多納幾個妃子,皇後不會介意吧~】
我冷冷慘笑,不予爭論,自己主動請纓退居冷宮。
2
【皇上不要打擾我洗衣服了,明天之前我洗不完就要受罰了~】說罷我掙脫開他的手,硬撐著疲憊的身子蹲下來清洗衣服。
他低頭沉默,眼睛遲遲不敢看我,愧疚的神色像極了我撞見他和宮女在後花園翻雲覆雨那次。
【說吧,是又看上了哪家美豔女子想收進宮~】
【您貴爲天子,有幾個妃子很正常,何必找我這個老女人商量呢~】我冷笑。
眼睛下意識瞥向身下的水盆,水光中的我雖面容姣好,臉色卻蠟黃毫無生氣,
昔日明豔碩大的眼眸因近來栾承恩的無情而暗淡,頭發因過度思慮而生了些白發......
或許我是真的老了~
久久沉默的栾承恩突然爆發,將我剛洗好的一盆衣服狠狠踢倒在地。
【皇後你怎麽能這樣說朕!朕豈有你說的那樣不堪!朕可是一國之君!是萬人敬仰的君王!】
他生氣了,生氣的模樣讓我想起了那日,我心灰意冷將他曾贈與我的情詩還與他。
他收到後將紙撕得粉碎,氣急敗壞闖進我的寢宮,一臉凶惡,
【沐兒!朕可是皇上,有很多女人不是很正常嘛!你幹嘛要這樣給我擺譜子!】
【你真以爲你還是當初那個京城貴胄競相求娶的美人嗎?!現在除了我,誰還能看上你!】
說罷不顧我因風寒虛弱不已的身子強行將我寵幸,
他的動作粗狂野蠻,仿佛我是個任他發泄的玩具~
我回過神,看著他憎惡的模樣,又仿佛看到了他看向他的娘的神情。
他恨他娘是宮女,是宮中最低等的柴火房裏的宮女,是先帝醉酒無意走到柴火房見宮女有些姿色將其強行寵幸。
先帝快活後提上褲子走人,連看都沒看他娘,直到幾個月後得知宮女懷孕了才想起那日的魚水之歡...
先帝本想將宮女生的皇子給他最寵愛的麗嫔撫養,只是當他得知出生的皇子是個瘸子,剛邁進産房的腳又收了回來。
從此便再也沒來過了。
後面先皇後爲彰顯母儀天下的胸懷,隨手賜了他名字,栾承恩。
承恩,承恩,意思是皇上能寵幸一個小宮女、讓她生下天子的孩子,都是皇家給栾承恩和他娘的恩賜~
後來~就把他忘卻了。
先皇後想他一個宮女生的瘸子皇子能掀起什麽浪~
怎麽還能動得了她皇後嫡子的位置。
卻不知多年後她將親眼見栾承恩將她的嫡子斬殺~
3.
他眼光倒真是和他爹像,都喜歡隨時隨地寵幸宮女~
不覺我心裏泛起一陣惡心。
栾承恩見我沒反應臉色驟變,抓住我的衣領冷著臉質問我。
【李沐兒,朕可是皇帝,其他女人可是巴不得朕來呢!就只有你這樣冷著臉對朕!】
他陰彘著臉、目光裏充滿埋怨直直看著我。
盡管我早已習慣他這樣對我,可我心裏還是有那麽一瞬間刺痛了一下。
當初曾經的誓言和寵愛,如今也只剩下恨意和反悔了~要是當初聽我爹的話...或許...
