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姐姐是天子驕子，而我卻是不學無術的學渣。
爲了面子，媽媽從不對外說自己有兩個女兒。
後來姐姐死了，我成了第二個姐姐。
1
聽姐姐說，媽媽以前是個敢愛敢恨的人，願意爲了自己的愛情放棄一切。
爲了證明自己沒有愛錯人，媽媽抛棄了所有的一切，不顧家人的勸阻，懷著姐姐就和爸爸來到一個陌生的城市。
但事實證明，媽媽的選擇錯誤了。
爸爸追求極致的藝術，抛下了懷著我的媽媽，發誓要找到世上最完美的作品。
“你說過永遠不會離開我的！我爲了你抛棄一切！”
“滾！滾！帶著你的東西給我滾！沒有你我一樣可以過得很好！”臨産的媽媽被獨自留在了家中。
當晚，我在怨恨中出生了，也便是這樣，我從小不被媽媽喜歡。
姐姐是媽媽和爸爸愛情的結晶，我卻是媽媽不幸的開始。
“媽媽那麽喜歡你，可她爲什麽要打你啊？”摸著姐姐紅腫的左手，不懂事的我問出這句話。
姐姐的眼睛明明在流淚，可手裏做題的動作卻絲毫沒有停下。
聽到我的話，姐姐停頓了一會回答：“因爲姐姐不聽話，你快回到自己的房間去吧，待會媽媽回來看到你又生氣了。”
媽媽不喜歡我和姐姐呆在一起，因爲姐姐成績優秀，而我卻是年級倒數，媽媽認爲我會把姐姐帶壞，只要媽媽一看到我和姐姐在一起，就會生氣的趕我走，嘴裏嚷嚷著“你個倒黴鬼，離我女兒遠點！”，如果姐姐替我辯解，媽媽的責罵就會化作巴掌落在我身上，直到姐姐保證不再和我說話。
所以每次我只敢在媽媽不在的時候才能和姐姐說話。
我以爲是媽媽太愛姐姐了，怕姐姐成爲和我一樣沒用的人。
導致好長一段時間裏，我都不敢和姐姐說話，怕媽媽會更不喜歡我。
直到後來，我才知道，那不是愛，是控制。
和姐姐滿滿的課程相比，我的生活顯得無比的清閑，不被約束，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畫畫。
只要不讓媽媽看到。
我遺傳了爸爸藝術的天賦，姐姐也是，可同時也遺傳了媽媽的智商，也是這樣，媽媽把姐姐當成了第二個她。
門外傳來輕輕的關門聲和媽媽愠怒的聲音：“今天怎麽回來晚了？”
一聽到媽媽不高興的聲音，我連忙收起手裏的畫筆，生怕媽媽遷怒到我身上。
無意間看到時鍾，已經是六點十分，晚了十分鍾。
十分鍾，對姐姐按秒進行的時間表來說，已經耽誤了下一件事情的進行。
我趴在門上，大氣不敢出一口。
“我，我今天走路慢了一點。”姐姐支支吾吾的回答。
猛烈的拍桌聲傳來，躲在門裏的我都被嚇了一跳。
“這是什麽借口！我有沒有說過，無論什麽事情都不能耽誤我安排給你的任務！”
“你看你都胖成什麽樣了！你不知道六點零五分要跑步嗎！你想讓大家都嘲笑我有一個胖女兒嗎！”媽媽的語氣愈發加重，話裏全是對姐姐的不滿。
姐姐的胖並不是天生的，而是媽媽總以補營養爲由給姐姐餵一大堆營養品，說這樣對腦子好。
姐姐不愛吃，媽媽就一口一口的餵姐姐吃。
光吃不運動，再加上學習的壓力，姐姐很快變成了一個胖乎乎的女生。
起初媽媽只是說：“學習要緊，你管什麽胖不胖。”
可當小區裏的阿姨議論姐姐的身材時，媽媽瞬間變了個人，不斷責罵姐姐爲什麽要吃這麽胖，爲什麽要讓自己難堪。
歇斯底裏的樣子讓我明白，媽媽在意的根本不是姐姐，而是姐姐能不能給自己博面子。
于是，姐姐本就緊張的時間硬生生的被媽媽擠出半小時的跑步時間。
就連飯量也減少了很多，姐姐時常吃不飽。
“還是說你根本就沒把我這個媽媽放在眼裏！想成爲那些不入流的人！如果不是我，你哪裏有今天人人稱贊的聲譽！”
“我看你是忘了我們受過的那些疼！手伸出來！”
一句句質問將我和姐姐釘在原地，我看到姐姐緩緩伸出傷痕累累的左手，任由媽媽拿著戒尺打在手上。
爲什麽是左手呢，因爲打起來最疼，既能讓姐姐長記性，還不影響姐姐刷題。
