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我在抖音賣打口碟

音樂先聲 2024-04-11 10:20:29

作者 | 丁茜雯          編輯 | 範志輝

代賣“中古日谷”的直播間,正在成爲新打口一代的舊貨市場。

中古意爲“二手”,“日”是日本,所謂的“谷”,是來自于Goods(商品)的諧音,在二次元中泛指漫畫、遊戲、動畫乃至偶像的周邊産品,涉及徽章、手辦、CD等均可看作是某一IP或是藝人的“谷子”。而中古日谷,指的就是日本二手商品。

近期,在諸多平台尤其是在抖音的中古日谷直播間,出現了越來越多的CD、黑膠唱片等音像制品,形成了穩定的灰色售賣鏈條。不同于音像店因進口含稅的高價格,這些通過直播間進行出售的音像制品則大多爲民間渠道的二手低價售賣,甚至部分唱片極難淘到或是難以進口,頗有以往“打口碟”淘貨光景的再現。

對于不少音樂發燒友、實體店鋪而言,在售賣日谷的直播間裏低廉、便捷收集中古CD、黑膠唱片等,興起了一股“新打口”潮流。

“新打口一代”

打口一代已經遠去,如今已鮮有人提及。但新打口一代,卻在直播間悄然生長。

打口文化可以追溯到80年代末、90年代初,打口碟普遍來自于歐美音樂市場的“廢盤”,因滯銷需要進行銷毀(如鋸口、打孔等方式)以減少庫存浪費,後以“洋垃圾”的方式進口道中國。廣義上講,被“打口”的不只是碟片,還有磁帶、黑膠唱片、錄像帶等。

盡管外觀上被破壞,但由于不影響正常播放,這些打口帶、打口碟因價格便宜、首版發行等原因,深受國內樂迷的歡迎,也深深滋養影響了大批內地音樂人。即便後來進口原裝CD擁有合法合規的途徑,但打口碟這些“洋垃圾”也不乏通過與原裝CD混合“走私”進入內地市場,其低廉的價格、非全新但原盤可播、可收藏的性質也仍然是深受商家、樂迷歡迎。

不過,近十年余來,國家日益嚴厲地抵制“洋垃圾”、打擊走私行爲,並于2021年全面禁止“洋垃圾”入境。這意味著,在經曆過流媒體的沖擊後,打口碟再度面臨偃旗息鼓。對于不少CD收藏者、店鋪而言,無異于是掐斷了收入海外CD的高性價比途徑。

然而眼下,即便沒有了歐美的“洋垃圾”,另一同樣充斥著舊貨唱片的市場卻也對著國內敞開了大門。在第二大音樂市場的日本,此類“舊貨”唱片有著極爲龐大的買賣市場。與國內不同的是,身爲“實體孤島”的日本的中古文化流傳久遠,並盛行至今。不管是毛絨玩具、瓷器,亦或是黑膠唱片、CD等,均可在線上線下進行回收、購買,甚至在商圈、車站等公共場所,中古店鋪也隨處可見。

據了解,在上世紀80年代和90年代,當時經曆泡沫經濟的日本不僅是全球音樂人巡演的必經之地,也擁有著世界各地進口和本土生産的各類實體唱片,日本也在當時的全球範圍內,占據著消費各類電子産品、文化産品的主導地位。這也是爲何大量絕版、稀有的中古CD、黑膠至今還能出現在日本中古市場的重要原因之一。

而日本中古市場的良性生態,也促使即便是很多被商鋪、發行商“淘汰”的唱片,也少有經曆被打孔,多以品相姣好的面貌被回流。據從事日本中古回流生意的知情人士透露,目前散落在國內各個電商平台的諸多中古CD盤,也大多源自日本市場,“日本回流”也構成了內地二手CD的主要來源。

比如在一家名爲“老爹爹”的二次元谷店直播間,其所進行售賣的中古CD便包含放浪兄弟、RADWIMPS、二次元偶像企劃“LoveLive!”發行的系列CD等;而在另一名爲“黑水”的二次元谷店,則出現過LiSA、EVE、TREASURE、古典音樂等跨越多個流派國籍的CD、黑膠。相對的,在這些直播間裏,即便是全新未開封的CD,價格也十分低廉。

據音樂先聲觀察,目前這些回流至國內進行銷售的CD、黑膠唱片、磁帶,不僅僅以日本音樂人爲主,還包含虛擬歌手、海外音樂人等所發行的唱片,不乏出現限定版、絕版等稀有品種,甚至還會出現全新未開封過的實體唱片。

