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公交回家的路上，一老太太非要我讓座，我胃痛站不起來，就拒絕了。

她拽我頭發，扇我巴掌：“年輕人這麽缺德，全家都要被潑糞！”

我沒力氣跟她還嘴還手。

有乘客替我說話，結果她當場表演腦溢血。

她在醫院搶救的時候，她家屬在網上誣陷我辱罵老太太害她導致腦溢血，向我索賠百萬。

01

“現在的年輕人就是這素質嗎？都不知道給老人讓座嗎？”

一個中年婦女，看起來五十幾歲，叫囂著要求我給她讓座。

公交車上這麽多坐著的乘客，她偏偏找上我。

我剛下課，請假准備去醫院檢查身體，我胃病又犯了，實在撐不到放學。

這條線路我每天回家都會坐，從來沒有遇到這樣的老太太。

今天破天荒頭一回。

“還不起來！年輕人這麽沒有公德心，怎麽不去死啊！”

“趕緊起來，給我讓開！”

“你瞎了嗎？沒看到我是老年人，你奶年紀輕輕好好一小姑娘，知不知道尊老愛幼，你必須給我讓座！”

我有氣無力地捂著胃，動彈不得。

她見我還是沒反應，一腳踢到我小腿上。

痛感襲來，我忍不住悶哼出聲。

周圍不斷的有人看向我和她，卻始終沒有一人吱聲，說一句公道話。

“年輕人沒公德心就該去吃屎！長得人模人樣的不幹人事！你媽沒教過你坐車要給老人讓座嗎！”

我緩過疼勁兒，擡頭看她：“我沒媽教我，行了嗎？”

老太太直接一巴掌扇到我臉上：“好啊！你沒媽教！我替你媽教你！”

我從來沒想過，我會在公共場所挨巴掌，我愣住了。

老太太趁機一把抓起我的頭發，一巴掌又一巴掌扇在我臉上、頭上。

“就你長嘴了？你他媽竟然敢惹我！我這麽大年紀，你不給我讓座！我打死你個小賤人！”

“住手……”

我話沒說完嗎，她的巴掌就往我嘴上扇。

我被她打得暈頭轉向，胃又開始痛，簡直生不如死。

眼睛一晃，幾乎快要暈厥。

此刻連作擡手的動作都很吃力。

一方面是身體原因，一方面出于我本職是一位教師，眼看即將到站，我咬牙忍了忍。

可眼前的小老太依舊氣勢洶洶。

“小賤人，竟然還敢還嘴！我今天打死你，你信不信！”

老太太動靜很大，其他乘客紛紛圍觀，他們竊竊私語，卻沒人敢拉開老太太。

有一位熱心阿姨在旁邊提醒：“老太太，人家小姑娘不就沒讓座，你不至于下手這麽狠吧……”

老太太這次停下打我，轉頭罵那個阿姨：“關你屁事！你也不尊重我這個老人？”

正好公交車到站，我趁機起身，踉跄著跑下公交，最終昏倒在路邊。

02

再睜眼，我已經躺在醫院輸液了。

我爸和後媽從教育局趕過來。

後媽抱怨：“你怎麽回事，路人打電話給我們，害我們丟下手頭工作，過來看你！”

“沒事就行，真是一點也不讓人省心。”我爸敷衍地看我一眼，隨即警告，“你媽現在評職稱呢，你安分點，要是影響到她了，別怪我不客氣！”

兩人說教完，後媽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就挽著我爸的手走了。

我揉了揉還紅腫的臉頰，心裏一陣心酸。

我媽離世，我爸很快娶了後媽。自那以後，我就是那個家裏多余的人。

畢業後，我按他們的規劃，成爲一名人民教師。

可我沒想到，他們依然很看不上我。

明明我臉上都是巴掌印，我爸卻視而不見。

03

休息半天後，我獨自辦理出院手續，配了一些消炎藥物回家。

我以爲老太太這事就這樣過去了。

沒想到第二天，我一進學校，就被學生指指點點。

我走到辦公室，老師們也對我避之不及。

我剛想問關系好點的老師發生什麽事了，我爸就打電話過來。

他劈頭蓋臉地怒罵我。

罵到最後，他呼吸急促，幾乎用生命在大吼：“不孝女，你給我回家！”

