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裏走水後,我變得一無所有
甯知丞娶了我,給了我一個家
就在我以爲,我們會幸福到老的時候
我卻發現他最愛的人,竟然是我的丫鬟
後來,甯知丞死了。
把他的錢財都留給了我。
1
甯知丞喝醉了,爬上的,是我那丫鬟環月的床。
我將他們的房門關好,回到寢房。
這是我第不知道多少次安排他進環月的房,可他每次都沒有和她翻雲覆雨,甚至不到一刻鍾就出來。
我一度懷疑他不行。
後來他朝我發脾氣,說我爲什麽總是把他送去環月那,明明我才是他的妻。
我看著他與少年時沒有什麽不同的臉龐,疑惑地問他:“這不是你一直以來的夙願嗎?”
他被我揭穿,怒摔了手中的酒,甚至罵我是瘋子,酒水濺到了他的衣衫上,酒杯碎片卻掃到了我的臉上。
鮮血順著我的臉頰滑落,我沒顧著疼痛,直接將桌子旁的酒瓶子全部砸向他的腳下。
不過是府裏人多眼雜,有他爹的眼線盯著他罷了,裝什麽正人君子啊!
“溪蘭!”
我不管不顧地發瘋,將所有東西全部砸了一遍,觸之可及的,全都摔到地上,一時間噼裏啪啦比放鞭炮還熱鬧。
“楚溪蘭,我是曾經喜歡過環月,可我現在只想和你過好這日子,你爲什麽不願意信我呢?”
甯知丞看起來有些慌張,他靠近了我,還打算用他那只剛碰過環月腰肢的手碰我,我後退了一步。
看我後退,他甚至還補了一句:
“你這樣,會讓我寒心的。”
“寒吧,心不動了才好。”我冷冷地回複他,轉過身去,眼眶忍不住紅了一下,眼淚被我生生憋了回去。
寒心?他怕是不知道什麽是寒心。
寒心是我在到處布滿火焰的府裏無處下腳,喊天喊地都沒有回應。
是我被救之後,只能眼睜睜看著火勢越來越大,把我的家人,我的一切全部燒盡。
是我哭得不能自已,卻聽到旁邊遠房那虛假的哭聲裏,用帶著如同戲腔一般惡心的聲音,吟唱著我家裏人的平生。
是我以爲甯知丞是我的救贖,卻看到他和環月濃情蜜意地相互擁抱,商量著未來。
也是我後來幡然醒悟,才意識到我們青梅竹馬時經曆過的一切不過是虛幻。
更是像我這麽驕傲的一個人,從來都是她環月的附屬品。
2
以前我最喜酸梅糖,甯知丞就會帶來一大包,還會帶一包棗糕,說可以解膩。
可我從來都不愛吃棗糕,每次都會盡數給了環月。
我看她吃的歡,也沒多想過什麽。
後來他們相擁在一起的時候,環月手裏拿著的,正是一包雲綻堂的棗糕。
我說我喜歡放風筝,甯知丞會帶來好幾個風筝,讓我和環月挑。
我給他挑了個老虎的,他給我挑了個兔子的,給環月的,則是貓。
其實我最不喜歡的動物就是兔子,但他覺得我像,我就開始穿粉色的衣裙。
明明我那時候皮膚曬黑,穿粉色並不好看,還經常被母親嘲笑,我也堅持了一段時間。
他會爲我摘風筝,無論多高,他都有法子,我甚至鬧他,故意將風筝一次又一次挂樹上,他也從來不惱火。
他每次對我的縱容,都讓我覺得和吃了酸梅糖一樣甜。
可酸梅糖,又怎麽會一直是甜的呢,甯知丞的確像酸梅糖,但現在更像是初嘗的味道一般,只有陌生的酸味。
好在,一切都要結束了。
“甯夫人,節哀。”面前站著的,是甯知丞的同僚。
我憋著心裏的笑,硬生生掐了自己一把,泛出了滿眼的淚花,顫抖著手接過這盔甲。
甯知丞繼承了他父親的衣缽,成爲了一名上陣殺敵的將領,爲國捐軀,也算是圓滿了。
旁邊卻傳來了比我聲音還大的哭聲:“夫人,將軍定是不可能戰死的!”