2
“媽媽我錯了，你不要生氣了。”姐姐的聲音帶上抽泣，可還是沒有忤逆媽媽。
我曾問過姐姐，爲什麽媽媽對你這麽嚴厲，你還是要乖乖聽她的話呢？
我的話引來姐姐的惱怒，“她是我們的媽媽，她已經爲我們受了很多苦了，我們要好好聽媽媽的話。”
是啊，一個被丈夫抛棄的女人在那個時代是令人恥笑的事，何況還帶著兩個孩子，即使到了現在，對媽媽的議論也沒停下。
所以姐姐就一次次的用自己痛苦換媽媽的面子。
媽媽的動作愈發用力，姐姐的手掌很快溢出血絲，戒尺打在手上，手落下又被擡起。
晃蕩的動作中，一張紙片從姐姐口袋掉落。
姐姐緊張的想要撿起，卻被媽媽眼疾手快的撿了起來。
“青山畫展……”媽媽盯著紙片，愠怒的眼神像是要吃人，握著戒尺的手也在不斷收緊。
“媽媽，不是，我沒有。”姐姐著急的看著媽媽，眼睛裏滿是慌亂，擺動的手不斷否認。
不出所料，媽媽惡狠狠的將票根撕成碎片，甩在姐姐的臉上，手用盡了力氣扇了姐姐一個耳光。
有關爸爸的一切，都成爲了媽媽的心結。
我和姐姐都很喜歡畫畫，當我表現出對畫畫的熱愛時，姐姐卻警告我不要在媽媽面前漏出任何和畫畫有關的東西。
開始我還沒有在意，直到有一回我無意把畫落在了客廳，下班回來的媽媽劈頭蓋臉的給了我一頓打，就想姐姐今天這樣。
“你明知道我最討厭畫了！爲什麽還要忤逆我！爲什麽！你和他一樣惡心！不虧是他的種！”
“你和他一樣，讓我丟臉！”媽媽站在我旁邊，摔壞了客廳裏一切東西，眼眶發紅。
我躺在地上，半閉著眼睛看著媽媽把所有的畫撕碎，最後拿打火機點燃。
最後還是放學回來的姐姐發現熊熊焰火的房子和奄奄一息的我。
媽媽恨我，卻拿自認爲的愛去愛姐姐。
“賤人！爲什麽不聽我的話！我對你不好嗎！還爲什麽還要去看畫展！他爲什麽不肯從我的生活裏離開……”媽媽停下打姐姐的動作，搖頭哭泣。
姐姐的臉頰通紅，拉著媽媽的手不停的道歉。
可姐姐的道歉無疑是承認這件事的不對，加深媽媽內心的怨恨。
甩開姐姐的手，媽媽抓住姐姐的頭發，狠狠的甩到地上，雙眼腥紅，低吼：“爲什麽要撒謊！到底是誰帶壞了你！是誰！”
“是不是她！”說話間，媽媽突然轉向我的方向，指著我。
猝不及防的對視嚇了我一跳，連忙把門關上，不敢再看。
門外，媽媽似乎要過來，卻被姐姐拉住了，只聽到姐姐的哀求：“媽媽，我求你了，不關妹妹的事，是我，是我！是我自己要去的！”
“撒謊！撒謊！你有錢買票嗎！我什麽時候給過你零花錢了！肯定是她！她這個不三不四的人，除了她天天在外面幹那些活有錢，誰給你的錢？”媽媽不理會姐姐的話，語氣滿是憤怒和對我的惡意。
我靠在門上，沒來由的一陣心酸，緊繃著嘴唇壓抑著抖。
如果不是姐姐，我可能不會活到現在，是姐姐教會了我，沒有錢，該怎麽活下去。課堂上，我想得無一不是該怎麽賺錢養活自己，不要依賴媽媽。
而姐姐卻被媽媽困住了，除了拼命學習，姐姐一無所有。
聽著門外的聲響，我捂住嘴巴，任由淚水滑下，不敢想象外面發生了什麽。
3
此後，姐姐便從自己回家變成了媽媽接送，徹底沒有了自己的空間。
看著房間內，媽媽正在輔導姐姐學習，情緒激動，時不時揪著姐姐的耳朵罵，而姐姐佝偻著背忍受一切責罵。
我蹑手蹑腳的往自己的房間走去，路過媽媽的房間，一只畫筆竟不小心滑落出來，骨碌的滾進去。
呼吸瞬間停止，我僵硬著身體打開媽媽的房門，找尋消失的畫筆。
畫筆在桌下被找到，我不禁松了口氣，正准備退出去，卻被媽媽打開的電腦吸引了視線。
這不看還好，一看嚇一跳。
這看起來像是什麽東西放在姐姐的書桌上，錄著姐姐在教室裏的一舉一動。
畫面裏，姐姐正在和一個男生說著話，不知道男生說了什麽，姐姐開心的笑了出來，這笑容是我在家裏從來沒看到的。
畫筆刺痛了我的手，我想，如果被媽媽看到了這一幕會怎麽樣？
