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半閹人,卻有幸和公主成婚五年。
當年國破時,她淪爲亡國公主,被送去軍營當了泄恨姬子。
我找到她時,她已經奄奄一息。
我折損了所有的人脈帶著她亡命天涯,不離不棄。
可當她的竹馬謀逆,推翻新朝時,她重回九天。
朝臣問她,「公主不是已爲人婦了嗎?」
她當著全天下的輕笑道,「不過是前朝閹人,何時成了本公主夫君?」
那一天我等來了她的休書和無盡的刺殺.....
1
我渾身髒兮兮的活像一只臭乞丐,混在人群中看著娘子光彩奪目。
她穿著價值連城的宮裝,光是頭上的步搖就能讓一個乞丐風光八輩子。
我們曾在拜過天地,立誓這一生都不離不棄,生死相依。
有個官員很是不屑的問她,「公主不是已爲人婦了嗎?」
她輕笑著看著熙熙攘攘的百姓,柔聲道,「不過是前朝閹人,何時成了本公主的夫君?」
呵,她說的對,我是個半閹人,在宮裏當了半輩子的九千歲。
這一刻,我的心沉入谷底,早該想到的,可我依舊在自欺欺人。
我轉身離開時,余光看見她依偎在蕭良策懷中,聽著她兒時的竹馬宣布他們的大婚。
嘴角忍不住勾起,消失半月,我日日都在找尋她的下落。她卻上趕著去當宮門妾。
出城前,我忍不住去見了她。
她看到我倒是沒有半點意外,只是面無表情道,
「這些銀子你收好,還有休書。」
我忍不住冷笑,「公主想要休了我?再投他人懷抱,天下有這麽好的事嗎?」
她臉上的笑挂不住了,冷聲道,「洛意,你不要得寸進尺。」
「如果我殺了你,就跟捏死一只螞蟻一樣簡單。」
看著她眼裏毫不掩飾的殺意,我徹底死心了。
罷了,這五年權當一腔真心餵了狗。
我勾起唇壞笑道,「公主莫急,跟你開個玩笑而已。」
我將錢跟銀子全都拿下,雖然我不缺她這點東西,但是不這樣,她那高傲的性子怎會安心呢。
她好似松了一口氣,看著我清俊的臉龐,眼底滑過一絲絲愧疚,她還想再說什麽的,
我卻一秒都不想呆在她身邊,直接離開。
這是我第一次將背影留過她,也是最後一次。
2
然而我還未出城就遇到了追殺,十幾個高手將我團團圍住。
我不屑道,「不想死,就全都滾。」
這些人對我而言實在雞肋,我本就會武,在宮裏摸滾打爬一路混到九千歲的位置上,我沒少殺人,也無懼殺人。
何況當年從軍營救她出來後,我更是暗地裏強加練武,生怕有一日護不住她。
但是現在看來 當時憂慮成真了,我確實護不住她。
如今的她又重回巅峰了,我一介卑賤草名如何護她。
「洛意,那不要太囂張,今日你就該爲你那偷來的五年,付出代價了。」
對面的頭領似乎在笑我不自量力,他們的攻擊刀刀致命,我應對起來卻是遊刃有余。
他眼底明顯帶上慌亂,不過只是片刻後便是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
他們默默換了戰術,竟然是想拖住我。
我嗜血一笑 准備大開殺戒時才突然發現體內竟然開始慢慢無力,就連握刀的胳膊也開始變得僵硬起來。
胸膛放著休書的地方有一道森寒開始蔓延,傳遍全身。
見我動作緩慢,對面的人笑的愈發嘲諷了。
「洛意,怎麽樣?這種滋味好受嗎?」
「你死後下了地獄不要怪罪我們,你是死在自己最愛的人手裏。」
我僵硬在原地,忍不住自嘲,面對他們的淩冽的殺意,抵擋起來開始吃力。
甚至有一刀殺機狠狠地貫穿我的小腿部,倉皇逃竄下傷到了腳踝。
渾身更是大大小小的傷口遍布,死亡離我越來越近。
腦海裏竟不由自主想起五年前那一夜的腥風血雨,我抱著她也能逃之夭夭,何況此刻只有自己。
那時我傷的很重,她一直捂著我的傷口,哭到哽咽,顫抖的哀求我,「洛意,你一定要活下去。」
「洛意,我只有你了。」
可是如今,不過五年雲煙,她竟然給我下了軟筋散,還叫人誅殺我,還真是煞費苦心。
我恨不得將她綁起來質問她到底有沒有心,滔天的恨意讓我整個人迸發出強烈的求生欲,所以我拼了命的殺出重圍,一雙眼赤紅如血。
只是或許是天要亡我,前方也是死路,萬丈懸崖。
左右都是死,忍著滔天恨意,在那些人嘲諷的眼神中跳下懸崖。