“日本人對于二手物品的收藏、使用十分熱衷,很多有年代感的老東西甚至還能保存到品相特別完美,而且日本也是世界上最愛實體唱片的國家”,目前擔任某二次元谷店直播間主播的沙梨對音樂先聲表示,這也是爲何大多略顯稀有的“古早”唱片能夠出現在不少抖音直播間的原因。

“再加上80年代到90年代的日本曾有過泡沫經濟時代,所以那個年代的歌手比如中森明菜、坂井泉水的CD,有些還被當作是‘藝術投資’收藏,這股風氣就算是到千禧年之後也一直存在。除了日本本土歌手的CD,比如t.A.T.u.、張國榮、王菲、阿蘭等非本土的海外歌手的絕版盤,我們也都有開到,品相十分難得”。

有意思的是,和三十年前的那波打口青年一樣,如今熱衷于在直播間搶購中古CD的“新打口一代”,多以Z世代年輕人居多。

背後原因,雖然流媒體取代實體唱片成爲大衆的音樂消費媒介,但以CD、黑膠爲代表的實體複興趨勢也在近些年興起,複古Y2K浪潮的影響也令年輕一代加入了挖掘複古老貨的實體收藏熱。Pitchfork便曾指出,CD供應商們認爲CD銷量的上升源自于Z世代樂迷們的喜愛,樂意爲這些曾經充滿未來主義的塑料片熱情買單,而這也離不開時尚和懷舊因素的推動。

“有些學生他們可能因爲沒有經曆過聽音樂還得買CD或黑膠的時代,就會覺得非常好奇和向往”,沙梨提到,自己所經營的谷店直播間中,經常購買CD的受衆畫像爲14歲至25歲左右的年輕人,學生群體占比極高。

“他們尤其是受到一些音樂番(動漫)的影響,比如《BanG Dream》《Love Live!》,這兩部番所推出的CD盤大多跨越十年,很多都是絕版,而且價格大多爲20元左右。對于這些年輕人來說,這(買中古CD)就是一些想要試圖通過‘收藏過去’來彌補一些生不逢時的遺憾,更沉浸式去懷舊和想象那個時代。”

流行文化的懷舊複古,普遍被看作以20年爲一個周期,而如今盡管打口碟、打開帶逐漸被種種限制,中古CD的卷土重來,也不過是應了那句“需求創造市場”。

中古CD的“生意經”

如上文所述,打口碟進入內地市場的方式不外乎是“洋垃圾”和走私,而中古CD同樣也大多並非以傳統的引進方式流入二次元谷店手中。

據音樂先聲了解,二次元谷店之所以間接開辟販賣中古CD的業務,也是因谷店的進貨渠道充滿了不確定因素。一般來說,除了找尋留學生或是當地人代購,這些谷店店鋪多在雅虎日拍、煤爐、駿河屋等日本線上中古網站進行跨國回收,而賣家多以出售個人收藏爲目的,往往會以箱爲單位,所包含內容也跨越IP、品類,甚至還會塞入不少三次元(指現實)谷子。而這些三次元谷,便不乏大量CD盤。

而這些中古CD的品相也不盡相同。

除了個人通過中古平台出售收藏唱片外,一些音像店租賃和試聽淘汰下來的唱片,以及樂迷低價出售給中古網站、店鋪的唱片也混迹其中。而批量化地打包進貨,也就導致還會出現不能播放或是破損嚴重的“廢盤”。

事實上,中古CD也並非二次元谷店直播間主要銷售品。

還是二次元谷店直播行業新手的“大好谷子周邊”主理人咔咔就對音樂先聲表示,“大部分來說,CD其實是賣家用來塞箱充數的,二次元谷店直播間最常賣的其實是吧唧(徽章)、亞克力相關的産品,有些日本賣家會注明這一箱打包中有什麽,有的並不會注明,因爲跨國原因,收到貨後開箱,其實很難再去找賣家處理。”

但中古CD價格低廉的優勢,仍舊是促使二次元谷店乃至音像店鋪樂于引入作爲吸引新顧客的途徑之一。正所謂術業有專攻,對于絕大多數二次元谷店商家來說,中古CD大部分爲三次元音樂人,也就進入了信息差所造成的認知盲區,低價打包、低價拍賣也成爲了清貨方式。

在這類直播間,就算是實體唱片也要遵循二次元谷子的調價原則。

據音樂先聲觀察,男性音樂人、古典音樂相關CD,在大多數直播間多以極低的價位出售,比如Paul Weller的《22 Dreams》便曾以5塊的標價售賣,而Kendrick Lamar未開封的《DAMN》也僅10元。不過,女性音樂人、J-Pop尤其是動漫OST相關,卻會相應有所拔高。比如欅坂46、乃木坂46等日本女團中古CD盤便大多均價在20元以上;而相對包裝豪華、標有“初回限定”字樣的CD則進入百元行列,但總體上均是CD原正常價格的3折以下。

