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冰心,“陰差陽錯”認識了吳文藻,並與這個“傻子”共度一生

讀史局 2024-04-18 13:23:50

我和吳文藻的第一次見面,可謂荒唐至極,但又不得不感慨,命運總喜歡捉弄有緣人。

1923年8月,我坐上美國傑克遜號郵政船,前往美國留學,原本擔心多日的航行旅途會寂寞難耐。

但到了船上才看到,放眼望去滿船的中國留學生,還有幾個是之前的同學,便放下了原本的擔心。

其實上船前,我和之前的一位學姐訴說過我的不安,擔心在船上無人說話過于孤獨。

學姐名叫吳摟梅,早在兩年前便自費去美國留學了,她看完我的信後便給我回信道:“別擔心,我弟弟吳卓和你是同一班航船,你們可以認識一下,互相照顧。”

上船後我收拾好自己的行李,知道吳卓是清華的學生,多方打聽下又托清華的同學許地山幫忙尋找吳卓。

當天下午,許地山拽著一個清瘦的男生來找我,男孩子瘦高斯斯文文的長相,穿著讀書人的長衫,帶著一頂帽子。

此時看到我,臉上滿是打量,眼中也充滿疑問,我立馬自報家門:“我叫冰心,你姐姐吳摟梅的朋友,你姐姐跟你提過我嗎?”

“什麽姐姐?我沒聽過冰心也並不認識你,你們是不是認錯人了?”他臉上依舊充滿疑惑的神情。

“你不是吳卓嗎?你的姐姐不叫吳摟梅?”這次換我疑惑了。

“我叫吳文藻並不是你們找的吳卓。”吳文藻平靜地說完。

“哎,是我弄錯了,我以爲你叫吳卓字文藻呢!怪我怪我。”朋友許地山及時發聲,解釋了來龍去脈。

一場烏龍讓在場的三個人不禁直笑,後來在吳文藻的幫助下,我順利找到了吳卓。

就這樣,我和吳文藻認識了。

漫長的海上航行,起初還讓人充滿期待,但隨著航行的時間以及沒有任何參照物的海面,很快讓大家興致缺缺。

男生們聚在一起討論時事和女生,女生們也聚在一起有時候討論詩歌有時候也討論八卦。

“咱們玩遊戲怎麽樣,臨上船之前我就怕幾十天的航行無聊,特意帶了很多小玩意,大家一起玩,不然都要無聊死了。”一個男生站在甲板上大聲說道。

我帶了沙包、毽子還帶了羽毛球,大家都下來一起玩。就這樣寬敞的甲板上瞬間成了學校的操場一樣,到處都是嬉戲的學生。

沒想到吳文藻也被同學拽出來打沙包,看著他笨手笨腳的樣子,我就知道他平時一定是個書呆子,連沙包都不會打。

我站在欄杆處望向海面,眼睛時不時往他那瞥,有好幾次看著他別扭的動作都忍不住笑出聲來。

“我說吳文藻,你是不是沒玩過沙包,你看他要打你,你趕緊躲開啊,怎麽還往上沖呢?、吳文藻你行不行啊,不行換人。、吳文藻,吳文藻往這邊跑......”

甲板上充斥著吳文藻的大名,讓人想忽視都不行,後來他果斷退出將位置讓給旁邊替補的同學。

“我從來沒玩過沙包,今天第一次,是不是很傻?”沒想到他站在了我的身邊,眼睛雖沒看我話倒是跟我說的,他應該看到我笑話他了。

“你們家對你要求這麽嚴嗎?是不是天天讀書不能玩?”我帶著惋惜的口氣回道。

“並不是,只是我自己沒有運動細胞也不喜歡這些玩意。”他隨意地說著。

沒想到一場遊戲倒讓他打開了話匣子,我們在圍欄處遠望一望無際的大海,互相說著自己的過往和未來。

從那天起吳文藻便經常找我,我們真的是從詩詞歌賦聊到人生哲學,我實在沒想到,他那不苟言笑又有些呆呆傻傻的外表下,竟對西方的文學有如此深厚的了解。

他說的很多西方名著,我聽都沒聽過,讓我很是汗顔,好歹我也是寫了幾本小說,出了自己的詩集的,相比之下覺得自己跟個文盲一樣。

吳文藻有所有男人的共性,木讷呆愣對我的窘迫一無所知,“如果不趁著這次留學,多看一些西方名著,那你這次美國之行算是白來了。”吳文藻還不著痕迹地再添一條“逆耳”的忠告。