「回去告訴沈凝枝,若我洛意不死,今日所受必將原封不動還回來。」
「就算是死,做鬼也不會放過她。」
只是懸崖的風太大吹散了我的聲音,我還看見了那些人似乎在嘲笑我癡人說夢。
3
只是沈凝枝她似乎忘了,禍害會遺留千年呢,何況是我這種手段殘忍,殺人如麻的壞人呢。
當我再次醒來時,是在一間破落的民房裏,渾身痛的徹骨,心底的恨意愈發強烈。
我一向睚眦必報,在這世上我本就無牽無挂,沈凝枝給了我溫柔的善意,所以我憑盡全力去護她。
這五年,我日日都將沈凝枝寵成公主。
怕她過慣了錦衣玉食的生活,吃不了苦,所以我暗地裏學著經商。
一邊帶著她四處逃竄到山裏,我學著打獵,學著烹饪,學著精心照顧她生活中的每一處細節。
可惜到頭來,她卻是如何也餵不熟的......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她已經毒入骨髓,此生只有我一人能醫。
這時門口有一道腳步聲傳來,我故作昏睡,用敏銳的感官察覺著來人的底細。
來人的腳步聲很輕,摸了摸我的額頭時,我拼命忍著才沒人自己動手。
只是睜眼時看到她明亮的眸子便是心下稍安。
一番交談我才知道是她下山時意外撿到我,見我還有一口氣便帶了回去。
「你可以先在這裏養著,等養好了,再回你家去。」
我迷茫的一問三不知。
假裝自己失憶了,只有這樣才能永絕後患。
只是沒想到天不亡我,我竟然聽到了和宮裏有關的信息。
原來這家剛好有個小兒子病死,是救我的這位姑娘的弟弟。而他們因爲家境貧寒,被自己的舅父賣給了人牙子。
准備送著二人進宮,在她處理完弟弟的喪事,手足無措時,我主動攔下了這責任。
「姑娘,我願陪你一同進宮。」
我誠懇道,倒是純善的她紅了眼眶,愧疚道,
「小哥,你走吧,進宮是當閹人,實在不敢耽誤你。」
算不上耽誤,不過我藏著私心,自然不會告訴她。
不過事情算是順理成章的定了下來,我在宮裏半輩子,自然懂得如何逃得掉那法子。
所以很順利,只是我跟那明玉姑娘分到了不同的宮裏。
只是進宮前我爲了救明玉,我幫大火燒毀了容顔,整張臉看著面目全非,甚是恐怖。
爲了順利進宮,她替我求得村裏的大醫幫我重新改了一張皮,雖然難看,也不至于嚇人。
盯著鏡鑒中的模樣我很滿意,只是明玉一張抽抽搭搭的,覺得愧對與我。不過我一向不屑解釋太多。
再次站在宮裏,我忍不住低頭才敢勾起唇角,嗜血的恨意翻滾,這一切才剛剛開始。
本來想放過她的,可她偏生除了羞辱我,還想要我的命。
我本就不是什麽好人,但是來而不往非禮也。
早晚有一天,我要讓她追悔莫及,哭著求我。
4
有了之前在宮裏摸滾打爬的經驗我很快便一路飛竄,雖然這宮裏裏裏外外的人換了個便。
但是生存的法子依舊是那樣,換湯不換藥。
我憑著低眉順眼的模樣被幹爹看重,送進了凝華宮。
幹爹囑咐道,「小仇子,你要記住了,這裏面的凝妃主子要是伺候好了,那你這一輩子也算是雞犬升天了。」
我低眉乖順的點頭,心底想的卻是,我一定會伺候好她。
只是剛開始時,很沒用,只能幹那些最低等的活,還得用純力氣,怕使了內力被人發現,所以謹言慎行。因此吃了不少苦。
直到有一次,沈凝枝不知怎的得罪了皇帝,被罰跪殿外時,我才得了機會靠近她。
因爲離的遠,我自是不知事由,只知道本來輪到她侍寢了,皇帝卻突然發怒,憤然離去,讓她一人在大雨中罰跪。
如今宮中四面楚歌,皇帝一次性立了四妃,向來雨露均沾,並未傳出沈凝枝一人獨寵的消息,如今又是她一人惹惱皇帝被罰跪,頓時弄的凝華宮人心惶惶。
皇帝身邊的太監在屋檐下打著盹守著,我彎腰靠近拿出了早就准備好的銀錠子塞到他手裏,然後在他耳邊悄聲耳語。
再次對視時兩人心照不宣,我默默拿著油傘半跪在沈凝枝身後替她遮雨。
暴雨下沒有一個宮人敢靠近,她單薄的身子在暴雨下顯得格外贏弱,見雨滴被擋住她詫異的擡頭,盯著我的眸子看了半晌,紅著眼道,
「滾開,不知死活的狗奴才。」
她臉上的妝容暈開了,清亮的眸子帶上了薄怒和憂色。
身子微微顫抖,我不由的想,這就是她想要的高高在上嗎?
