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友爸爸欠了500萬的賭債。
我心疼每天要打三四份工的她,以彩禮的方式幫她還了錢,又擬了自願贈與房産和車的協議。
她哭著說,「你怎麽這麽傻!那是我家的債,你還什麽?」
我摟著她安慰,「我們是一家人,哪裏算那麽清楚?」
可是後來,我爸的合夥人卷款跑路,公司瀕臨破産。
她把一張離婚協議甩到我面前。
「親兄弟明算賬,你家的債,我不想背。」
「上面寫了怎麽分割共同財産,沒意見的話,就簽字吧。」
1
周末晚上,我和周芸靠在一起看電影時,我爸給我打了個電話。
打過來,卻不吭聲。
我喊了幾次餵,他才支支吾吾。
「兒子……呃,爸爸最近,可能需要找你借一點錢。」
一句話把我的心都吊起來了,「咋了爸?」
「沒什麽,只是公司出了一點小問題,能不能先借我兩百萬周轉一下?」
「放心啊!這錢是找你借的,等過了這段時間我就還你!」
我稍稍松了口氣。
「行,明天我去櫃台給你辦啊。」
「你先別急著答應我!和小芸商量一下啊,這也不是個小數目。」
我看了一眼在聽的周芸,「放心吧爸,她肯定不會說什麽的。」
挂斷電話後,我隱隱有點擔心。
我爸開公司這麽多年,還從來沒找我借過錢。
正准備給他發個消息再問問情況,周芸就轉過頭,聲音悶悶。
「你爸不是有很多生意上的朋友嗎?他們借不了嗎?」
「估計是的,不然也不會打給我,這兩年地産不景氣,大家都不容易吧。」
「我們就容易了?」
我想了想,「我記得我們有張備用卡,可以暫時借給——」
話音戛然而止,我後知後覺出她的言外之意。
周芸從我懷裏掙脫了出來,臉色不太好看。
「那張卡從一開始我們就說過,是給我公司的救急金,你爸現在需要錢你就取了,那這期間我公司要是有什麽問題,怎麽辦?」
「但……你公司現在不是沒什麽問題嗎?」
「你爸之前不也沒問題嗎?」
我張了張嘴,卻被堵的啞口無言。
「那筆錢,不准你動。」
她說完,就徑直起身去了臥室。
留我一個人在客廳愣神。
怎麽回事?
她的理由,也不是全無道理。
但如果不想用這張卡的話,我們是不是可以商量別的解決辦法?
可她好像沒有任何想幫我爸的意思。
我心裏有一種難言的感受,像長了根刺。
味同嚼蠟般看完了電影後,我也爬上了床。
她背對著我,一言不發。
一直到最後睡著,我們中間的那條縫隙都沒有絲毫的縮短。
2
第二天我醒來時,周芸已經去上班了。
我准備拿自己的錢給我爸。
但出門前,我想了一下,還是帶上了那張備用卡。
我卡裏只有一百多萬,我想先給他湊夠,再把分散在各種投資裏的錢收回打進備用卡裏。
這樣既能解決我爸的燃眉之急,也不會影響到周芸。
但到銀行辦理時,櫃員卻和我說,備用卡已經被挂失了,現在只能進賬不能出賬。
我很疑惑。
「不可能啊,卡一直在家裏,也沒丟過啊?可以解挂嗎?」
櫃員搖搖頭,「要七天後才行。」
我悻悻然准備離開,突然,一個可能性闖入腦中。
「能查到是誰挂失的嗎?」
櫃員在電腦上操作了一下,「是今早通過電話自助挂失的。」
她給了我一個號碼,異常的熟悉。
我簡直不敢相信,反複看了幾遍。
沒錯,就是周芸的手機。
我難以置信,給她打去電話。
「是你挂失了那張卡?」
她哼笑了一聲。
「我就想看看你到底會不會拿走它,沒想到你還真拿了,人性還真是一點都經不起考驗。」
我驚愕至極。
「有必要嗎周芸!我們兩之間還要這樣試探??」
「趙靖川,我之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大方?我說想換車,你勸我現在的還能再開,你爸要借錢,你馬上掏空腰包,隨便就能給出去兩百萬,到底他才是親爹啊!」
我一瞬間氣的腦袋嗡響。
「什麽叫隨便給出去!你明知道以我爸的性格,要不是真的遇到事了,不可能來找我們借錢的!你公司的啓動資金都是我爸給的!他現在有困難我們完全可以搭把手吧!」
「那是他自願的!我沒求著他給!!」
她也吼了起來,「看,終于露出真面目了吧!我就知道,你們給的那些東西,以後都是要我連本帶利還回去的!!我現在就告訴你!沒門兒!!」
她啪地把電話挂了。
聽到手機裏傳來的斷線聲,我一拳錘在牆上,把旁邊保安都給嚇了一跳。
「這是在搞什麽啊!」
滿腔怒火中,一個疑問又漫上了我的心頭。
我們是幫過周芸很多,但從始至終都沒有表露過想要她償還什麽的意思,既然已經成爲了一家人,那互相扶持就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可她怎麽是這樣的想法?
