勸君莫待失去空遺憾,12首千古悼亡詩詞:令人肝腸寸斷,不忍卒讀

荔枝姑娘詩詞賦 2024-06-01 11:00:02

誰念西風獨自涼?蕭蕭黃葉閉疏窗。

沉思往事立殘陽。被酒莫驚春睡重,賭書消得潑茶香。

當時只道是尋常。

這是來自清代納蘭性德的《浣溪沙·誰念西風獨自涼》。他的靈感來源于宋代李清照與趙明誠夫妻的閨房舊事有感而發。

這一天,納蘭公子對著西風殘陽,追思往事,他在懷念亡妻,在追憶曾經恩恩愛愛的點點滴滴。

在那生命中的春天,那賭書、潑茶的歡樂,當時只道都是尋常的事情啊!

人生,就是這樣,失去了才覺得珍貴,那些通常被我們忽略的尋常事,失去之後才倍感彌足珍貴。

當再也喚不回愛人的今天,活著的人在回首之際,昔日人生的一切脈絡,初起的一切歡愛細節,便都纖毫畢現了,這才領悟到了痛苦和憂傷。

對常人而言,死亡可以帶來寬恕,失去的、再找不回的,往往最彌足珍貴。

這一層放到那些靈心慧質、敏感多才的詩人們身上,其往複幽咽處就更添了別一番的滋味。

所謂“人生自是有情癡”,從古至今,就連貴爲天子之漢武帝亦爲李夫人的永逝傷懷不已,思念悲感,爲作詩說:“是邪非邪?立而望之,偏何姗姗其來遲?”

希望與妻子白頭偕老、永不分離的願望與愛妻已逝,物是人非的事實形成了極大的反差,使行詩人悲淒的情感悉數寄于詩行,令人肝腸寸斷,不忍卒讀。

01

荏苒冬春謝,寒暑忽流易。

之子歸窮泉,重壤永幽隔。

私懷誰克從,淹留亦何益。

僶俛恭朝命,回心反初役。

望廬思其人,入室想所曆。

帏屏無髣髴,翰墨有馀迹。

流芳未及歇,遺挂猶在壁。

怅恍如或存,回惶忡驚惕。

如彼翰林鳥,雙棲一朝只。

如彼遊川魚,比目中路析。

春風緣隟來,晨霤承檐滴。

寢息何時忘,沉憂日盈積。

庶幾有時衰,莊缶猶可擊。

——魏晉·潘嶽《悼亡詩·其一》

我們常常用“貌似潘安”來形容男子美貌,這潘安就是今天的主角了,他是魏晉有名的高富帥,還特別有才情。

這是他一首深情而哀婉的悼亡之作。潘安因妻子楊氏離世,陷入深深的悲痛之中。

兩人鹣鹣深情生活了二十四個年頭,生死之間永遠無法逾越,妻子逝後一年之後,離家返回任所,臨行之前,觸景生情。

詩人提及妻子過往的生活痕迹,無論是居室中的陳設還是留存的字迹,都讓他感到仿佛妻子仍在身邊。

回憶起妻子的一舉一動,過去一幕幕像電影式情景再現,可是,在羅帳、屏風之間再也見不到愛妻的形影。

見到的是牆上挂的亡妻的筆墨遺迹,婉媚依舊,余香未歇。眼前的情景,使詩人的神志恍恍惚惚,好像愛妻還活著,忽然想起她離開人世,心中不免有幾分驚懼。

愛妻的離去,雖然已經再努力恢複日常生活,但仍無法擺脫沉重的憂郁情緒,只盼這份哀思能隨著時間稍減,然而即便如此,他仍以莊周鼓盆而歌的精神自勵,以深沉的文字表達了深刻的哀悼之情。

