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風宴那天,妻子任甯放錯了視頻。
視頻裏任甯小鳥依人地靠在她的初戀男友懷裏。
全場瞬間一片安靜,所有人的目光投向我們三個人。
我帶頭開了香槟,拿起酒杯祝賀,「來,敬你們的新婚酒,這次可得走進婚姻的殿堂才行啊!」
1
今天是我的接風宴。
高中的逗比班長肉麻兮兮地靠近我:「你這一走這麽多年,大家夥都老想你了,我們特意給你錄了視頻,以訴衷腸啊!快看看。」
背後的大屏幕上傳出聲音,「任甯,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嫁給我!」
現場瞬間一片安靜如雞。
唯有班長大喊這什麽玩意,快關了。
我僵硬回頭,聽見任甯說了一聲,「好。」
匆匆暫停的視頻定格在任甯和林清軒擁抱的畫面裏。
其他同學都尴尬地抓耳撓腮看手機,余光卻紛紛落在我們三個人身上。
我不慌不忙地拿起桌上的酒起子,慢慢擰開一瓶香槟。
仿佛剛剛視頻裏的求婚對象,並不是我結婚五年的妻子一樣。
我拿起倒了香槟的酒杯,緩緩舉起。
「來,敬你們的新婚酒,這次你們可得走進婚姻殿堂啊,不能再錯過了,畢竟人生可沒幾個十年能夠浪費。」
周圍的同學更加安靜了,一個個恨不得能原地遁走,好不當我們play的一環。
任甯也一臉驚訝地看向我,眼神裏還帶著防備和質疑。
可能她以爲我又想對林清軒做什麽不好的事吧。
班長連忙出來打圓場,揶揄的嗓音響起。
「哈哈,甯甯,清軒你們還是喜歡這麽開玩笑,這是給浩然准備的惡作劇對不對。」
說完班長還拍了我一下,「看你這幾年不能多陪甯甯,人家這是不幹了呢,回來之後可得好好照顧人家,不然我們這幫同學可不幹。」
我很感謝班長解圍的好意,但是我不想再忍了。
「沒有開玩笑,我是認真的,我要和任甯離婚了。」
說完,我嘲諷地看向林清軒,「這次你可要好好抓住機會啊,不要像十年前那樣又被外面的野花迷了眼。」
林清軒面色不虞,任甯瞧了一眼上來狠推我一把,卻被我繃起的肌肉彈得後退幾步。
她不可置信地望向我,「王浩然,你有病吧,我和清軒就是開個玩笑,你至于上綱上線麽你!?」
我無語,甚至想豎個中指。
我舔了任甯五年,結婚後又當牛做馬五年,現在她帶著初戀給的戒指,倆人都要親一塊去了,我還得跟傻子一樣裝作看不見才行?
這綠帽子我可戴不住。
也怪我自己,這十年愛得太卑微,把任甯寵得無法無天。
只是,十年的付出終究是一場笑話,她的心裏永遠只牽挂著林清軒一人。
要不是我發現了任甯苦苦瞞著我的秘密,或許我還不能下定決心要離婚。
2
三天前,我因傷退役,得到了三十天的假期。
爲了給任甯一個驚喜,我沒有告訴她,而是選擇偷偷回家。
主臥裏卻傳出了耐人尋味的呻吟聲,那一瞬間我腦海閃過無數種可能。被挾持?房子裏住進了任甯的親戚?
