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前，小歪繼續把這本汪玉山繪畫的《三讓徐州》評說完。

上回說到，曹操攻打徐州，卻不防被呂布掏了老家，他只好火速回救兖（音：演）州，曹呂二軍在濮（音：葡）陽展開激烈角逐，好戲開場。

曹操以爲呂布有勇無謀，卻不料彼有老冤家陳宮竭力協助，趁曹操劫營，設下“四面包餃子”的計策，曹操正待要退，一聲梆子響，箭如雨下，他只好揮劍亂擋，眼看性命就要交待！

“救命!救命！”曹操本能地呼喚著。

正在危急時分，遠處傳來驚雷般的吼聲：“主公，典韋在此！”原來是保安隊長典韋孤身飛馬來救。只見他騎著青骢馬，頭上一頂赤金吞天盔，大紅褲子黃金甲，手提八十多斤短把鐵戟，再看那豹皮囊中，還有十二只風翅金戟。

典韋先把手中鐵戟甩起，掄得飛如車輪，把弓箭都打飛，然後掩護曹操策馬逃跑，曹操見漫山遍野都是呂布精銳騎兵隊，非常擔心，馬弓手很快就追了上來。典韋邊跑邊讓小校看：“敵軍還有十步時，提醒于我。”

小校叫道：“將軍，十步了，十步了！”

“敵人還有五步了叫我！”

“敵人就在後面了！啊！”小校中箭身亡。

典韋不慌不忙，掏出豹皮囊裏的短戟。（典韋五步十步測距，是爲了保證命中率。但反擊之前居然沒被射死，還是魏武帝的福氣護佑）

他隨抛隨擲，“噗噗噗噗噗”十二只短戟快如流星，疾如閃電！擡手處，沖在前面的騎兵紛紛墜馬。

後面追兵趕到，看同伴莫名奇妙都掉下來，還在驚疑，見一員猛將聲震如雷，挺起鐵戟，縱馬沖殺過來，呂布的四員大將都抵擋不住，四散退走。（兒時初讀此書，有被這段驚豔到。一人一騎護主沖破重圍，典韋堪稱最強保镖，陳宮計策周密，還是算漏這位逆天猛人）

典韋拼死護送曹操殺出重圍，曹營衆將也陸續趕到。

“曹賊休走！”一聲炮響，原來呂布親自趕來，不可一世，曹營諸將戰了一夜人困馬乏，曹操驚慌失措。（這幅構圖軍隊透視漸次鋪展，不遠處呂布只是一道黑影，也給足了曹軍壓迫感。）

正當危急之時，夏侯惇領兵接住呂布的攻擊，厮殺到黃昏，天降大雨，這才兩下收兵。

（徐州城外刮飓風，濮陽之野下大雨，都讓雙方強制停戰，作者喜歡召喚自然之力來控制劇情走向。那天呂布居然未能殺死夏侯惇，有些不可思議）

呂布回去道：“今天如果不是這場雨，曹操已經是個死人。”

陳宮一計不成，又生一計：“可請城內富戶田氏寫詐降信，賺曹操入城，然後四門放火，設下伏兵掩殺，曹操插翅也難飛！此乃請君入甕，甕中捉鼈之計也，又有火攻、伏兵雙保險，絕無差錯。”

呂布拍案笑道：“好計，就依公台所言！”

于是呂布找到田氏，交代他這樣寫信：呂布已轉移到黎陽，濮陽只有高順守城，又因田氏不滿呂布殘暴不仁，願意做個內應請曹操來攻。（田氏的眼神不太情願，萬一曹操不中計，以後難免遭到清算）

曹操吃了敗仗，心裏正彷徨，忽然有濮陽田氏來信，他看完心花怒放，下令：“攻城”。

劉晔勸道：“主公，呂布無謀，陳宮多智，我軍方敗，城中富戶卻投我，反而可疑，”曹操醒悟，就留大半兵馬在城外接應。

曹軍先攻城探測虛實，只見高順領著侯成出來，曹操讓典韋來戰侯成。

不出幾個回合，侯成就打不過了，逃命。（這幅戰鬥描繪十分細致認真，侯成的一杆鋼槍被典韋鐵戟夾彎，可見典韋力氣大，侯成演戲給曹操看，但一不小心也可能直接被典韋斬殺）

高順忙拉吊橋躲起來。（高順就是戴寬邊帽檐的那位）

田氏的幾個心腹趁亂跑到曹操那裏，就說半夜城上敲鑼爲號，打開城門引曹操入城。

曹操親率夏侯淵、典韋、李典和樂進四將入城，其他人在外接應。

李典道：“主公不必冒險，我等先去探看。”曹操道：“我不帶頭，誰肯向前？”

