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無性戀者的自白

人之情長 2024-07-05 09:16:27

1.

睡前,正要關機,木魚的微信閃了進來:“怎麽樣?沒有被迫失身吧!”他和我一樣是無性戀者,也是最能懂得我感受的人。很多時候我們會面臨同樣的困境,所以,問我性這方面的話題,絕不是出于八卦。

怎麽樣形容我對性的感受呢?無論男性還是女性都不能引起我的性趣。別以爲沒有性趣是因爲不懂得欣賞美,我也知道範冰冰是真的美女,只不過,不論男女,即使長得再美,在我眼裏和落日的余晖以及蘋果超薄筆記本的流線美沒有什麽區別。是的,我對那些沒有性沖動。

我也是花了很長時間才明白這些。

初中時同齡的男孩兒們開始變得騷動不安。他們會故意捉弄可愛的女生,也會在性感的女生路過時吹口哨起哄,所有的挑逗和打鬧,在我看來都一樣的無聊。我不會因爲有機會接近漂亮的女生而刻意掩飾,同學們都說我是個木頭。

直到有一天,胡東悄悄地問我:“哎,你對女生不感興趣,該不會是喜歡男生吧?”這個問題我還真沒考慮過,仔細想想,似乎和同性在一起也不是什麽不能接受的事兒。胡東從我的沉默中捕捉到了令他興奮的東西,他向我出櫃,開始追求我。

那以後我們的關系一下子變得親密起來。他給我買很貴的巧克力,我送他最新型的運動手表,假期時還會穿著情侶衫一起出門。有人陪伴,我感覺很好,哪怕一起吃個路邊的炒飯都覺得比平時好吃。

有一次,胡東邀請我去家裏做客,我並沒有多想。直到他開始親吻我的身體,幫我脫去衣服時,一種很怪的感覺突然湧上心頭。我好像聽到自己說:“你在幹什麽呢?你明明不想這樣啊!快停下來!”我用力地推開胡東,氣氛很尴尬。我沒辦法解釋自己怎麽了,只好不再和他來往。

不過,有了這次的經曆,我才知道不是什麽都無所謂的。

2.

和同性談不來,我只能逼著自己去接觸異性。好像所有人都有了歸屬,只剩我一個孤零零,很難受。

我憑借藝術特長考入了音樂高校,周圍有很多漂亮的女生。我開始留意女孩兒們的表現,也分門別類地去了解她們的喜好。但我保證,這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是想獲得和她們交往的機會。

當時系裏有一個外地生叫羅芸,長得好看、性格也特別文靜。看到她我就想起鋼琴樂章裏描繪的古典美女,不知不覺地對她有了好奇。她很認真,每次練不好的章節都會反複地、長時間地練習;她很脆弱,常常因爲預約不到練琴房難過。看到她無助的樣子,我的心裏也很不舒服,總想幫她做點什麽。後來,偷聽她練琴成了我的習慣。在食堂碰到時也會邀請她一起吃飯。愛,對我來說,就是這種感覺吧!

我們在一起沒有太多的表白。我不去上課的時候,她會幫我複印筆記。周末,我會騎著車帶她到處逛逛。一切特別自然,和她呆在一起很舒服。

只不過,關系越親密我越發不自然。我可以在書籍、影視作品裏學習該怎麽做一個男朋友,卻不得不努力拖延我們的“第一次”。我會避免和她單獨旅遊,不會把約會安排到太晚,偶爾的親吻擁抱也是點到爲止。一切,都因爲我有些排斥即將到來的環節。

周圍的世界向我傳遞著這樣一個信息:性是戀愛關系中的一部分,遲早都會發生。擁抱羅芸時我也能感受到她的期待,可這一切都不能使我更興奮。我不會覺得兩個人親熱過就能讓關系更進一步,也不明白什麽是深層次的了解。

不過迫于壓力,我還是做了。不知道用“無聊”和“疲倦”來形容整個性過程會不會令羅芸傷心,她應該能夠感受到我的排斥。

一直以來我都有宣泄,卻絕對沒有高潮。這一點,很小的時候我就知道。有時候感覺身體發脹,也會想辦法宣泄一下,可腦子裏不會出現任何令人激動的畫面。我的性幻想裏沒有任何人或者物,我身體裏控制性欲的開關可能一直是損壞的,而我從未想過要把它修好。

3.