可是突然響起的對話徹底擊碎了我內心那點可憐的希望。
「是我厲害,還是王浩然厲害?」
「討厭~王浩然受傷退役了,以後就是個廢人,肯定哪兒也比不過你。」
訓練多苦多難我都沒吭過聲,出任務受傷我也咬緊了牙。
可此刻,我竟沒忍住,喉頭哽咽了一聲。
拎上包,我如同一只落水狗狼狽離開,先回了父母家。
其實我不是沒有發覺的。
因爲軍人的特殊身份,每年我只有固定的假期可以回來陪任甯。
其余時間,任甯心情好了會去軍隊看我陪我,在家屬院住上十幾天,雖然不多,可一年到頭任甯總會去個三四次。
但是今年,任甯一次也沒有去看過我。
而今年我們生活中唯一的變數就是,林清軒回來了。
一開始我其實是不屑一顧的,畢竟這十年一直都是我陪在任甯的身邊。
可事實告訴我,原來有些人的心真的是石頭做的,怎麽捂也捂不熱。
我到爸媽家的時候,爸爸正在我的房間獨自下棋,媽媽則是坐在一旁擦拭著老照片。
開門聲響起的瞬間,老兩口齊齊擡頭望過來。
我向上稍微擡下頭,逼回差點噴湧而出的眼淚。
迎面就對上媽媽飽含擔憂的目光,他們拉著我轉了好幾圈。
在得知我就是腿部受了一點傷,頂多走路有點瘸拐看起來不好看之外,再沒有別的傷時,他們才肯放下心來。
媽媽又趕忙去廚房張羅,爸爸則是陪我在餐桌坐下,得知我這次回來就不走了,立刻叮囑我好好和任甯過日子,這些年她心裏也苦。
說到任甯,我又是一陣心酸。
我知道因爲職業,我不能時常在她身邊陪伴,對她有所虧欠,所以我把所有掙來的錢都給了她。
每次休假,除了來爸媽這邊待兩天,剩下的時間更是都陪著她,在部隊不出任務的空余時間裏也一直都陪她聊天。
想到這些,我只感覺內心暴躁得要發狂,下意識地想要引開話題。
我這才發現爸媽家裏空蕩蕩的,客廳上好的黃花梨沙發已經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兩個小凳子孤零零地擺著。
在我不斷的追問下,爸爸才不好意思地講,他們把家裏值錢的東西都賣了,錢給了任甯。
我錯愕地站起身,任甯做什麽了,需要這麽多錢,我這些年給她的錢不少了,足夠她花。
媽媽拿著勺子站在廚房門口,輕聲細語地跟我解釋,原來是任甯得知我受傷退役,害怕以後生活不好過,想拿錢去做些生意。
我皺緊了眉毛,真不是我瞧不起她,可是畢業這麽多年她從來沒有上過班,大學學的還是母豬護理,她是要辦豬場嗎?
爸媽只甩甩手,明擺了不想多說,意思就是我出了事,任甯跟著擔心上火,能做點事轉移一下她的注意力總歸是好的。
爸媽一心爲我,哪怕我做了那樣多的事,可常年不在家還是讓爸媽認爲我虧欠任甯。
所以他們願意拿出自己的積蓄替我這個做兒子的討兒媳婦的歡心。
我也因此有了一瞬間的自我懷疑,是不是真的是我的不對。
但以後我就不走了,我可以像正常家庭裏的丈夫一樣陪著她,呵護她。
意識到這點,我決定忘記剛剛發生的事情,再主動去挽回任甯一次。
3
但我還是撒了個謊,我給任甯發去短信,說我已經到了機場,一個小時後到家。
爸媽見我無意喊任甯過來,便催著我先回自己家看任甯。
我撒嬌耍賴說就想吃媽媽做的飯菜。
他們一邊抱怨一邊嘴角都壓不下來地去做飯。
陪爸媽吃完飯,我終于回了和任甯的家。
在家門前做了半天心理建設,推門進去房內卻空無一人。
只有略微淩亂的大床還有未曾散發完的暧昧氣息。
我走到客廳深呼一口氣,決定把家裏從頭到尾好好收拾一遍。
衣帽間散落了一地的衣服鞋子包包,我搖搖頭,默默收拾了起來。
卻再從一個包裏掏出垃圾時,看見上面的彙款清單,忍不住顫抖起來。
整整四百萬,彙款人是任甯,收款人是林清軒。
我還有什麽不明白的,任甯口中的做生意,原來是把錢給林清軒啊。
困惑我很久的問題也得以解開。
一年前,林清軒是在外地混不去了,沒辦法才回來的。