思索再三，我慢慢伸出了手，顫抖的手讓我無法正常操作電腦，確認一按下，身後就傳來了媽媽的聲音。
“你在幹什麽？”毫無感情的聲音驚起一身冷汗。
我低下頭，顫顫巍巍的回答：“對不起，我，我……”
“滾。”一個字從頭頂上傳來，我卻如釋重負，趕緊跑出去。
關上房門那一刻，我又看見了偷偷抹眼淚的姐姐。
前面是壓抑的姐姐，左邊是變態的媽媽，這一切到底還能維持多久？
刪掉監控後，我便一直感到不安，卻不知源于何處。
一次放學路過姐姐的班級，我才發現，不安成真了。
高三一班的所有同學圍在班級中央，還有別班的同學跑來看熱鬧，其中也包括我。
熙熙攘攘的議論聲怎麽也蓋不過主角的質問。
“余子墨今天問我要考哪所大學，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日記裏私密的內容被媽媽用尖銳的聲音展示在所有人的前面。
姐姐扒拉著媽媽，企圖搶回自己的日記本，淚流滿面：“媽媽我求求你了，你不要再念了……”
可媽媽根本不聽姐姐的話，甚至用力把姐姐把姐姐推開，姐姐摔倒在地上，卻沒有人扶她。
“余子墨。是你嗎！不是？那是你嗎！”媽媽放下日記本，環視一圈，挨個問是不是日記本裏的男生。
圍觀的同學垂著臉，一個個否認。
姐姐撐著身子，就這麽看著媽媽把自己的不堪展示在面前。
“不，媽媽你不要這樣……”
“爲什麽不要這樣！我已經給過你很多次機會了！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我，這次考試甚至下降了一名！你看看你日記本裏寫得都是些什麽！不是在幻想就是在發春！”
“你還在學校裏和男同學卿卿我我！你以爲我不知道嗎！你的同學也不是什麽好東西！自己學習不好還要來影響別人，今天我一定要把這個人揪出來！讓他的家長好好管教他！”
不堪入耳的話聽得讓人眉頭緊皺，姐姐拼命的搖頭，大口地呼吸空氣，一副快要呼吸不上來的樣子。
這一刻我忘記了媽媽對我說過的話，在外面不要喊她媽媽，我不想再讓姐姐保護我了。
“媽媽！”
“夠了！夠了！”
我和姐姐的聲音同時響起，只見姐姐扯著自己的頭發崩潰大喊大叫，隨後就跑出了教室。
一場鬧劇最後在姐姐的離開後結束。
我很擔心姐姐，拔腿就要跟上去，卻被不依不撓的媽媽拉住了。
爸爸的離開真的是我的錯嗎？如果當初爸爸沒有離開媽媽，這一切是不是會不一樣？
夜裏，失魂落魄的姐姐終于回來了，我掙紮著起身，才發現腿早已經跪麻了。
一個沒站穩摔倒在地上，可姐姐卻沒理會我，徑直走向媽媽。
“喲，還知道回來呢？我還以爲你有多大能耐呢，有本事走了就別回來啊！像你那個爸一樣把我扔在這裏！”
媽媽冷哼一聲，斜眼看著姐姐。
“你以爲爸爸真的是因爲藝術才離開你嗎？你錯了，是因爲你！你明明知道自己生病了，爲什麽不願意治，爲什麽要折磨我們！爲什麽！”
姐姐扯著嗓子大喊，身體不自覺地在顫抖。
我和媽媽從來沒見過姐姐這個樣子，都愣住了。
“是你！是你！總有一天我們都會被你害死！你開心了嗎！”
姐姐的聲音比剛才還大，呐喊完後一步步後退，低聲道：“我真的受夠了這樣的生活，我知道自己是沒有未來的，我想結束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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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慢慢後退著，靠近了窗戶。
我和媽媽都看出了姐姐的意思，呆愣的搖頭，隨後想要拉住姐姐。
可姐姐卻使勁一躍，躍過了圍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