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放學的路上,看見一個高中部的學生把我們班班長給打了。
然後班長就從兜裏掏出錢給了他。
我避而遠之。
第二天,我看見這個高中生倚著牆,抽著煙。
我捏了捏手裏的二十塊錢,向他走去。
我大著膽子說:“你去把我爸打一頓,我把錢都給你。”
結果一周後,我爸告訴我,這是你哥。
1
我恨我爸,恨他入骨,但我拿他沒辦法。
因爲我打不過他。
但是這天,我走在放學的路上卻聽到了小巷子裏傳來求饒的聲音。
我悄悄走過去,看見的是我們班的班長跌坐在地上正向一個穿著高中部校服的男生求饒。
很顯然,他被打了。
隨後他就把兜裏的錢掏了出來,“我都給你,求你別打我了。”
高中部的這個男生不耐煩的接過鈔票,點了點,這才示意他走。
班長被打得眼睛腫了老高,嘴角也紅了。
我看了兩眼,就離開了。
當晚,我在寫作業,就聽到了鑰匙轉動的聲音。
我意識到,他回來了。
我緊繃著身子,聽著他一點一點靠近的腳步聲。
緊接著,我的房門就被打開了,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
直到我聞到一身酒氣味,我的心直直的跌入谷底。
他笑著撫摸著我的腦袋,“好孩子,還在寫作業呢。”
我不言,但捏著筆的手開始冒汗。
他見我不說話也不惱,邊往客廳走邊對我說:“爸爸今天工作一天累了,來,給我煮碗面條。”
我二話不說,擱置了手裏的作業,直接起身走到廚房裏。
鍋裏的水燒開了,“咕嘟咕嘟”的冒泡。我看著這鍋水,麻木的想著,這要是毒藥該多好。
面條下了鍋,我什麽調料也沒加,就直接倒進了碗裏。
他滿意的看著這碗面條,笑著看向我,“寶貝女兒真棒,想要什麽禮物爸爸明天就買給你。”
我全身僵直的坐在他對面,依然沒有說話。
他笑著吃了一口後,擡手就把碗砸了。
隨著碗摔在地上清脆的聲響,他面部開始變得猙獰,剛才那副好爸爸的模樣消失了。
“一點味道都沒有,你怎麽做的?”
他居高臨下的看著我,指著那一地的狼藉,“你,跪下。”
我咬住嘴唇,直接跪在了碗的陶瓷碎片和無味的湯面上。
刺骨的痛從膝蓋向我全身襲來,紅色一點一點染紅了我的褲子。
他站著看了好一會兒,才滿意的點點頭,“我去睡覺了,你把這裏打掃一下。”
次日,我每走一步,膝蓋都在叫囂著痛。
放學,我又看見了昨天那個打人的高中生正倚著牆抽煙。
我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只摸出了二十塊錢。
我大著膽子向他走去,刺鼻的煙味撲面而來,我被嗆得直咳嗽。
緩過來以後,我才對著他說:“你去把我爸打一頓,我把錢都給你。”
2
他滅掉煙,低頭看了我兩眼,反問道:“你以爲我是幹嘛的?”
難道他不是整天不學無術,爲了錢就去打架的小混混嗎?