這種莫名提防的態度,倒像是回到了我們剛認識不久的時候。
3
周芸是我大學時的師妹。
那時,我是個典型的富二代,靠耍小聰明揮霍青春。
而她在學院很出名,是個超級卷王。
績點甩別人幾條街的同時,而且還打了不知道多少份工,我在學校周圍各種地方都見過她。
和我那幾個狐朋狗友很鄙夷她不同,我對她很好奇。
她爲什麽這麽努力?
後來又一次在奶茶店見到她時,我忍不住問了這個問題。
她瞥了我一眼,「讓讓,你擋著別人點單了。」
我當時就感覺好像被人用眼神罵了。
可能一帆風順的富二代就是欠缺毒打,我居然因爲這個眼神陷進去了。
我跟著她去圖書館學習,到她打工的咖啡廳一坐一個下午。
最後她終于受不了了,問我,「你到底要幹什麽?」
「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就是想知道,你爲什麽這麽努力?」
她盯著我,眼眶漸漸有些發紅。
後來,我知道了。
她爸在她上初中時染上了賭瘾,原本和睦的家瞬間破裂。
家底敗光後,她媽媽一去不回,而高利貸催收開始頻繁上門。
她過上了東躲西藏的日子。
「你知道還沒成年,身上就背著五百萬債務的感覺嗎?」
「你經曆過把自己反鎖在廁所裏,外面有七八個混混砰砰敲門的日子嗎?」
「你體驗過錄取通知書和爸爸的判決書同一天送達的事嗎?」
「呵,我爲什麽要這麽努力?」
她仰起頭,把要溢出眼眶的淚水倒逼了回去。
「我只是想過沒有負債,沒有催收,安安穩穩的日子而已!!」
我震驚的無以言表。
我第一次知道,原來有的人竭盡全力,也只是想要一張普通生活的入場卷。
對于當時逐漸滑向墮落的我,她像一針清醒劑。
我與那些二世祖分道揚镳,又對家裏的公司開始上心。
我還跟著周芸打了幾天工,但是實在太苦了,我受不了。
我想讓她輕松一點,就偷偷地去和老板說,多給她加一些工資,從我這裏出。
但她很快就發現了,把錢退給了我。
她表情複雜,「你爲什麽要這樣?如果是可憐我,我不需要!」
「不是可憐,就只是希望你過得更好……」
她表情更複雜了,「爲什麽?」
我緊張地扣衣角,「我應該是,喜歡你……」
她一臉震驚。
隨後直接回絕,「我不相信愛情,一切都只是荷爾蒙帶頭的利益交換,生育價值、情緒價值、經濟價值……一旦利益無法相互滿足,就立刻各奔東西。」
「我什麽都沒有,所以我給不了你喜歡,也承受不起你的喜歡。」
我備受打擊,但很快又燃起熊熊熱情。
她只是說她不相信愛情,又沒說她不喜歡我!