這麽多年了,我比任何人都熟悉她,沈凝枝嬌縱,她不會對這種背後的援手而感動。反倒是覺得我在看她笑話。
「主子,雨大,傷了身子得不償失。」我的提醒她能想明白,若她當真傷了身子,就真的失寵了。
只是聽到我聲音的那一刻 她身子明顯僵硬,再次倔強的擡頭看我,似乎想從我臉上看出點什麽。
大雨中她喃喃自語道,「你的聲音很像本宮的一個故人。」
故人嗎?虧她還記得。
「可惜,他死了,他該死。」
她聲音夾雜著心狠和無情,就好像在提一個仇人。
可明明我曾用心待了她五年。
我低頭冷笑 這女人真是餵不飽的狗,早知道就該讓她停在原點。
5
次日我被戴到沈凝枝身邊時,她穿著一身海棠舂,鮮豔奪目,好似是想挽回昨晚的狼狽。
我唯唯諾諾的站與下首,忍著她的打量。
好久沒有這樣低聲下氣過了,尤其是在她面前,我有些恍惚,好像一朝回到從前。
我跟她相識在十年前宮宴上,我剛入宮不到幾年,得罪了貴人,被罰跪在大雨中,有專門的人扇我耳光。
她冒雨經過時,停下了腳步,淡淡道,
「差不多行了,這樣眉清目秀的小太監看著喜慶,送到本公主宮裏去吧。」
那時她比我小,說出來的話卻是帶著傲氣,她是衆星捧月的公主,深受寵愛,高高在上。
而我卻是宮裏最低賤的小太監,人人可欺,雲泥之別,卻因這句話有了交集。
那時我沒少受欺辱,眉清目秀的臉在宮中成了那些老太監打壓的由頭,處處針對我,變著法子折磨我,讓我鬧出不少笑話。
那時她將我帶在身邊,很是和善的讓我知道深宮沒有那麽可怕。
骨子裏就帶著高傲的她很是奪目,說話時,眼睛都是在笑的,不知從何時起,她的各種模樣總是浮現在我腦海裏,一次一次揮之不去。
我瞞著所有人將她的絲帕藏在懷中,只是她注定是高高在上的鳳凰,我沒有一次機會正大光明的直視她。
那時,皇帝賜下婚約時,她高興了一晚上,站在梨樹下翩翩起舞,另一側是她的未婚夫,那個同樣聲明顯赫的少年將軍。
我曾經見過他們互訴衷腸,後來她更是沒有一次注意到我,直到我離開她殿中,她都不曾發現。
從那以後我將沈凝枝刻在了心上,然後繼續摸滾打爬,以閹人之身,慢慢爬向皇帝,一步又一步獲得他的信任。
認識沈凝枝後,我不甘自己只配在她面前俯首稱臣,所以我用了四年爬到了九千歲的名字。
那時她惹惱了皇後,被罰時,我甚至能以九千歲洛意的身份站出來,替她求情。
我這個班閹人終是成了宮中人人敬畏的存在,只是哪怕到了那個時候,她分給我的目光依舊很少。
而我也離權利越來越近,只是勢如破竹的國破是所有人都沒有預料到的。
我第一反應是帶著她一起逃的,但是那時她好像出宮去尋了她的少年將軍蘇淮安。
後來再聽到她的消息時,我拼了命去軍營救出被充當軍妓的她。
那時她渾身遍體鱗傷,整個人被折辱的卸下了所有的傲氣。
所以我用了五年,重新養起了她的高傲,她的嬌縱,百依百順,我費勁心機討她歡喜。
那五年裏她也曾笑著說,「洛意,你娶我可好?」
那時我呆愣的點頭,欣喜若狂。
更可笑的是,就算是前二個月,我們還在相互承諾一定要白頭到老,不離不棄。
可是如今,她不僅命人殺我,還棄了我做他人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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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後你便在本宮身邊近身伺候吧。」