02

劍外從軍遠,無家與寄衣。

散關三尺雪,回夢舊鴛機。

——唐·李商隱《悼傷後赴東蜀辟至散關遇雪》

李商隱剛滿16歲就憑出類拔萃的才華受到太平軍節度使令狐楚的賞識,後來中進士,這時才25歲。

青年才俊,倜傥風流,次年被泾原節度使王茂元看重,聘爲堂書記,並把女兒嫁給他。

婚後夫妻琴瑟和諧,愛情日笃。人海茫茫,有情人終成眷屬,也算是一段佳話。

大概5年之後的公元851年夏秋之交,王氏突然病逝,李商隱萬分悲痛。這年冬天,他應柳仲郢之辟,從軍赴東川(治所梓州,今四川三台縣)。

妻亡痛楚未定,又要離家遠行,淒戚的情懷是可想而知的。這首詩,就寫于赴蜀途中。

隆冬之際,旅人孑然一身,行囊單薄,自然使人産生苦寒之思,又自然地使人盼望家中妻子寄棉衣來。可是,詩人的妻子已經不在人間,沒有人爲他寄衣了。

也許因爲大雪封山,道路阻絕,只能留宿散關驿舍。傷痛倦極,朦胧入睡,睡夢中見妻子正坐在舊時的鴛機上爲他趕制棉衣。

一路風霜,萬般淒苦,只能在這夢裏找回些少安慰,這是家有多麽溫馨的回憶啊,可是用溫馨歡樂的夢境反襯冰冷痛苦的現實,倍增其哀。

此詩樸素洗練,而又深情綿邈。詩用層層推進、步步加深的手法,寫出淒涼寂寞的情懷和難言的身世之痛。

03

山泉散漫繞階流,萬樹桃花映小樓。

閑讀道書慵未起,水晶簾下看梳頭。

——唐·元稹《離思五首·其二》

元稹的原配夫人韋叢,是當朝大臣韋夏卿的小女兒,稱得上是一位秀外慧中的大家閨秀。

20歲下嫁給元稹,伉俪情深,相愛日笃,怎麽奈天不假年,結婚不到7年,韋夫人年華早逝。

“顧我無衣搜畫箧,泥他沽酒拔金钗。”元稹曾經說過,妻子與他患難與共,經常以身上衣物典當置換養家,妻子的離去是元稹心靈深處烙下無可彌合的創傷。

在其組詩《離思五首》的第二首中,元稹通過對春日景致的描繪,巧妙寄托了對亡妻的深切懷念。

山間泉水潺潺流淌,圍繞石階曲曲折折,萬株桃花映襯著小樓,景色優美甯靜。

詩人卻無心欣賞,慵懶地閱讀道書,卻又難以抑制對亡妻的思念。

他在水晶簾下想象著她曾經在此梳妝的情景,那些熟悉的物品還在原位,仿佛她的身影仍在其中。

流水桃花、簾幕家具,目光所及之處,無不是一幅生動的追憶片段。

詩人內心的沉痛與憂郁,隨著春天的到來愈發濃郁,那滴滴春雨敲打屋檐的聲音,像是喚醒了他與亡妻共度的美好時光,使得這份離思成爲詩中最感人的部分。

後人都說元稹是渣男,見異思遷,且不去考究真假,但是有一點,他對原配的情深萬種是真真切切的。

整首詩以淡雅的語言,留下了永志不忘的沉哀劇痛,傳達了詩人對亡妻刻骨銘心的思念與追憶。

04

此恨何時已。滴空階、寒更雨歇,葬花天氣。

三載悠悠魂夢杳,是夢久應醒矣。料也覺、人間無味。

不及夜台塵土隔,冷清清、一片埋愁地。钗钿約,竟抛棄。

重泉若有雙魚寄。好知他、年來苦樂,與誰相倚。

我自中宵成轉側,忍聽湘弦重理。

待結個、他生知已。

還怕兩人俱薄命,再緣悭、剩月零風裏。

清淚盡,紙灰起。

——清·納蘭性德《金縷曲·亡婦忌日有感》

清代納蘭性德是滿洲正黃旗人,太傅明珠之子。作爲一位官二代,富二代,但他身上沒有半點纨绔子弟的氣味,作爲康熙的貼身侍衛也沒絲毫的傲慢。

他純任性靈,纖塵不染,開始與表妹有過一段感情,後來表妹被送入宮中做了康熙的妃子。

納蘭容若後面娶了兩廣總督的女兒,婚後兩人伉俪情笃,恩愛萬分,可惜三年之後,死于難産。