我不敢看他,卻也能感覺到他強大的氣場,我謹言慎行,“你是高中生?”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求人不如求己。想打誰,自己動手。”
我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手裏的二十塊錢紙幣都被我捂出了汗。
求人不如求己。這句話一遍遍的在我耳邊回蕩著。
是的,在我被折磨的這幾年來,我求助過很多人。
我求助老師,老師看著我身上的傷痕,決定來我家家訪一次。
可是他卻告訴老師,是我自己撞到的,然後被他訓了一頓,我就記仇才跟老師這樣謊報。
一場家訪,老師也根本不信如此風度翩翩的爸爸怎麽會家暴呢。
報警,我也試過。
無果。他用一樣的說法打消了警察的顧慮。
後來,我才知道,就算能證明他家暴,但我這些傷都構不成刑事責任,最多給他關幾天。
在媽媽在世之前,我都以爲我是一個家庭圓滿的幸福孩子。
後來媽媽去世以後,我才知道我之所以會覺得自己幸福,原來都是媽媽抗下了一切。
媽媽也試圖向外人去求救,她去告訴朋友去告訴親人。
可是他們卻不太相信,只當是兩口子鬧矛盾。
因爲他在外人眼裏一直是一個好爸爸好老公的形象。
可是外人根本不知道他喝了酒以後的樣子。
那時候,我媽媽甚至來找我,她告訴我,她要和爸爸離婚。
我當時根本不知道爸爸對媽媽的折磨。
再加上那時候年紀小,以爲父母離婚就是最大的不幸。
我又哭又鬧,甚至還愚蠢的去跟媽媽說爸爸的好。
後來,我才知道最大的不幸不是父母離婚也不是家庭不圓滿,而是你作爲一個人卻沒有人的尊嚴。
3
接下來的幾天,我一放學就在那個牆邊等他。
他每次來,我就會過去,對他說:“我給你錢,你教我打人。”
他見我如此堅持不懈,接過了我的二十塊錢。
這是這幾天來他第一次搭理我,我有些興奮,直奔主題:“我這樣的體格,你覺得我學多久可以打倒一個成年男人?”
他去買了兩根冰棍,遞給我一根,問道:“你叫什麽?初幾?”
我警惕的看了他一眼,“你先說。”
他臉上顯過一絲驚訝的神情,隨後就笑道:“你這小孩還挺有警惕心。”
一根冰棍他幾下就吃完,突然開口:“魏濯。”
我這才反應過來,這是他的名字,“我叫安染,初二。”
他點點頭,問道:“爲什麽要我打你爸?”
我想也沒想,便脫口而出:“因爲他是個人渣。”
說完以後,我才反應過來自己嘴快,偷偷的看他反應。畢竟沒人會這樣罵自己的爸爸。
誰知他一點沒驚訝,又問我:“那爲什麽你會讓我去呢?”
我一五一十的說出了那天我看到的情景。
魏濯聽完以後,扶著牆笑了起來,“那是他偷我錢被我逮住了,結果死不承認,我才教訓他的。錢,本來就是我的。”
“啊。”我失望的發出一聲感歎,“原來你不是小混混。”
“所以,你根本不會教我打架。”我朝他伸出一只手,“把二十還我。”
他撇撇嘴,“二十已經被你剛才吃到肚子裏了。”
我正要反駁那根冰棍才一塊五,他便搶先一步說:“不過,既然你給我錢了,你那個人渣爹要是再欺負你,你就來找我好了。”
我半信半疑的看著他。
那二十塊錢便也就罷休了。
可是後來的幾天我都沒再看見他。
再看見他的時候,竟然是被我的爸爸帶到我面前的。
他笑盈盈的向我介紹道:“這是你的哥哥,魏濯。”
4
而魏濯的身邊還有一個比她矮一個頭的女人,他繼續向我介紹:
“這位是爸爸給你找的新媽媽,你可以叫她魏媽媽。”
我盯著這個女人看了兩眼,機械的開口道:“魏阿姨好、哥哥好。”
她笑著摸我的頭,也向魏濯介紹起了我們:“這是安叔叔,這個是他的女兒安染。也是你的妹妹。”
換來的卻是魏濯的沉默。
魏阿姨尴尬的笑著道:“我們去吃飯吧。”
話音剛落,魏濯直接摔門就走了。
後來飯桌上他們說的什麽,我沒聽。
我羨慕魏濯可以二話不說就離開這裏,倘若我這樣,迎來的只有變本加厲的痛苦。
晚上,爸爸站在陽台抽煙,把我也喊了過去,“從今天開始,魏阿姨和他的兒子就會和我住在一起了。”
我點點頭,心裏卻在暗喜,這個家有了別人,他是不是就可以不折磨我了。
他一邊抽著煙一邊眯著眼看我。
我被他盯得發毛,小聲道:“我要回房間洗漱睡覺了。”
說罷,我就轉身要走。
誰知一股力從我身後襲來,我被狠狠的踹到了地上。生疼。
他一步一步向我逼近,怒道:“啞巴了?我跟你說話,你只會點頭,不知道那嘴巴應嗎?”