環月拽著我的袖子,眼裏滿是倔強,好一雙眼睛,裏面已然浸滿了淚水。
“環月!”旁邊一群丫鬟見她逾矩,將她攔了起來。
同僚有些驚訝,我見怪不怪,婆娑著一雙淚眼看他:“環月從小與我,和我家將軍一起長大,興許比我和將軍的感情還要深些,將軍不要見怪。”
這位同僚,恰巧就是即將替代甯知丞的新官。
興許是被驚訝到了,他看我的眼神極其複雜,好像有憐憫,又好像還有些什麽。
我沒看懂,主要是他比甯知丞好看太多了,讓我有點移不開眼。
3
甯知丞少年得志,帶5千新兵,訓練一月有余,就圍剿了山頭20多座,因此被皇上重用。
而面前這位,是甯知丞的好兄弟,叫顧楊琅,只不過是個七品芝麻官的次子,身份地位低下。
可甯知丞卻很重視他,甚至死前都一直想爲他尋個親事。
我有時候懷疑,甯知丞愛慘的可能是他,畢竟都爲他尋親尋到了地府裏。
在我眼裏,甯知丞少年是有些小聰明沒錯,可對于行兵打仗的本事,卻只學了點皮毛,遠不如他爹老練。
這也是我後來寬慰自己沒有真的一錯再錯下去的原因之一,他配不上我。
我雖然一無所有,可我是這王朝裏唯一一位女官的女兒。
這個身份不允許我爲誰低頭。
面前的人雖然皮膚有些黝黑,可卻長著一副好皮囊。
因爲擔憂而擰在一起的眉毛不濃不淡,線條分明,而底下那雙狹長的,有些勾人的丹鳳眼此刻微微上揚著。
最引人注意的,是他右邊臉頰處,那顆如同朱砂般的深紅色點痣,恰巧襯得他鼻梁更加優越挺拔了些。
據說,他就是因爲這顆紅痣自卑,不敢與人對視。
而他的那瓣唇厚實如柿,飽滿的,只是有點沒有血色,偏暗紅,但卻好看的緊。
就是這樣的俊朗公子,卻屈居于甯知丞身邊多年,幾乎很少擡頭看過我。
“夫人節哀,若有需要,盡管告訴我。”他的聲音也是好聽的緊,像是瀑布的洪流猛擊于岩,不粗犷,帶著凜冽的清爽,卻力道十足,幹幹脆脆。
“現下,倒是真有一件要緊事兒。”我佯裝嬌弱地扶了一下額頭,好像很痛苦的樣子。
“我怕這丫頭又要尋死覓活的,畢竟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太了解她了。可否請顧將軍爲她要來幾個護衛,護著她呢。”
我話剛說完,就連一旁的環月都突然噤了聲,隨後反應出來什麽,又跑到我面前。
“環月自請離開府裏,不給小姐添麻煩。”
“環月,你我自小一起長大,我自然不會嫌棄你是麻煩啊,我知道你和夫君感情好,我又何嘗不是悲痛欲絕呢?”