盧氏去世後,納蘭性德沉浸在無盡的哀思之中,他對亡妻依然魂牽夢萦、癡情裹纏。

三年了,這一天恰好是妻子的忌日,空階滴雨,寒夜無眠,落花紛紛。三年的日思夜夢,揮不去你的記憶,如果是夢的話,那早就應該醒了。

深夜不寐,輾轉反側,不忍再彈那哀怨淒婉的琴弦。想要和你在來生相聚,又怕我們兩個人的命薄,美好的光景、美好的情緣不能長久。

如今淚已流盡,但願這紙灰飛舞捎去我對你的思念。

納蘭性德感慨三年來夢境虛渺,仿佛那長久的悲傷本該醒來,然而現實卻是如此蒼白無味,人間失去了她的陪伴變得索然寡味。

他設想亡妻身處幽冥,冰冷安靜的地下或許才是她不再受塵世煩憂之地,但這也讓他心生惆怅,曾經的生死誓言(钗钿約)如今只能被深埋地下。

若能有信使跨越生死傳遞消息,他多麽想了解她在另一個世界的苦樂與依靠何人。

詞人夜不能寐,獨自輾轉反側,忍受著再次彈奏那悲傷的琴音,心中企盼能在來生續寫未盡的情緣,找到新的知己。

然而他又害怕兩人同樣薄命,再度錯過,只剩月下風中的殘破時光。最後,淚水流盡,紙錢化灰,一切都歸于沉寂,唯有深深懷念在詞人心中永恒燃燒。

05

淚咽卻無聲。只向從前悔薄情,憑仗丹青重省識,盈盈,一片傷心畫不成。

別語忒分明,午夜鹣鹣夢早醒。卿自早醒侬自夢,更更,泣盡風檐夜雨鈴。

——清·納蘭性德《南鄉子·爲亡婦題照》

對于沉溺于痛苦之中的心靈而言,往往都被染上了強烈的悲劇色彩。

衰蘭秋草、苔徑涼階、西風殘蟬、暗雨冷黴、缺月微雲、老樹昏鴉甚至笙箫細響等等,無一不與詩人那蒼涼淒怨的心境相吻合而融入詞中。

納蘭容若與妻子天人永隔,除了在夢中,再無相見之理。孤身一人,深覺人間無味,不如隨妻子一同離開。

這首詞是寫在亡婦畫像之上的:耳聽夜雨淅瀝,淚下無言。如今,只剩你的畫像讓我拿來回憶了。

你那盈盈之態,比眼前的畫像更清晰,于是一片傷心,難以描畫。分別時的言語太清晰分明了,天還沒亮,與你雙棲雙飛的美夢就醒來了。

你早已離開,而我卻猶沉浸夢中,整夜在窗下聆聽傷心的夜雨霖鈴之聲。

納蘭性德在《南鄉子·爲亡婦題照》中,通過對亡妻畫像的凝視,抒發了他對盧氏的深切懷念和愧疚之情。

淚水哽咽在喉,無聲滑落,詞人悔恨過去未曾給予盧氏足夠的深情厚意,只得憑借畫中形象重溫舊時記憶,但畫面雖生動,卻難以描摹出那滿溢的哀傷。

鴛鴦夢醒的午夜,寓意夫妻二人陰陽兩隔,各自生活在不同的世界。

亡妻或許早已在彼岸清醒,而詞人仍沉溺于夢幻般的追憶之中,夜雨敲打著屋檐下的風鈴,更加劇了這難以言表的悲痛。

每一次鈴聲響起,就如同心頭又添一道傷口,反複喚醒詞人對亡妻刻骨銘心的思念。

06

莺啼啼不盡,任燕語、語難通。

這一點間愁,十年不斷,惱亂春風。

重來故人不見,但依然、楊柳小樓東。

記得同題粉壁,而今壁破無蹤。

蘭臯新漲綠溶溶。流恨落花紅。

念著破春衫,當時送別,燈下裁縫。

相思謾然自苦,算雲煙、過眼總成空。

落日楚天無際,憑欄目送飛鴻。

——宋·戴複古《木蘭花慢·莺啼啼不盡》

戴複古生于窮書生之家,從小愛好詩歌,後來從親友口中得知父親的臨終遺願時希望他能成爲大詩人,于是他決心繼承父志,專心學詩。

他曾投拜于大詩人陸遊的門下學詩,名聲大噪,曾經流落江右武甯期間,當地有一位富家老翁,十分喜愛戴複古的詩詞,因慕其才華,遂將女兒許配給他。

這是一段野史,而今天的這首詞裏妻子是不是以上說的富家女,已無從考證。

事情起因是十年後的一天,戴複古舊地重遊,又來到江西武甯這位已逝妻子的家中。