（曹操也有道理，如果他疑神疑鬼，其他人哪裏會這樣賣命跟隨？李典小心謹慎，善防詭計，後來新野勸夏侯惇，樊城勸曹仁，可惜都沒有被主帥采納）

待到初更時分，只聽見城樓響起一陣短促的鑼聲，城門緩緩打開，吊橋也放了下來。

“好，跟我沖！”曹操把劍一指，帶頭沖入城內，四員大將緊緊相隨。

曹操策馬來到州衙，發現空無一人，方知中計！“快退，快退！”（石獅子惡狠狠地瞪著曹操）

州衙裏一聲炮響，四面火起，戰鼓聲喊殺聲喧鬧起來，震耳欲聾。曹操見東邊街頭閃出張遼，西面道上轉出臧霸，曹操猛抽座下馬，抱頭鼠竄，到處都是捉曹操的叫聲。

逃到北門，有曹性，郝萌攔路，大家厮殺一場，又轉到南門，南門也有高順、侯成把關，侯成比白天強壯不少，四面呂布諸將張開一個口袋，要把曹軍堵死，切碎。

典韋發狠沖殺出去，可是曹操被高順纏住，不能脫身。一時到處都是濃煙、烈火，曹軍被切割成小股部隊，陷入艱難的巷戰。（煙火有利于讓曹軍視線不清，陷入混亂）

典韋殺到吊橋，碰到李典，發現曹老板還沒出來。

典韋看南門已經燒得通紅，一根燃燒的滾木落下，他狠戳座下青熜獸，那馬吃痛，飛躍而起，返身殺回去城裏找曹操。

（這幅典韋冒煙破火反身殺入圖，非常經典，典韋表情嚴峻，袍甲精致，以困境顯其忠勇）

曹操打不過高順，逃到北門，火光中，一個熟悉的身影迎面而來！赤兔馬，方天戟，是呂布，呂布！曹操心想：完了，我的霸業夢。他本能地拿拉低帽子，蓋住大半張臉。從呂布身邊穿過去，二人錯蹬而過。

“餵！你！站住。”曹操感覺腦袋被敲了一下，心髒驟停！

原來是呂布拿畫戟砸了他一下，問道：“你看到曹操哪裏去了？”

萬幸，濃煙烈火，呂布沒認出他！曹操顫聲道：“前面，前面騎黃馬那個就是。”（二人表情看著就非常緊張刺激，曹操給董卓獻刀二人見過，這裏居然臉盲）

呂布就放過曹操，一抖缰繩沖殺上去，不難推測，那個騎黃馬的很快見了閻王。曹操一身冷汗，轉馬東門而去。

多年以後，曹操提到那一晚，仍然心有余悸：“當時我距離死神只有一寸。”

正遇典韋，典韋殺出一條血路，曹操跟隨。

東門無數滾木礌石打下，木頭都是燒著的，一片火海，典韋撥開城上的著火滾木，打開道路。

誰知在門洞下，被一根大梁壓倒，戰馬倒地不起。曹操腦子已經亂了，徒手去托大梁，全身毛發都燒焦，可他又怎麽搬得動？

典韋回身過來，夏侯淵也到了，二人把曹操護送出城。

這樣亂哄哄打到天明，曹操灰頭土臉回到營寨，恍若隔世。

（曹操險中求生，一波三折，但凡洪福少一點，都要交待在濮陽城）

衆人都來拜望，擔心要挨老板罵。曹操滿臉焦黑，忽然仰天大笑：“哈哈哈哈，昨晚一時大意，不過我已經有了報仇的好計。”郭嘉道：“有好計就馬上用。”

