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蜜桃
我把前夫送進了監獄,雖然他是我的青梅竹馬。
我們相戀多年,婚後纏綿,可我依然恨他。
不僅僅是因爲他出軌,更是因爲他害了我的孩子。
即便那個孩子也是他的,但那更是我的。
1.
我的前夫,我跟他商量離婚的地方,還是監獄。
他隔著玻璃瞪著我,眼睛圓滾滾的。
“簽個字吧,你的判決已經定了,你沒權利說不行。”
我不願意再多費唇舌,畢竟事已至此,我們的確已經無話可說。
江南面前擺著那份我托獄警轉交給他的離婚協議書,聽完我的話,不到半分鍾,他就一怒之下給撕了個粉碎。
笑話,一周之前,我們還在一個屋檐下,我給他打電話,讓他捎點橘子來。
他不耐煩地挂斷了。
我嗤笑一聲,我還是第一次見他這樣狼狽的樣子,哪怕就是一周前的他,看到自己這副樣子估計也不會認得。
畢竟,江南總是那麽高傲自持,很少讓人看見他情緒起伏的樣子。
就連我,和他一起長大,相識了整整十五年,相戀了七年,見過他失控的次數也寥寥無幾。
而如今的他,卻是這十五年來最失態的一次。
可我,喜歡了他這麽多年,現在終于,對他的一切情緒波動無動于衷了。
協議書就算被撕了也沒啥,他要想早點出獄,早晚都得簽字。
我直言不諱,他自然更加火冒三丈。
“你瘋了吧,認識這麽久,做夫妻這麽久,你竟然背後算計我?”
“你不會真瘋到就爲一個橘子來報複我吧?”
“就一個橘子,街上隨便買都能買到一堆,你至于嗎?”
我冷冷地看著他,放下電話聽筒,不搭理他說的每一個字。
江南,你還要裝不知道嗎?你說的就一個橘子,讓我經曆了怎樣的地獄?
我起身要走,玻璃就被敲得砰砰響。
我望向他,江南戴著手铐,正用力拍打著玻璃,眼睛通紅,咬牙切齒地說著什麽,顯然對我離開十分不滿。
真是狼狽不堪。
過去的我絕對料不到,我會在短短幾分鍾內兩次用“狼狽”來形容江南。
這動靜太大,獄警很快進來制止了江南。
我和江南對視了一眼,他臉貼著桌面,眼神中滿是怨恨。然後我轉身,沒有回頭地走了。
我是瘋了,瘋到爲了和他結一次婚與家庭決裂,瘋到食物中毒時打不通他的電話最終失去了腹中的孩子,瘋到用了十五年才看清他的真面目。
十五年,人一生有幾個十五年呢?
我只有二十三歲,這十五年幾乎占去了我大半的人生。
直到現在,我既不幸又幸運地從江南身邊解脫,才有資格找回自我,重新去愛自己。
回到車上,我默默地剝起路上買的那袋橘子。
橘子的汁水在嘴裏爆開那一刻,我再也忍不住,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江南,至于的。
你忘了,但我記得,我們所有的一切開始,僅僅因爲這麽一袋在街上隨便能買到的橘子。
2.
我人生第一次吃橘子,是在八歲那年。
那時候因爲我爸的工作調動,我們全家搬到了現在的城市。
搬家那個下午太忙,我媽我爸顧不上我,讓我自己在房子的院子裏待著。
就在我百無聊賴地坐在樹下看著天空飄著的白雲的時候,一顆橘子滾到了我的面前。
“你是新搬來的嗎?”
和橘子一起出現的還有一個男孩,他趴在我家院子的圍牆上看著我,眼神滿是好奇。
這個男孩就是十歲的江南。
我有些怯生生地點了點頭,他卻眼前一亮,居然直接翻了過來。
“我住在隔壁,你吃橘子嗎?”
他撿起來了那顆橘子,遞到我面前。
在那之前我沒有吃過橘子,家裏面水果很多,但是就是沒有橘子,抱著些好奇,我接過了那個橘子。
“好吃嗎?”