4
“我理解你,可我卻做不到。因爲我還有這一大家子要維持。”
怎麽說,甯知丞也是把他所有錢財都留給了我,我可得好好收著。
我故作爲難地看向了顧楊琅。
顧楊琅立刻別過頭,扭頭吩咐了一嘴,隨後准備告辭。
“顧將軍。”我又喊他。
背影頓了一下,立刻回頭,給我作禮。
“將軍,我這一介婦人,著實辦理不好這些事情,還望將軍閑暇時間多來幫襯幫襯,在此,楚溪蘭,謝過了。”我這麽說著,作勢就要行禮,卻立刻被他攔下。
我低頭看著扶著我胳膊的雙手,健壯有力的手指頭上布滿了老繭。
不過一瞬,他就收回手,回應道:“這本就是在下應當做的事。”
還會來就行。
這一次,我才真的放他離開。
我扭頭,對著那幾個留下的護衛說:“還得麻煩各位,護好我這丫鬟。”
護衛們點頭應是。
畢竟,如果不是她所謂的施舍,我不會被困在這個身份裏,任人拿捏。
畢竟甯府還有個甯天揚在坐鎮呢,我得讓他說不出話來。
甯知丞還算有點良心,把他所有東西都留給了我,我也算有了點東西,不過和他爹甯天揚對抗,還是有點吃力。
我需要一個助力,而這個助力,我已經物色好了,是的,剛剛的這位顧將軍。
以前我身爲楚府唯一嫡女,嬌蠻跋扈,不受人待見,我無所謂,因爲有楚家撐腰。
可現如今我寄人籬下,受人管控,我如果還這般,只會錯漏百出,被人吞食得連渣子都不剩。
甯知丞,你欠我的,我只能一點點先還在你的情人身上了。
當我是個好騙的兔子,那也要看看你選中的貓,能不能受得住了。
是你們把我當傻子耍,騙了我這麽多年,讓我心甘情願地爲你們忙東忙西。
討一點東西不過分吧?
5
我吩咐管家處理喪事,隨後就來到了環月這裏。
因爲環月是我的貼身婢女之一,我又和她從小一起長大,所以我給她的永遠都是最好的。
她也被我從原來那自卑的如同花骨朵的樣子,養成了如今的張狂野玫瑰。
我恨她,恨她從來沒有認真待我,將我欺騙得團團轉。
我也恨她,既然喜歡爲什麽不早說,還要裝作委曲求全,讓甯知丞來偷她的賣身契。
明明,只要和我說,賣身契就可以給她,甚至,甯知丞都可以給她。
可她偏偏什麽都不說,表面天天叫我小姐,笑的可愛,轉頭就對著甯知丞撒嬌說:
“楚溪蘭那麽嬌蠻跋扈,如果我們浪迹天涯,她一定會把我殺了的,可如果,如果我有了賣身契,有了自由,我就可以換個身份陪你一起。”
我依舊記得,她對著甯知丞是怎麽說出這番話來的。
盡管我看不清她的神情,卻能從她的語氣裏聽出厭惡。
在她眼裏,我不是她的小姐,不是她的朋友,只是個嬌蠻跋扈的楚溪蘭。
我自問是嬌蠻了一些,可我從未對她發過火,我都是對著那些其他下人發火立威。
罷了。
“環月。”我喚著她的名字。
環月蜷縮著,轉過頭來。
我的親衛昨夜爲了給我出氣,摸過來打了環月幾拳,以至于她現在有些鼻青臉腫的。
頭發也是散亂著的,估計是嚇到了。
“小姐,你總算來看我了。”環月看到我來,直接拽住了我的袖子,使勁攥著,生怕我離開。
我抹去她眼角的淚水,拉著她坐下,不過是坐在地上。
“小姐,這裏不能……”
我看著她,笑意未減:“這裏爲何坐不得?你忘啦,我遇見你的時候,你就是這麽坐在地上的。”
“小姐……”環月眼裏有了一抹慌張。
“府裏走水的時候,我也這麽坐在地上了。”
“離我最近的,應該是開門進來的你,可你卻躲起來,眼睜睜看著我在火裏坐在地上狼狽的哭叫。”我盯著她臉色一點點蒼白,然後使勁地搖著頭。
“我那時候沒看到小姐,火,火太大了,我叫過小姐你的啊!”她使勁拉著我,然後頗爲肯定地說:“我喊了的,但沒人回應我,我也很害怕啊小姐。”
她可能沒想到我會聽到側門開門的聲音,畢竟火勢那麽大,我還哭喊著。
可那時候的我因爲一瞬間的火苗停止了哭泣,正巧聽見了這一聲。
所以我叫得更大聲了,可她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