此時已是人去樓空,殘垣破壁。他還清楚地記得當年和妻子一起同在粉壁上題詩,到如今牆壁破損,題的詩也已無影無蹤。

他當年和他這位妻子的結合是靠了“詩才”,婚後的生活中自然少不了吟詩作賦的風雅之事,所以一見破壁,他就想起當年粉壁題詩的幸福時刻。

但現在,人去物亡,當年的粉壁已成殘垣破壁,粉壁上的題詩也已剝落殆盡,消失得無影無蹤了。他不禁肝腸寸斷。

詞人以莺啼燕語起興,借鳥鳴無法訴說盡心中的離愁,十年不斷的愁緒在春風中紛擾不止。

重回故地,妻子已然不在,僅剩下楊柳依依的小樓東畔,回憶起當年共同題詩粉壁的情景,而今牆壁破損,痕迹無存。

眼前的蘭臯新漲,碧波溶溶,似乎也在流淌著隨著落花飄散的遺憾。

詩人細數著那件被歲月磨損的春衫,想起當初離別時,燈光下妻子親手縫制的身影。

雖然相思之苦徒增自我折磨,終究像雲煙般轉瞬即逝,成爲過往。詞人站在暮色籠罩的楚天之下,目送遠去的飛鴻,寄托著無盡的思念與懷舊之情。

07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千裏孤墳,無處話淒涼。

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鬓如霜。

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

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

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

——宋·蘇轼《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記夢》

蘇轼19歲與16歲的小師妹王弗結婚,之後出蜀入仕,夫妻琴瑟調和,甘苦與共。

十年後妻子亡故,歸葬于家鄉的祖茔。此時的蘇轼已經娶了王弗的堂妹王閏之,但是並未影響對王弗的一往情深。

在密州一次夢見王弗,醒來淚流滿面,原來距離妻子之卒又是十年了。

他不想去思念她,卻無法控制自己,十年陰陽兩隔,這種相思注定了茫然,不能相見。

當年夫妻情深猶在眼前,因爲生活奔波、仕途坎坷而不能時常去她墳前傾訴衷腸。

如今和她的墳墓相隔千裏。夢醒時分,才知道情深處最可恨的是生死相隔。但那份感情被他埋在心底,難以消除。

她還是當年模樣,而他已經老了。這樣灰塵滿面、鬓發如霜的他,即使和她相逢,她還能認出來嗎?

蘇轼在夢中回到家鄉,她正在小窗前對鏡梳妝,還是和生前一樣,在家中等他歸來。

兩人相望時他才知道,不管他變成什麽樣,她都能一眼認出來。不然她的眼中爲何柔情滿滿,似有千言萬語。

他又何嘗不是?此刻只有相對無言淚幹行,想起那長著小松樹的墳山,雖然常有明月照耀,但也是年年令他最爲心痛、斷腸的地方。

“不思量,自難忘”兩句,看似平常,卻出自肺腑,十分誠摯。

讀慣了詞中常見的那種“一日不思量,也橫眉千度”(柳永)的愛情濃烈的辭句,再來讀蘇轼此詞,可以感受到它們寫出不同人生階段的情感類型。

前者是青年時代的戀情,熱烈浪漫,然而容易消退。後者是進入中年後一起擔受著人生憂患的正常的夫妻感情,它像日常生活一樣平淡無奇,但卻淡而彌永,久而彌笃。

十年了,他割舍不下的不僅是那份轟轟烈烈的愛情,還有那種相濡以沫的親情;