「名字太難聽,日後就叫小意子吧。」
我身軀一僵,壓抑的情緒快要克制不住,我死死的咬住牙關,不讓自己發怒。
無數個片段被她一聲小意子拉回現實。
曾經她也是喚我小意子,後來哪怕爬到九千歲的位置,我都依舊取洛意。
我有些崩潰,死死的強迫著自己不發聲,有那麽一刻,我只想掐著她的脖子質問她,
憑什麽丟下我。
心底的偏執讓我變得有些瘋癫,我覺得我就像個瘋子一樣,不甘心她答應了要陪我一輩子,轉身卻又丟下我一人。
還有她竟還想殺了我。
不甘,憤怒,仇恨各種情緒交加,一遍遍驅使著我殺了她。
可殺她容易,但是我想的卻是讓她生不如死........
看著她強裝的精神氣,我忍不住勾起一抹殘忍的笑,或許我知道了她被罰跪的原因.......
我成了她近身的太監,雖然無數次我都想擰斷她的脖子。
但是面上我都是很機靈,討著花樣討她信任。
她想要獨寵,想要萬人之上,那我就滿足她。
我一向慣著她,哪怕這次我只是個毀容的小太監,我依舊有法子幫助她得到自己想要的。
我要她站在最高處,然後活活摔死。
我見過她跟當今皇上的相處,所以我知道怎麽樣拿捏一個男人的心思。
在她親自動手煲湯想去禦書房討好皇帝時,我大著膽子攔下她。
「主子,這樣只會叫皇上愈發不珍惜你。」
她有些薄怒,被我戳到了痛處,整個人一臉扭曲,揚起巴掌就要扇到我臉上,我默默地後退。
我願意現在幫她,只是爲了步步籌劃讓她死的更痛苦而已
並不打算受她氣,還被她打。
「主子,聽奴才的,不出七日皇上便會親自來尋你。」
我低著頭一副惶恐卻又笃定的樣子,她半信半疑的信我。
算不上是賭,也用不了三日,只是拿捏著蘇淮安對她的青梅情意,得不到的才是最珍貴的。
第二日我讓她按著我的要求,繼續做蘇淮安喜歡的膳食,小廚房煙氣熏人,她精心描好的妝容毀了一半。
不過看上去倒有點淒楚的美感。
只是這一次她的手再次傷的一片通紅。
我掃著門口鬼鬼祟祟查看的太監,低頭勾唇,我在著凝華宮那幾日不是白呆的。
所以我知道這裏面有皇上的人,這裏的一切都被那個男人掌控著。
用不了多久,他就會按耐不住,畢竟曾經的沈凝枝是他珍視的公主。
哪怕坐擁高位,他想要的依舊是沈凝枝對他的處處依賴。
而不是這副想見他,卻又忍下高傲,咽下委屈的模樣,他會心疼的。
當晚我言簡意赅的告訴沈凝枝明日皇帝要來時,她臉上竟然全是懼怕。
甚至身子不可控制的顫抖。
我忍不住勾唇,果然如我所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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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緊張的捏著自己的衣擺,眉頭緊鎖,我曾見過她這般樣子,只是不是對我。
我猶豫了好久,才唯唯諾諾的對我道,
「小意子,本宮可以信任你吧。」
那五年裏,她處處依賴我,自從國破後,她骨子裏的高傲被自卑替代。
所以她一向拿不定主意,就像此刻她也只想找一個人傾訴,幫她出出主意。
而我是送上門的人選。她不會讓我拒絕直接道,
「本宮的身子曾被歹人下毒,無,無法正常侍寢。」
她像是下定決心,一口氣說出來。
隨即看著我一臉算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