曹操命全軍挂孝，吹哀號，傳出消息：曹將軍夜裏燒傷過重而死。自己則悄悄引主力部隊在馬陵山設伏。

呂布聽說曹操死了，興奮出擊。（你騙我詐降，我騙你詐死，真有趣）

在曹營不遠的林子裏湧出大股曹軍，把呂布團團包圍。

呂布陷入苦戰，等他清醒過來，身邊只剩幾騎，他退回濮陽，不敢再出門。

雙方僵持三個月，誰也奈何不了誰，這時鬧蝗災，糧食稀缺，“白骨露于野，千裏無雞鳴。”只好各自停戰。（至此，出現了飓風、大雨外，第三種止戰之力）

再說徐州這邊，刺史陶謙得了重病，他又想起傳位的事情，就請劉備來見。

陶謙道：“我是活不久了，希望玄德能替徐州百姓考慮，接受大印。明年春天，曹操可能會卷土重來。”劉備道：“可是我一個人怎麽肩負得起呢？”陶謙就推薦孫乾輔佐。（陶謙面如老樹皮，非常符合將死之人的氣色）

劉備還要推辭，陶謙喘不過氣來，只是以手指心，很快就死了。（手指心，表示一片赤誠相讓，別無歹意）

徐州官員爲陶謙舉哀，並捧印給劉備，劉備還是不肯收。

次日，徐州百姓湧來，希望劉備接任，關張也在旁解勸，劉備才勉強答應暫領州事。

（劉備不是不要地盤，只怕人心不穩，鎮不住，百姓來求他就放了心。百姓口中稱呼“劉使君”不妥，此時劉備還沒受封豫州牧）

劉備有了基業，開始部署：主理陶謙喪事，重用糜竺、孫乾、陳登，集中兵馬到徐州。

曹操聽聞消息，拍案而起：“劉備他是什麽東西？不費一兵一卒就得了徐州？可恨可恨！給我攻打徐州！”

荀彧（音：尋玉）勸他：“明公，昔日高祖皇帝保關中，光武帝劉秀據河內，都是深根固本以制天下。現在打徐州，多留兵則不足用，少留兵則呂布又來偷襲，況且劉備頗得人心，攻城不易，若再被呂布夾擊，你還能去哪兒呢？”

（兖州才是你曹操的根本，後方呂布不平，先不要想著擴張）

曹操說：“可是年成這樣壞，坐吃山空不是辦法。”荀彧就提醒他去陳留、汝南討伐黃巾軍何儀，以戰養戰。（陳留、汝南屬于豫州境地，對手實力較弱）

當地的黃巾軍不堪一擊，典韋三合就擊殺對方副元帥。

曹洪也殺死敵方大將，黃巾軍都是英雄們練級的墊腳石而已，由此曹軍補給一番。

（每次戰陣遇到兩個視覺主體，汪玉山總是處理不好相對關系）

何儀領著殘黨逃命，遇到一個壯漢，虎背熊腰，手裏一口大刀，攔住去路。

那壯士輕松把主將何儀擒住，其他人只好投降。

典韋追來，見獵物落入壯漢之手，就問他討要。壯漢道：“要人，先贏我再說。”

典韋大怒，和他打起來，二人不分伯仲，足足打了兩個時辰。（壯漢的刀很像青龍偃月刀）

“報曹爺，典韋將軍和一個人杠上了，難解難分呢。”曹操聽聞消息，前去查看。

曹操見那壯漢一招一式很有章法，勇力不在典韋之下，心裏就喜歡起來。二人鬥到黃昏，馬已無力，只好收兵。（曹操幾個人爲什麽直視我，盯得我心裏發毛）

次日再戰，典韋詐敗而走。

那壯漢追來，踩到陷阱，連人帶馬栽入坑裏，兩邊鈎子手齊出，將他拿住。

帳內，曹操親自給他松綁，問他姓名。那壯漢道：“我是谯國谯縣人，名叫許褚。”曹操問他是否願降，許褚慨然答應。（三國志說他“容貌雄毅，勇力絕人”，曾扯著尾巴拖牛百步遠。連環畫中許褚形象包了頭巾，以示和典韋的區別）