十年了,他受不了的不是千裏孤墳,而是和相愛相知的人陰陽兩隔。

在這個世界上,愛有諸多化身,它可以是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也可以是相濡以沫、生死相許,還可以是凝重濃厚、相依爲命。不管是哪一種,都像一把利劍插入蘇轼的心髒。

斜月半窗,那個姣好如初的女子恍惚間向他走來,似乎將他的半世流離都看在了心裏。

他知道,她早已不在了,只剩下自己孤寂的影子,只剩下相思和回憶。

08

夢斷香消四十年,沈園柳老不吹綿。

此身行作稽山土,猶吊遺蹤一泫然。

——宋·陸遊《沈園二首·其二》

陸遊是衆口交譽的詩人,表妹唐琬是素負盛名的才女。兩人喜結良緣之後,郎才女貌、琴瑟和鳴,羨煞旁人。

彩雲易散琉璃碎,很遺憾的是這對絕壁佳人並沒有如願白頭偕老,而是受到陸母的橫加幹涉,以死強逼陸遊休妻才善罷甘休。

陸遊雖然再婚王氏,而唐琬也已改嫁趙士誠。

天意弄人,夫妻分手之後的第11個年頭,他們在家鄉江陰城南禹迹寺附近的沈園不期而遇。

陸遊百感交集,于是在沈園牆壁上寫了一首《钗頭鳳》事後,唐琬得知後,心潮起伏又附了一首《钗頭鳳》。

這一刻,他們知道兩人仍深愛著對方,最終唐琬抱恨而亡。

已到高齡的他深知自己也將化爲稽山的一抔黃土,于是在最後的時光裏,他重遊沈園,百感叢生,不禁黯然淚下。

這個時候距前妻唐琬離世已四十載,沈園當年的“滿城春色”柳樹已老去,不再綻放柳絮如棉。

可是,在這裏,有他們曾經的足迹,記憶猶在,伊人不再的痛苦,大概無人能體會。

自這次離開沈園之後,一天夜裏,81歲的陸遊再次夢見了沈園與唐琬的情景。

都說,夢裏才知道最真實的自己,原來自己的內心裏一直都裝唐琬從未改變。

09

城南小陌又逢春,只見梅花不見人。

玉骨久成泉下土,墨痕猶鎖壁間塵。

——十二月二日夜夢遊沈氏園亭

走在通往城南的道路,越接近越不敢放開步子向前行走;因爲到了沈園,心中思緒萬千,就更加叫人痛心。 多年過去梅花依然綻放,香味沾染在遊客的衣袖上;別致的小橋還是靜靜地伫立在綠水中,景還是當年景,只是人不在了啊!

風景依舊、物在人亡思念之情,把夢中遊的鏡頭鎖定在“壁間墨痕”上,表達了對已亡人久久不泯的思念和沉痛之情。全詩抒寫哀婉深摯,淒楚動人,感人至深。

85歲的陸遊,又再一次跌跌撞撞來到沈園,老淚縱橫寫下最後首沈園情詩:

10

沈家園裏花如錦,半是當年識放翁。

也信美人終作土,不堪幽夢太匆匆。

——《春遊》

沈園裏繁花似錦,這裏的花多數都是認識我的。我也知道你終會死去,只是無法忍受這美好的夢去的太快。

唐琬走了,陸遊走了,從此沈園裏的莺飛草長都與他們無關。

11

裁春衫尋芳。記金刀素手,同在晴窗。

幾度因風殘絮,照花斜陽。

誰念我,今無裳?自少年、消磨疏狂。

但聽雨挑燈,攲床病酒,多夢睡時妝。

飛花去,良宵長。有絲闌舊曲,金譜新腔。

最恨湘雲人散,楚蘭魂傷。

身是客、愁爲鄉。算玉箫、猶逢韋郎。

近寒食人家,相思未忘蘋藻香。

——宋·史達祖《壽樓春·尋春服感念》

史達祖與其妻“十年未始輕分”,感情甚笃。這首詞把悼念亡妻的痛切之情與獨處異鄉的孤寂之感揉合在一起,感人至深。

想換件春衫去賞花。記起了你潔白的手拿著剪刀與我同在晴窗裁剪春衫的情景。

此景已過去多年,幾度春風,照樣柳綠花開,人已不在。誰能想到我如今無衣裳?

當年少年疏狂,輕易消磨時光。現在只挑燈聽雨,倚床.醉酒,經常夢到你睡時的妝貌。

暮春飛花落去,夜晚顯得十分漫長。有舊曲有新腔,音樂都非常美好。但難與舊人共賞。最可恨伊人已去,生離死別,徒然心傷。

身在客中,愁爲思鄉。玉箫生不能與韋臯再會,死後猶能化爲歌妓與愛人團圓。時近寒食,難以忘記當年的美好往事。

史達祖的這首詞以尋找春衣爲線索,展開對往事的懷念和現實的感慨。

詞中回憶起曾經與愛人一起裁剪春衣,在晴朗窗下共度的美好時光,然而現在物是人非,只剩下風吹殘絮、斜陽映花的寂寥景象。

詞人自問如今衣衫單薄,青春消磨,疏狂不再,只能獨坐聽雨,倚床醉酒,沉浸在夢境中的她妝容如昔。

詞的下半部分進一步抒發孤獨之感,長夜漫漫,樂曲依舊,卻人是皆非。尤其痛心的是親友離散,靈魂受創,自身客居異鄉,滿懷愁緒。

最後,雖身處寒食時節,但仍不忘對方,家中尚存的萍藻清香喚起了深深的相思之情。

12

重過阊門萬事非。同來何事不同歸。

梧桐半死清霜後,頭白鴛鴦失伴飛。

原上草,露初晞。舊棲新垅兩依依。

空床臥聽南窗雨,誰複挑燈夜補衣。

——宋·賀鑄《鹧鸪天·重過阊門萬事非》

賀鑄是宋太祖賀皇後的五代族孫,他的原配夫人是宗室之女,算得上是標准的“皇親國戚”。雖然愛國情深,但因其疾惡如仇,不太合適于混迹官場,終其一生都是屈于下僚,晚年退居蘇州常州。

賀鑄性格雄傑豪邁,看起來粗枝大葉,但是情感卻極其豐富細膩,稱得上至情至性。

公元1098年,賀鑄停官爲母服喪,攜妻子一道閑居蘇州,不久賀鑄因事要離開蘇州時,後妻子撒手人寰,溘然長逝。

賀鑄重訪阊門,發現一切皆非昨日,走進空空蕩蕩的房子,再也得不到妻子噓寒問暖的慰藉。

原本一同來守喪的人未能同歸,如同秋後半死的梧桐和失去伴侶的白頭鴛鴦。

原野上的青草露珠剛剛幹涸,生者對舊居和亡者新墓同樣依依不舍。

夜晚,獨自躺在空蕩蕩的床上,聆聽窗外南面的雨聲,曾經的妻子對自己的體貼入微,關懷備至,一一呈現,房間搖曳不定的孤燈更添淒涼,如今孑然一身,形影相吊,再沒有人挑燈熬夜爲自己縫補衣物。感歎萬事皆非,一時悲從中來。

那些相濡以沫,患難與共的日子,不曾走遠。一樁樁,一件件無不清晰如昨,可惜美好的生活都不複存在了。

如此敘事情節細微,卻難掩賀鑄悲痛之情,曾經同甘共苦爲就事抒情加深了情感的表達。

愛之愈深,則泣之愈切,懷人之愈久,則思之愈遠。這就是文字最能打動人心的地方。

圖片來源于網絡,如有不妥,聯系我立即刪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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