直到下船前,我再不到甲板上閑逛,都是一個人在船艙向同學借書惡補,因此下船之前我再未見過吳文藻。

下船後,我要去波士頓的威爾斯利的女子大學研究院,吳文藻要去新罕布什洲達特莫斯學院,兩地的距離坐火車要幾個小時,因此很長一段時間我們再沒見過面。

直到有一天我收到了他的來信,隨信還寄了一本書,信中說了他的近況,還說書是特意爲我買的,找了好久。

就這樣我們開始通信聯系,每次他送我的書我都很快讀完,再寫信跟他交流讀書筆記。

後來我意識到情況有些不對,他每天都要給我寫信,周日因爲郵局休息他就給我寄快遞。

爲了讓我給他及時回信,他還特意送我一沓印有我名字的信紙,我漸漸明白他的別有用心,但礙于女孩子的矜持我並未戳破。

一次聖誕節,我們學院的留學生准備了一場演出,我也在表演名單上,爲此我特意邀請他來看表演,他卻只回了一句話:“近日學業繁忙,抽不出時間。”

直到表演之前我再沒理他,誰料上台後,我才看見觀衆席上他早已正襟危坐,笑意盈盈地看著我。

後來他轉到離我稍近的哥倫比亞大學就讀,他時常不打招呼地來我們學校等我,同學們還笑話我好一陣。

他嘴極笨,我倆在一起時基本是我問他答,來學校找我也只會站在我下課路上等我,見到我也是微微一笑,對此我還別扭幾次。

發現他就是個書呆子,讓他講文學講理論他能侃侃而談一上午,讓他說出來自己的想法比登天還難,我就這樣頂著朋友的名號跟他四處遊玩了幾年。

1926年夏天,我碩士畢業要回國了。

眼看我要走了,這個書呆子終于開竅一回,說對我心動已久,早就想娶我。

我聽著這話臉紅心跳,但也是扭捏著說要家裏大人做主。

第二天我到了碼頭,吳文藻給了我一個很厚的信封說道:“這是我昨晚花了一夜的時間寫給伯父伯母的信,你回家後先待我轉達,我回國後定會上門拜訪的。”

那封信我猜也能猜到寫了什麽,到家後偷偷摸摸放到了父親的書桌上。

第二天父親什麽也沒說,我也沒好意思問,直到吳文藻回國到我家提親。

父親才表明了對他的滿意,我順利出嫁。

當時我在燕大教書住在員工宿舍,吳文藻在清華教書也住在員工宿舍,我們的婚禮比較倉促申請的婚房還沒批下來。

1929年6月15日,我們花了34塊錢在京西大覺寺舉辦了我們的婚禮,洞房花燭夜也在那度過,第二天又各自回學校宿舍了。

仿佛跟吳文藻在一起,什麽稀奇事都稀松平常,他絲毫不在意婚後夫妻依舊不住在一起是很不正常的。

還假惺惺地向我父親要了一張我的照片,擺在自己宿舍的書桌上,我知道他書呆子的個性,就故意問他:“你把我的照片擺在這,是要天天看?”

“我當然是天天看了,每天都要看幾次。”他臉不紅心不跳地回答。

過了幾天,我拿著相片去找他:“你個騙子,說好的天天看,你看的都是誰?”

他接過相片才發現,我的照片早就被換成了阮玲玉的,他都不知道,紅著臉回到:“准是你幹的,你讓我說什麽好?”

看著他手足無措的樣子,我笑彎了腰:“誰讓你說謊話不臉紅,我就試試你。”

後來婚房批下來,我們住到一起後才發現,他真是個不折不扣的呆子,除了吃飯睡覺就是備課看書,家裏什麽事也打擾不了他。

後來有了孩子,他連孩子的出生年月都一問三不知,讓他帶孩子,也頂多是抱著孩子坐到書桌前。

有次院子裏的丁香開了,我站在樹下喊他下來看花,他從窗子裏伸出頭來,看到院子一片生機勃勃,我站在樹下的陰涼處沖他招手。

他難得放下書本到院子裏賞花,說是賞花卻根本不知道花叫什麽:“這是什麽花。”

“香丁,這是香丁花,是不是很美的名字。”我狡黠地問他。

“是不錯,名字好聽花也好看。”他一臉正義地回道。

這件事直到抗戰時期,我們隨學校南遷到昆明,在昆明我們和梅贻琦一家爲鄰居。

昆明的天氣好花也多,有次梅贻琦帶著夫人和孩子到我們院裏賞花,吳文藻下來給梅贻琦泡茶,隨口說道:“我們院裏這棵香丁樹比北平那一棵還茂盛,真是難得。”

“這不是丁香嗎?什麽香丁樹。”梅贻琦夫人疑問道。

我在一邊哈哈大笑,解釋了來龍去脈一院子的人都笑個不停。

“這就是你們清華的水平。”我開玩笑地向梅贻琦說道。

“我們清華的水平不假,奈何你冰心女士的眼光不好啊。”梅贻琦也玩笑似地回道。

吳文藻這一生真的全都獻給了學術,晚年他寫了9000字的回憶錄,裏面只有兩處提到我,我們的相識和結婚,寥寥數字,有關孩子們的記憶更是只字未提。

他病重臥床之初學生們來看望他,道:“吳老師這一生大部分時間,都給了學生,相反給孩子的時間都微不足道。”

我從未後悔過與他相識相知相許,無論是對我還是對孩子他都是盡心盡力,我一直相信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責任,他的責任就是教書育人,我願意做他背後的女人,這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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