不過,沙梨也指出,隨著越來越多三次元受衆來到直播間詢問CD購買事宜,這一商機也被某些“懂貨”的直播間洞悉,並開始拔高市價。“據我所知,有些同行會去閑魚、淘寶進行搜索比價,一些中古CD其實已經不是那麽好價,但有些過分稀有的還是會有人願意買單,所以現在有些直播間也開始大量單獨回流CD”。

對于此類直播間而言,樂迷的湧入也令其打通了另一條以小博大、貨源充足的暴利來源。

實際上,在日本,不管是線上還是線下的中古店鋪,中古CD板塊的買賣始終是熱火朝天的,有著源源不斷且低廉的商品補充。比如在駿河屋,還有專門的中古CD福袋供買家選擇,以380日元(約18.2元)便可購入20張中古CD;而在雅虎日拍上,個人賣家以打包形式低價處理的情況也不在少數,比如一名日本賣家便以500日元(約23.9元)出售90張中古CD,折合人民幣不到0.3元,便可收集到B'Z、Radwimps、EXILE等日本知名音樂人過往CD。

在價格和品類優勢下,相比正版引進,這也成爲音像制品售賣實體店和網店的回收渠道。

“在內地,如果正規買賣唱片主要是依靠進口,唱片的品相、數量等需求都要依靠供情況來看。”在閑魚、淘寶經營中古唱片店鋪的店主小江坦言,像他一般的小本生意很難去支撐起投入大額資金進貨,但日本中古市場卻恰好可以滿足其希望低價購入、賺取一定利潤的情況。

“日本唱片店經常低價甩賣,或者是像中古市場進行抛售,可因爲這涉及到定期再版價格降低的因素影響,所以有些唱片會搶在再版之前盡快向消費者市場進行出售,這些唱片也會流向駿河屋、Disk Union、HMV等中古店。不過,這對于日本市場是陳貨,但對于內地樂迷而言反而是新鮮的、難得的”。

畢竟,由于二次元谷子的受衆廣泛,大部分直播間訂貨頻率也頗高,甚至經常以十幾箱爲一量級進貨,繁雜的類目間接讓很多谷店囤積了不少中古CD,轉而尋找買家。

沙梨便提到,此前便有來自于廣州的音像店老板向其批貨,“不管是什麽CD,只要品相不錯,他們都會收走。但突然有一天,我就在閑魚上看到了他上新了從我們這邊出去的很多古典音樂CD,轉手賣到了600元、800元甚至一千多。”

值得注意的是,由于這些所謂的中古CD,並不具有正規引入資質,是混雜在二次元谷子、毛絨玩具等其他類目産品的進口過關,實際上帶有一定的風險性。對于店家而言,中古CD其實也會面臨很容易被查開箱、被稅的風險。不過,小江也提到,“音像制品還是灰色一些,所以如果一箱中數量不多,海關都會放行”。

但在近些時日,卻有傳言稱,部分二次元谷子箱在經由深圳海關跨國郵入境內時被查出附帶違禁毒品、不良刊物,申報爲二次元內容的快遞箱也受到海關部門更加密切的關注,部分跨國購買者更是被要求上傳開箱視頻,來檢查是否物品與申報一致。

而人肉過關的唱片、谷子也同樣如此。比如就在4月3日,海關發布便發文表示天津海關在近期查處一筆包含日本唱片、動漫徽章等共計1129件的案例。

結語

如今的中古回流CD,與以往的打口碟時代也有所相似,同樣是互聯網樂迷的精神食糧。

可以說,消費者重視CD的原因,在流媒體時代並不是著重在于音樂,更多是在爲情緒價值買單。因此,就算是明知中古CD伴隨著“開盲盒”的播放效果風險,也仍舊願意爲其付費。

另一方面,中古CD逐漸顯露出來的消費趨勢,也在某種程度上反映出“稀缺感”的存在。如Black Noise唱片CEO Nico Sanchez所言,“在這個時代,許多娛樂形式都是非有形的和數字的,更不用說,用過的CD、磁帶、黑膠都是不可再生資源”,而舊的東西越來越老,也就越來越稀缺。他也人爲,擁有音樂的實體副本可以加強一個人與音樂本身的聯系。

歸根結底,哪怕CD不再如以前頗受歡迎,但總有人會入坑儀式感十足的實體唱片,“吃谷”也不過是符合當下的消費方式。

不管是什麽動機, “新打口一代”已然初長成。

*本文圖源網絡,如侵權聯系刪改

排版 | 甯斯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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