許褚獻出何儀，從此汝南、颍川一帶平定。

曹操又趁兖州分兵打糧，城內空虛，火速襲取。守將薛蘭、李封是膿包，果然不可靠，許褚斬了李封。

薛蘭想跑，被呂虔一箭射死。（地盤大了，不容易守，呂布再勇，不可能顧得了多個城池，爲什麽不派張遼守城？）

曹操得了兖州，整頓人馬，來打濮陽複仇。

呂布要出兵，陳宮勸他等高順、張遼回來一起上，呂布根本聽不進。

濮陽城外，呂布先遇到許褚，二人戰二十回合不分勝負，遠處典韋揮舞雙戟助戰。

（面對戰神呂布，曹操不顧單挑禮儀，耍起添油戰法）

許褚、典韋先鋒雙戰呂布，呂布一條畫戟舞動，左遮右擋，抖擻精神，毫無懼色，難解難分。曹操說：“快，快，一起上！”左邊夏侯淵、夏侯惇出馬，右邊閃出李典、樂進。

曹營六將走馬燈似的圍住呂布，刀槍斧戟六件兵器寒光閃閃打來，呂布一看好慌，當初虎牢關打劉關張都嫌吃力，這六將沒一個省油的燈，壓力成倍，他只好虛刺沖破包圍圈。（也只有呂布配得上這道“豪華套餐”，換成普通武將，早就嗚呼哀哉）

呂布回城，見吊橋緊閉，城頭田氏現身道：“我已投降曹將軍！”呂布只好逃去定陶。（田氏見風使舵，他見呂布交戰不利，押了曹操的牌）

曹操收複濮陽，赦免了田氏前罪，又馬不停蹄追趕呂布。

曹操在定陶四十裏外收割麥子，以充軍糧。

呂布擔心曹營外的樹林有伏兵，不敢進軍。

曹操算准呂布猶豫，有心引他來燒樹林，在長堤布下伏兵。

呂布打算火燒“伏兵”，陳宮道：“曹操多計，謹防有詐。”呂布自以爲看破伏兵，聽不進勸。（用兵講究虛虛實實，呂布被疑兵吸引，陷入被動）

呂布看樹林多有軍旗，放起火來，可是燒了半天沒有人影，這時曹操寨後沖出一彪人馬，堤後幾路伏兵齊出。

呂布倒拖畫戟，慘敗而歸。

曹操此舉消滅了呂布主力，令呂布帶家眷倉皇出逃，從此，山東一帶成爲曹操的地盤。

（《三讓徐州》完）

雖然書名是《三讓徐州》，但主戰場不在徐州，而是曹操和呂布圍繞濮陽角逐，鬥智鬥力，我對其中三個段落：濮陽野外典韋救主、濮陽城中曹操被圍、曹營六將鬥呂布印象最爲深刻。而汝南敗黃巾收許褚、篇末的濮陽收複之戰則有些贅述無味。

一版一印封面

《三讓徐州》連環畫初版于1957年9月，是汪玉山創作的大部頭。

汪玉山（1910-1996）江蘇阜甯人，書香門第人家，受到家庭兄弟影響，他也自幼喜歡畫畫，上世紀30年代，汪玉山就已經在上海灘嶄露頭角，連環畫作品題材廣泛，後來畫三國演義，他一個人足足包攬9冊！塑造了一批經典人物形象。

在三讓徐州故事中，仁慈的陶謙，謙虛的劉備，剛愎自用的呂布，和奸惡的曹操，無不生動鮮活，還有搶眼的猛將典韋許褚，也令人印象深刻。人物行走時，袍袖飛揚，衣裙擺動，得古風之美。

汪玉山平時創作速度很快，産量很高，難免會有些“蘿蔔快了不洗泥”，而《三讓徐州》屬于他的精工之作，一筆一劃，多見功力。

汪老筆墨不擅長群像，構圖透視表達能力遜于趙三島、布局巧妙又不如徐正平，畫面主要人物他能刻畫細致，但邊角人物衣袍就顯出民國風的散亂筆法，有些畫幅人物臉部時而醜，時而美，飄忽不定。

不論如何，這部187幅的三國第一厚本，值得稱贊，是汪老的心血，給我們留下美好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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