我意識到事態嚴重，請假後打車回家。

一踏進家門，我就被扇了一巴掌。

我爸力道很大，我恍惚了一瞬才看清他的臉。

他怒火中燒地瞪我，又扇我一巴掌。

“你簡直給我丟人丟到家了！”

“爸……”我的聲音微弱無力，“發生什麽事了？你是不是誤會什麽了……”

“誤會？狗屁誤會！看看這視頻裏的人是不是你！”

他拿出手機怼到我面前：“我一直教育你要尊老愛幼，結果呢？不就讓個座嗎？你的素質就這麽低嗎？現在好了，你被全網人罵缺德！”

就在這時，後媽回來了。

她哭哭啼啼地跟我爸訴苦：“真丟人啊，我在單位都擡不起頭來了。領導還說這事可能影響到我的職稱評定呢！”

後媽這麽一說，我爸更加暴跳如雷：“看看吧！連家裏人都受牽連了！你知道嗎？!”

他不斷地責問我：“你當時在想什麽啊？公交車上給老太太讓個座位會死啊？

“我們家養出來的女兒怎麽這樣自私冷漠！

“別人家孩子多懂事知道尊重長輩，偏偏我們家養出個……”

話語間滿滿都是失望和憤怒。

他每句話像針一樣紮在我心上。

我找不到機會解釋，他也不想聽，直接拿出從小“教育”我的戒尺。

戒尺落在我身上每一個角落，帶給我撕裂般的疼痛。

“爲什麽生出來你這種丟人現眼的東西！”我爸打累了，喘著粗氣繼續斥責，“真應該跟你媽一起……算了。”

那些言語比打擊更加鋒利、殘忍。

後媽站在旁邊默默看著，並沒有任何阻止的意思。

她也認爲所有發生的事情都是因爲我的“錯誤”。

我突然覺得，即使我解釋我胃痛，他們依然會責罵我。

比起身上的痛，心裏的痛我更難承受。

“爲什麽沒有人相信我？”

這個問題像頑固的雜草，在我心裏生根發芽。

明明我是受害者，明明我在公交車被老太太打，爲什麽這段視頻曝光後都在指責我不給老人讓座，甚至家裏人都覺得我很丟人。

我失魂落魄、渾身冒血地離開家，也不想去學校，漫無目的地走在街頭。

直到我的好朋友林嘉給我打來視頻。

“童瑤，你沒事吧？網上的事我都看到了，究竟怎麽回事呀？”

“沒事，我那天胃病犯了，沒讓座，被老太太打了一頓。結果網上那段視頻只發前面的，導致大家都罵我不給老人讓座！”

“這什麽人啊，欺軟怕硬，也就欺負你是一個小姑娘，公交車上那麽多人，她就看你好欺負。”童謠埋怨了幾句，又關心的問：“你現在怎麽樣？好點了沒？”

她的關心，更趁的我爸爸無情。

我的朋友願意了解真相爲我發聲，聽我訴說，可我的爸爸卻做不到。

我提起精神：“我沒事，你別擔心，風頭很快就過去了。”

從小的教育理念已經深深刻入骨子裏。

只要不反抗，就不會有爭執。

從小我只要回嘴，就會多挨打，本來只是一個巴掌，餓一頓飯的事，若是回嘴，就會兩天沒有飯吃。

我天真地以爲，只要我不回應，等熱度過去，就不會有人再議論。

直到我被學校停職。

04

“童瑤，你暫時不用來學校了。”校長打電話通知我，聲音既無奈又尴尬，“很多家長都舉報你，學校也很爲難，所以暫停了你的教學工作。”