性這種事一旦開始就很麻煩。爲了維持親密的關系不得不繼續做下去。每一次親密接觸後,我都會想能不能抛開性、只享受戀愛的親密呢?我被腦子裏的想法嚇了一跳,這樣對方能接受嗎?

如果沒有性,確實令我更放松。我並不排斥親密,也覺得兩個人合吃一個甜筒很溫馨。可是談到性時我就沒有性趣。我不會因爲這個感到難堪,但羅芸明顯不太能接受。

“我不知道感覺的對不對,爲什麽親熱時你會很拘謹?”羅芸終于無奈地問。

這個問題早晚是要面對的,于是我迎來了人生中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出櫃”。我告訴羅芸,我和她不同,我對性沒有性趣,身體裏的沖動也很微弱。我和她的接觸,不是緊張,那種感覺仿佛是在做一件和自己無關的事,所以顯得特別不投入。

羅芸不能理解我的話,眼睛盯著我看了好久,很婉轉地問:“親愛的,你是不是在這方面受過傷害?”我是該感謝她的小心翼翼呢還是要直接地告訴她我不要同情?我是無性戀並不是因爲被欺負過。相反,因爲我是無性戀,一切性經曆都成了不好的經曆。

“羅芸,爲了讓我們的關系更進一步,我願意和你做愛。可這些不是我的需要。”說了實話,我長歎一口氣。

“你太過分了!”羅芸說,“我那麽真心地愛你,願意給你一切,你卻說一點兒也不需要我。”

看到羅芸的眼淚,我也感覺很傷心,卻無能爲力。如果我說自己不喜歡吃辣椒,沒有人會因此受傷。可是不是兩個人在一起,我就不能拒絕性?是不是拒絕性,就等于拒絕她呢?真麻煩!

那晚之後羅芸沒有再聯系我。我也會很想她,可是沒辦法,我給不了她想要的東西。

4.

如果說每一段戀情都令人成長的話,和羅芸在一起讓我確定了自己屬于無性戀者的事實。

很久之後,羅芸發過短信:“如果你是一個無性戀者,那我們之間的親熱又算什麽?”我沒有回她,心裏卻早有了答案。我需要性,只是因爲它使我覺得自己被需要,而我自己並不樂于此事。好比生病了,我需要藥物,可是沒有人會愛上藥片!如果爲了維持情侶關系必須做愛,我也可以,但感覺很不同。

漸漸地,我也不願意強迫自己。我覺得待在無性戀的領域最令我舒服。我很忐忑地告訴父母我不想結婚,他們的想法很傳統,要帶我去看病。我知道自己沒有病,但還是配合地陪他們一起去了,我希望大夫能夠告訴他們真相。

後來,我試著在網上找一些精神伴侶,在各種貼吧裏,這樣的人挺多。我和一個叫小悠的人挺聊得來,她說她也對性不感興趣,崇尚一種無性的親密感。這種想法和我一拍即合,我們很快地同居了。和她在一起我完全沒有壓力,就算她穿著蕾絲睡裙靠在我肩上,我也不用多想。每一天我們討論很多有趣的事兒,一起做飯,一起看電影,晚上各自回房睡。性那方面的事兒,不在我們的考慮範圍內。

可是有一天,小悠突然抱住我說了一些奇怪的話。她想要求親熱,總覺得這樣下去,我遲早會離開她。我懵了!不是無性戀者嗎?爲什麽會有這種想法?

原來,小悠並不是完全的無性戀者,只不過童年在這方面受過傷害不敢面對。和我同居的日子裏,她感覺到我從未有侵犯之心,反而慢慢地放下防備。一段相處竟然治愈了她的恐懼。

我對小悠僞無性戀者的身份感到惱火,即便她是無心的,我們也不可能生活在一起。這一次是我提出的分手。

分手後內心越發的孤獨。對未來的幻想卻漸漸清晰。我要找一個純粹的無性戀者,和TA做很多很多有趣的事兒。

只是,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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