江南眼裏滿是期待,翹首以盼等著我的答案。
那個橘子的味道其實很酸澀,一點甜味沒有,咽的生難,還叫人口幹舌燥。
可我是第一次吃橘子,便以爲橘子就是這個味道了。
世界上酸的水果還有檸檬,誰能知道橘子不是這個味道呢?
聽見他的問題,我猶猶豫豫點了頭。
我那會不知道的是,這是江南參加比賽自己種的橘子。
他其實根本不是什麽友好的性子,只是剛好在一個想要人幫忙品嘗橘子的下午,看見了孤身一人的我,有利可圖般地展現了短暫的熱切罷了。
就像他也沒想到,我居然長到八歲會一次橘子沒吃過一樣,我也沒想到,我對江南印象深刻的第一面,根本算不上他的日常性格。
可第一印象是很難改變的東西,我居然就這麽無可自拔地執迷不悟起來,覺得他真是個好人。
我爸媽出來看見我倆也吃了一驚,問清楚後就帶著我們上門拜訪了。
一來二去,兩家人關系慢慢好起來了。
而我和江南,也自然而然地形影相隨起來。
除了第一次見面的那個下午,江南和我的交流裏其實很少主動發起話題。
他大我兩歲,又聰明,一直參加各種比賽,拿各種獎,所以對任何人都是愛搭不理。
任何人除了我之外,和他搭話之後被他用浪費時間的表情回絕。
我自然而然覺得,我對他是特別的。
我們一直讀一家學校,哪怕會差年級,也一起上下學。
初一那年,初三的時間安排緊,偶爾顧阿姨會讓我方便的話幫忙送點東西去江南。
去多幾次他們班上,我就注意到他的同學們眼神變得有點奇怪了。
我問江南自然沒能得到答案,他不關心別人,直到有他班上的女生暗戳戳問我我倆什麽關系,我才意識到被誤會了什麽。
“你們是鄰居?真好啊,江南他又帥又聰明,不管是學習還是別的都很方便吧!”
我從別人的話中偶然窺見了在我之外的江南,一下子居然說不出來話了。
那也是我第一次開始,用玩伴之外的眼光去看江南。
然後就此無法自拔地,再也沒辦法從他的身影上移開目光。
3.
走神地吃完了一顆橘子,我想開車門卻按錯了按鈕。
副駕駛上橘子堆的太滿,一開門就滾下來了。
一顆橘子掉在了地上,有人比我先一步撿起來了它。
我有些吃驚地看著眼前的人,下意識喊出了他的名字。
“顧傅山?”
顧傅山,江南的表弟,比我和江南小幾歲,小時候經常跟在我們後面,還被江南天天罵跟屁蟲。
我記得他還沒成年的時候就出國了留學了,這是什麽時候回來了?
他看出來了我的遺憾,對我笑了笑,把橘子放回了我的副駕駛。
“你開門怎麽開副駕駛?要爬過這堆橘子山再下車嗎?”
從前他總愛跟著我喊姐姐,百依百順的,現在突然被他這樣子打趣,我一時覺得新奇,居然有些接不上話。
顧傅山個子高了,眉目也長開了,和小時候的模樣不太一樣,又因爲年輕,笑起來還能看見些以前的影子。
我新奇地打量著他,把他看的忍不住偏了偏腦袋。
“怎麽這樣看我?”
顧傅山被我看的耳根都紅了,我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
“你怎麽在這裏?”
我抛出問題,卻早就知道了答案。
果然,聽到我這麽問,他有點猶豫,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建築,說出了答案。
“伯母讓我和你聊聊,南哥的事情。”
我便又不說話了,只盯著顧傅山看,看的他習慣性地流露出小時候那種服軟性的表情。
看著他面容變化下那些和過去相似的情緒流露,我有些回憶起從前了。
像現在的顧傅山這麽大的時候,我和江南,在做什麽呢?
我不可避免地進入了回憶。
我想起來江南十八歲,我十六歲那一年,我和江南的一個橘子味的初吻。
“你真的很喜歡吃橘子。”
我倆坐在他房間的地上,他在看書,我在剝橘子。
在我啃了不知道幾個橘子的時候,他皺了皺眉看向我。
我沖他笑了笑,拿橘子放在我的嘴巴邊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