因著高中時候的爭吵打鬧,有許多看他不順眼的同學來跟我吐槽,聽說林清軒混得很慘,這麽多年連輛車都買不起,還整天吹牛逼。
後來他們又感歎生不逢時,連林清軒那樣的人都能拉到贊助,還真讓他把生意做成了,現在都成林總了。
原來我就是那個贊助林清軒的冤大頭。
任甯這麽多年的習慣從來沒有改變過。
高中的時候拿我寫好的作業去送給林清軒抄,長大了拿我的錢去給林清軒做生意。
如果我不是她老公,肯定也會誇一句這女人真是深情。
高中的時候,任甯和李清軒是人人都知道的小情侶,他們背著老師偷偷談戀愛。
因爲太過唯美,很多同學自發地幫他們遮掩,瞞過老師。
而我,只是任甯的暗戀者罷了。
本來以爲這份暗戀會無疾而終,但是高中畢業後出現了轉機。
林清軒成績太差,去了省外的城市讀專科。
任甯在她媽媽強烈的反對下,不得已報了其他城市的本科。
而我所報的學校同樣也在那座城市。
開學沒一個月,林清軒就以距離太遠提了分手。
作爲那座城市裏任甯唯一認識的老熟人,她找我哭訴林清軒劈腿了,她都在微博看見別的女生發照片了。
我一口答應要幫她出氣,坐了一天的火車去暴揍了林清軒一頓。
後來,除了學習訓練,我唯一做的事情就是專心追求任甯。
終于在大學畢業後的一年,得知林清軒結婚的消息後,任甯同意了嫁給我。
我真是一個可笑的舔狗,哪怕綠帽子已經結結實實戴在頭上,而我竟然還想著挽回。
但是看著我乃至我全家,帶著虧欠、補償、信任的心理親手捧出去的錢,就這樣被她轉手送給老情人。
我真的沒辦法再堅持了。
過去十年,我吃了太多的苦,除了工作,剩余時間裏全是任甯,我把自己丟了太久。
從今以後,我要爲自己好好活著。
4
思緒再次回到包廂裏。
任甯還在一臉嫌棄地看向我,等著我的回答。
班長在一旁打哈哈,浩然這是喝醉了呢。
林清軒卻是輕蔑地笑道,「早就聽說當兵的跟實際生活脫離太久,都聽不懂玩笑話,甯甯,以後咱們可不能再開這樣的玩笑了。」
我冷眼回看,打過槍戰經過生死考驗,我冷冽的氣勢竟是逼得林清軒後退幾步。
「不知分寸的玩笑以後還是少開的好,畢竟你應該也不希望一回家發現有個老頭正跪在地上向你親媽求愛,還跟你說是玩笑的吧。」
任甯愣在原地,似乎是沒想到我竟然會反駁她。
我不搭理他們二人,轉頭又倒了一杯酒敬各位同學。
「這是我的接風宴,讓大家看笑話了,我先幹爲敬。」
「不過借此機會,正好和大家都說了,我早就做好決定要和任甯離婚了,只是因爲財産分割問題還得再等等,畢竟君子也有成人之美,人家那下任的戒指都帶上了。」
同學們互相看看,都沒有勸說,畢竟能來參加我接風宴的,都是和我關系不錯的人。
出了這種尴尬的事情,我又敬了一杯酒,約定下次再請客。
聚會雖然草草結束,但天色還是暗了下來。
剛坐上叫好的車,任甯卻鑽了進來。
我看了一眼窗外,林清軒正一臉憤恨地看著我們。
我不解地詢問,「你不坐林清軒的車走嗎?」
任甯則是眨了眨眼睛,「你是我老公,我肯定跟你走啊。」
我沉默了。
三天前我把那張彙款單拍照發給任甯後,就一直沒有收到她的消息,也沒有看見過人。
如今,她竟然要主動跟我回家。
回到家,我剛提出彙款單的事情,任甯就含糊著轉移話題。
說自己累了,讓我給她端洗腳水,再泡一杯熱牛奶給她。
如果是之前的我,不用她吩咐也會在第一時間給她端過去,把她伺候得舒舒服服。
但是現在我沒有說話,只是攔住了要回屋的她,然後把離婚協議書從桌子上抽出遞給了她。
任甯接過協議書,不可置信地來回翻閱,突然一把扔到地上。
「王浩然,你玩真的?」
寫這個文章的人應該是法盲,其實不用那麽多手段,破壞軍婚一告一個准,奸夫直接進去沒商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