不覺間一滴淚珠從我眼角滾落,他看到了,急忙將手收回。
【沐兒,是不是我把你弄疼了~沐兒~朕不是故意的,朕只是一時....心急。】他俯下身對我噓寒問暖。
擔憂的模樣仿佛讓我看到當年疼愛我的少年郎。
可我知道,他終究不是他了~
我木讷地擺了擺手,眼神清冷,【皇上您公事繁忙,還是先去忙吧。臣妾身體不適就不再侍奉您了。】
說罷我欲要轉身離去,卻被他一把拉住。
他從身後端出一碗湯藥,正是我方才未喝下去的那碗。
【皇後有喜了~怎麽不告訴朕啊!】他眼神陰彘無比,仿佛我做了天大的禍事。
我愣住,在思考後的那個瞬間我恍然大悟,猛地看向翡翠。
翡翠陰笑著,緩緩從栾承恩身後站出來,【娘娘,對不住了,皇上說只要我能辦成事,就讓我當他的妃子~】
此時栾承恩給了翡翠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眼神粘稠拉絲,惡心感又一次加劇。
可很快驚慌感戰勝了不適感和痛恨。
我知道栾承恩不會讓我要這個孩子的,盡管我爹已經告老還鄉了,可他生性多疑的秉性是不會變的。
果然,在遲疑了幾分鍾後他還是開口了。
【沐兒,你也是知道的我剛登基不久~政權還不是很穩定,當初我能讓你當皇後已經是給你的恩賜了,你爹又~】
【所以...這個孩子..不能留下。】
他的神色如此猶豫,仿佛他也是很痛惜這個孩子,
但我知道,他心裏巴不得我肚子裏的孩子馬上死掉。
我輕輕摸了摸肚子,裏面是我三個月未成形的孩子,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動力。
放下過往的恩怨和高傲,我直徑跪在栾承恩的面前,抱住他的腿痛懇求,
【承恩,求求你,放過這個孩子吧,我爹不是已經告老還鄉了嗎?他是不會威脅你的地位的。】
栾承恩沉默,蹲下來拍了拍我肩膀,一臉歉意,【沐兒,我知道你爹已經棄官了,可是...我怕啊~】
【他畢竟是朝廷老臣,哪怕告老還鄉,萬一...他還有謀逆的心~】他說這句話時格外小聲,仿佛他也知道我爹不是那種人。
一聽到這句,我徹底撐不住情緒,淚水夾雜著恨意、忏悔一同湧下,
【承恩,我爹要是有逆反之心,先帝在世時早就反了,又怎麽會忍到今天、又盡心助你來上位呢!】
【我爹堂堂正正一個忠君,怎麽會去做這種謀反叛國的事!】
【是是是,我知道你爹...可..】他又一次低下頭。
我抽噎著抹了抹淚,直接將頭磕在地上,
【皇上,既然你放心不下,李沐兒在此發誓賤婢我不當皇後了,我從此放下鳳印、遠離皇宮,和我爹在老家度過余生....】
我擡起頭爬到他腳下懇求,只求爲我腹中孩子求一條生路。
【皇上,求求你了!求您看在我們夫妻多年的份上放過這個孩子吧!】
4.
栾承恩沉著臉將衣擺使勁抽回,背過身只留下一句,【沐兒,今日你不喝藥,明日死的可就不是腹中胎兒了。】
【你是要你全族性命,還是腹中孩子...】他再次威脅。
空中閃過幾絲詭秘,腦海裏閃過無數我和他幸福的時光,卻又轉瞬即逝成破碎的泡沫。
我咬著嘴唇含淚答應。
栾承恩見狀端著墮胎藥朝地上的我走來,蠻橫地掐著我的脖子欲要往我嘴裏灌。
我輕輕推開碗邊,像是個死人般無神仰望他,【皇上,給我個體面,讓我自己來吧。】
說罷我在他質疑的目光中,接過烏黑的湯藥一飲而盡。
【皇上,我喝了,這下你可以放心了。】
他滿意地點了點頭,輕柔地撫摸著我的臉,眼裏滿是痛惜,【沐兒,我也不想這樣,你能原諒朕嗎?】
我用臉輕輕蹭他的手,忍著疼痛懇求:【您是天子,一個孩子而已,您不想留殺了就是,我本就是個賤婢,豈能求取天子的原諒。】
【只是,皇上,您答應了賤婢,求您放過我族。。。】
栾承恩鄭重點了點頭,隨後摟著翡翠腰一瘸一拐離開。
此時偌大的冷宮中只剩下王公公和我。
我無奈慘笑,笑中卻又帶淚,狼狽癱在地上看向王總管,【公公,我這一路是不是走的太錯了~】
王總管一臉痛心,見我輕扶到床上,【皇後,小人是個閹人,在宮裏算不得個人,也沒有資格評價。】
【卻和你父親也算是老相識了,說實話您當初要是聽父親的,嫁于丞相嫡子,如今...也不會...】
他再也說不下去,連聲歎著氣。
想說的話太多,最終卻之化成一聲哀歎,我抹了抹淚珠,感歎道:
【罷了罷了,走錯也罷,看錯也罷,只要能不牽連我的家人,這一切的懲罰我都心甘情願。】
王公公沒有接話,只是背過身小聲抽泣....
大概三炷香時間,腹中傳來激烈的絞痛感,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血腥味。
我低頭望去,裙擺已經被鮮血浸濕,
我知道,我的孩子沒了。
5
深夜,冷宮裏霧氣缭繞、寒氣四溢,剛打完孩子的我縮在單薄的被子裏不停打顫。
我咂了咂幹癟的嘴唇,輕聲叫著翡翠的名字,又突然想到了什麽。
今晚她應該躺在龍床上和栾承恩盡魚水之歡,明天栾承恩會給她盡冊妃儀式。
翡翠不是當初那個宮女了,幾日後她就是嫔妃了。
冷宮裏唯一的侍女走了,我目光瞥向桌子上的水壺,擦了擦額頭的冷汗,捂著小腹掙紮起身。
卻在站起身的那一刻,喉中突然冒出一股惺甜。
緊接著一大股液體從嘴中湧出,借著冷月的殘光,我低頭一看,
地上是一大片烏黑色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