我力不從心地說：“我知道了。”

挂了電話，我回到媽媽留給我的小房子。

這裏空間雖小，卻能帶給我安全感。

我沒忍住去搜那段視頻。

評論全都在抨擊我。

【沒人性！】

【不就是一個座位，讓一下能死啊？】

【年級輕輕，瞧著有胳膊有腿的，老人家身體不好，讓個座有這麽難？】

……

鋪天蓋地的謾罵和造謠讓我幾乎窒息。

我意識到，默認是無用的，只會讓謬論的風月吹越大。

深吸一口氣，我開始打字：【大家好，我是視頻裏的當事人。關于不讓座一事，請聽我解釋……】

我將寫好的措辭說了出來，最後附上醫院出具的住院記錄截圖。

發布完，我並沒有立即關閉頁面。

眼看著評論區開始有所變化。

【看到沒有，我就說事情沒那麽簡單，人家小姑娘生病了啊！不讓座也情有可原吧？】

【就是啊！誰規定年輕人必須讓座？女孩子還不能有個疾病、生理期什麽的嗎？】

【退一步說，車上那麽多人，一定得非她讓座不可嗎？】

【讓是情分，不讓是本分！】

……

看到這些支持我的言論，心裏像被某種軟物觸碰，停止呼吸了一瞬，鼻子酸澀，莫名想哭。

我這才合上電腦，處理身上淤青的傷口。

迷迷糊糊中，我睡著了。

夢裏，媽媽溫柔地保住我，跟我說沒關系。

下一秒，她突然說：“我對你很失望！”

然後轉身離開。

我瞬間驚醒。

手機屏幕正好亮起來，是微博在推送新熱點。

我點進去一看，完整標題是：【新城小學教師童瑤沒有人性！公交車上辱罵老人害她腦溢血住院！】

配圖是老太太家屬在病房圍著老太太哭泣。

我的澄清讓大部分人理解了我。

但老太太一家不放過我，又開始誣陷我。

輿論再次逆轉。

我手指顫抖地捏緊手機。

外面陽光明媚但對于正處于風暴中心的我而言只感覺陰霾密布。

“爲什麽我總是遇到這樣荒唐的事……”

此刻我的內心彷彿被壓碎成粉末般細碎無形，在網絡與現實雙重夾擊下苟延殘喘。

原來，我也沒有那麽堅強。

明明我什麽也沒做，卻被一個個人義正言辭的聲討，好像是一個罪無可赦的惡魔。

質疑聲闖入我耳畔，幾乎要將我的意志湮滅。

05

【這還是人民教師呢，天呐……她的良心呢？不敢想象，她會教出什麽樣的學生！】

【強烈要求新城小學開除涉事教師！】

【同要求！我孩子在新城小學上學，如果學校不開除童瑤，我不放心孩子繼續在這所學校上學！】

【媽呀，這種敗類，怎麽當上老師的？聽說她父母在教育局當職，什麽人呀這都是……】

……

這次的謾罵更爲惡毒。

我以爲我爸會關心一下我的死活，沒想到我會刷到我爸和我斷絕關系的視頻。

視頻裏，一群人圍著我爸采訪，他義正嚴辭的拿出一紙斷絕協議。

“是我沒有教好女兒！自從她媽媽去世後，她越發不像話……但歸根結底，是我沒有教好她！我已經和她斷絕父女關系，這樣的人，不配做我的女兒！”

呵。

動作真快。

他真沒想過：他娶了後媽後，一直在虧待我。

但我顧不上心酸。

手機不斷振動，我可以拒絕電話，卻不能拒收短信。

我一天收到幾百條短信，有威脅我的，也怒罵詛咒我的。

也有一條說是老太太兒子，讓我聯系他。

我做好心理建設後給他打電話。

他直接罵我：“你就這麽惡毒，我媽因爲你，現在成植物人了，你看都不來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