他就像一只惡魔張著血盆大口要把我吞噬一般。
我突然想起來,今晚飯桌上他喝酒了。
我無望的看著他,他一擡手,我就眼看著燃燒的煙蒂向我的臉靠近,我立馬拿手臂去擋。
那一抹橙色的火星在我的手臂上逐漸消逝。
手臂上出現了一個發紅的圓形,那時候還不知道這個圓形會伴隨我一輩子,只知道疼。
灼燒感讓我疼的眼淚直流,隨後他直接對著我的臉就掄起了一巴掌。
“小畜生,誰讓你擋的,你能耐了是吧?”
我一邊咬牙忍受著他對我的傷害,一邊我又暗自在心裏唾棄無力反抗的自己。
經過他一番無法入耳的辱罵和數不清的拳打腳踢以後,才終于結束了今晚這場噩夢。
而站在遠處客廳裏看向這裏的人是魏阿姨,她仿佛在看一出表演。
5
現如今因爲身份的轉變,我和魏濯連話都不說了,形同陌路。
我們四個人雖在同一屋檐下,卻隱約感受到每個人各懷鬼胎。
這天放學,一輛黑色的小轎車停在了我前面,搖下車窗,我看見一張男人的臉。
他濃密的眉毛下是兩顆黑豆子,看起來很憨。
他咧著嘴笑,是一口黃牙,“是安染吧?我是你爸爸的朋友,他讓我今天來接你的。”
我蹙起眉頭,搖搖頭,直接就走。
誰知,這男人直接下車攔住我,掏出了手機,嘴裏說道:“那我要打電話問問你爸爸了。”
他與電話那頭的人,三言兩語就說完了,把電話放在了我耳邊。
裏面的人說道:“你乖乖聽這個叔叔的話。不然,你看我今晚回來怎麽收拾你。”
男人笑著挂斷了電話,把我請到了他的汽車副座上。
他滔滔不絕的跟我吹噓自己事業有多成功,我無味的看著車窗外來來往往的學生。
爲什麽我就不能和大部分普通的學生一樣,過上正常的生活。
衆多身影中我迅速捕捉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是魏濯,他又逃課了。
我想跟他打招呼,我下意識拍打著窗戶。
這輛車駛向了一個離學校不遠的居民樓底下,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看著我。
我看著他的嘴一張一合,“染染,上去跟叔叔玩會兒再走吧?”
沒等到我開口拒絕,就直接被他拽著上樓了。
我奮力反抗,想掙開他的桎梏,他卻說:“這是你爸爸送給我的禮物。”
我情急之下,一口咬在了他的胳膊上。
他吃痛的松開,卻是一巴掌甩在了我的臉上。
陣陣耳鳴。
進了那間屋子以後,全然不見他在外面那副憨厚的模樣。
只剩下他猥瑣的面孔和貪婪的目光,掃向我的臉到胸再到我的雙腿。
我被他壓在身下,無力反抗。直到他試圖親我,我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麽。
對于一個上初中的我而言,沖擊力是巨大的。
也是那時候,我第一次知道了原來人可以無道德無底線到那種程度。
那張醜惡的嘴臉靠近我時,我告訴自己,死了算了。
也許是老天也不要這條命,“砰”的一聲,他竟暈倒在了我身上。
我強忍著惡心,推開了他,然後我就被一只大手給拉了起來。
是魏濯用頭盔直接砸在了這個男人的頭上。
“二十塊錢,我不教你打架,因爲治標不治本。我教你根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