我開始認真地追求她。
一開始,我能感覺得到,她很不想和我有牽扯。
從小的經曆讓她自動防備著每一個接近她的人。
但關懷和照顧又是她無法拒絕的東西。
慢慢地,她就像一個刺猬,終于開始軟化她的小刺,接受了我的存在。
我們在一起後,她的生活質量改善不少。
但很快我發現,她只要有多一點錢,就全部拿去還債了。
債一日不平,她的心就一日不安。
可是五百萬,對誰來說也不是一筆小數字。
我就算是真的想幫她,平白無故的她也一定不會接受。
于是,想了很久之後,我終于想到了一個辦法。
我想娶她。
這筆錢,就作爲彩禮給出。
這個決定並不草率,我是真的想和她共度一生,是她讓我看清了自己到底想過什麽樣的生活。
但我爸不同意。
「她的家庭背景太複雜了,她爸現在雖然是進去了,但以後出來了你怎麽辦?如果他重新開始賭,整天找你要錢你給還是不給?」
「而且窮兒乍富,是對人性的考驗。你們現在可以共苦,但以後卻未必可以同甘。」
他說的很現實,但我那時候被愛情沖昏了頭腦,哪裏還聽得進去。
我爸最後也只是歎了幾口氣。
「算了,兒孫自有兒孫福。」
我在自家公司埋頭苦幹,拼死拼活地賺到五百萬後,向周芸求了婚。
而我爸又出了一些錢,給她買了房和車。
我知道她沒有安全感,所以這些都是在我們領證前做的,並擬了自願贈與的協議,能算作她的婚前財産。
領證當天,是她唯一一次在我面前釋放她的脆弱。
她淚如泉湧,「你怎麽這麽傻!那是我家的債,你還什麽?」
我摟著她笑,「我們是一家人,哪裏算那麽清楚?」
那時,調笑著擦掉她眼淚的我,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婚後,我爸又給了她一筆啓動資金,讓她自己出來開公司。
她業務能力沒的說,也做的風生水起。
我很高興,這本該是一個完美的新開始,我們可以順順利利地一直走下去。
但這次,她卻突然像對待敵人一樣試探我,防備我。
回望我們從戀愛到結婚的這幾年。
我是真的感覺到寒心。
4
電話在口袋裏震動,我回過神來。
是我爸公司的老員工李叔。
「靖川!工人鬧事!你爸被打了!快來醫院!」
「你說什麽?!」
他報了個地址。
我顧不得再思索,心急如焚地趕了過去。
我爸人倒是還清醒,但是被打破了頭,已經被白色的紗網包裹住了腦袋。
「爸!這到底是怎麽了!」
我爸看著我,幾滴眼淚摔在袖口上,「兒子啊……咱們,可能要破産了……」
如晴天霹雳,我愣在當場。
從他口中,我才得知,今年公司很不容易,工程項目回款周期越來越長,賬面已經是虧空的狀態。
但他甯願自己貼錢,也不願意拖欠工資,所以他的合夥人就不樂意了。
前幾天剛結算一個款項,合夥人就把錢卷跑了,現在人已經不知道在哪個國家了。
而工人沒發到工資,就鬧了起來,好多人都受了傷。
我難以置信,怎麽昨天還只是說小問題,今天就瀕臨破産了。
「還是爸爸太貪心了,本來是想最後做完這個項目,給你和小芸再攢一點錢,就退休了……結果反而把自己給搭進去了。」
他滿臉愧疚,又捶打著自己的雙腿,把我的眼淚都激了出來。
「沒事的爸,這不怪你!我們再想想辦法,肯定能熬過去的!」
我爸垂下視線,「難啊……現在加上銀行的貸款,公司已經欠了快上千萬的債務了……」
我瞬間感到絕望。
上千萬……在行業景氣的時候,這還有可能慢慢還,但現在,上哪裏去填補這個窟窿?
呼吸一下變得困難,我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沒事的爸,不到徹底完蛋的那天,都不要認輸!」
「我來想辦法!」
我爸老淚縱橫,一把摟過我。
「兒子長大了……只是當爹的無能,要你去吃苦了!」
我們父子倆再也忍不住,抱頭痛哭。
5
從醫院回到家後,我無暇整理心情,開始清點自己的資産。
但形勢不太明朗,離千萬差太遠了。
這麽大的事,我必須得和周芸商量一下。
但我還沒來得及打電話,家門就被敲響了。
我打開門。
「老婆——」
門外是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
「您好,請問是趙靖川先生嗎?我是周芸女士的律師。」
我握上他的手,有些疑惑。
他從公文包裏拿出一份文件,「這是我爲周女士擬定的離婚協議,請您過目。」
我以爲自己幻聽了。
「什麽東西?」
「離婚協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