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九月

夫君不肯見我，我還是一門心思對他好。

爲了他的任務，我把命搭了進去。

可是他瘋了，硬是以命換命，給我續了來生。

我一直以爲他不愛我，到頭來，他才是最愛我的人。

1.

我被顧甯的人擋在了院子門外，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了。

我臉上擠出個勉強的笑。

“滿青，你就通融一下，讓我過去吧。”

我一臉懇求，對著顧甯的心腹說道。

滿青一臉尴尬：“夫人，這可是公子的命令啊。”

“滿青……”背後響起溫柔的聲音。

我轉身看著慢慢走近的雲夫人，她穿著一身翠綠的衣裳，身段輕盈，面帶幾分冷漠地向我行了個禮。

我是正房，而她是側室。

我朝她點點頭，笑笑說：“每次都這麽客氣，沒必要。”

“夫人，這是家規。”雲夫人對我總是保持著那份疏離和禮節。

“滿青，我和夫人一起進去，可以嗎？”她突然開口。

滿青搖了搖頭：“公子的命令，我哪敢違抗。”

我心裏雖然不快，但也知道顧甯的脾氣，便不再勉強。

我從丫鬟手中接過食盒，遞給滿青：“那還是老樣子，麻煩你給公子送碗湯吧。”

也許是因爲這樣的情況天天上演，滿青有些不忍心，他接過了食盒，低聲安慰我：“夫人，公子總會想起您對他的好的。”

雲夫人看了我一眼，眼裏情緒複雜，欲言又止。

看著雲夫人走進顧甯的院子，我不禁心生羨慕。

“夫人，我們回去吧。”我的貼身丫鬟扶著我，習慣性地安慰著，“下次，下次公子一定會讓我們進的。”

我笑了笑，心裏其實並沒有太多的失落和悲傷。

天生情愫淡薄的我，對常人的喜怒哀樂不太敏感，因此在很多事上顯得有些木讷。

高興時我笑，不高興時，我也笑。

在顧府衆人眼裏，我每日被自己的丈夫顧甯拒之門外，顯得十分可憐。

但我不這樣認爲。

自從我有意識起，心裏就有個念頭——對顧甯好。

春天溫暖的陽光灑進來，我坐在窗邊，用指尖摩挲著手掌虎口處的薄繭。

我總覺得，自己忘了一些非常重要的事情……

2.

次日，顧甯休沐在家，我早早去了廚房炖了一盅粥，起鍋之時不小心燙到手，紅了一片。

「小姐，我去請大夫…」

我的貼身丫鬟小菊瞬間哭喪著臉，我擺了擺手，便提著食盒往顧甯的院子而去。

恰巧在院子門口遇到外出的顧甯。

他也不過弱冠之年，卻暮氣沉沉，那雙眼深邃仿若一口深不見底的古井。

「夫君…」

我高興笑開，加快步伐走到他面前，「可食早點？我熬了粥，配了你最喜歡的小菜。」

顧甯皺著眉頭，一縷陽光灑落在他的臉上，顯得他更爲的俊逸。

我不懂爲何他每次見到我都要皺著眉頭，臉上毫無笑容。

如果這般不喜我，爲何要娶我呢？

顧甯目光落在我的手上，眉頭皺的更深。

我下意識地瑟縮，想將手藏起來。

他卻收回了目光。

「顧府不缺下人，不需要當家夫人做廚娘。」

顧甯的聲音冷冰冰，我不知他是心疼我燙了手，還是嫌棄我個正夫人什麽都不會。

我的心空了幾秒。

我想不明白，支支吾吾的開口，「我想爲夫君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情，落霞說對夫君好，就是要給他下廚。」

顧甯的臉上瞬間出現了痛苦的神色，不過幾息又不見了。

我眨了眨眼，小心翼翼的開口，「夫君，你這是怎麽了…」

顧甯一把推開我，步伐匆匆的離開，「我不需要你爲我做什麽！」

我沒注意，踉跄了幾步才穩住身。

顧甯避我如避蛇蠍，我的心裏空落霞茫茫然的。

我轉過頭問小菊，「小菊，我做的不對嗎？」

小菊瞬間紅了眼，那雙眼裏蘊含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更多的是同情。

「夫人，你做的對，只是公子他是幹大事的人，事務繁多，忙呢！」

我不懂爲何，小菊，雲夫人，她們都同情我。

「夫君不需要我做小事，那若是大事兒，他就需要了吧！」

我心裏暗想，一定要爲他做一件大事兒。

3.

這機會終于被我尋到了！

顧府明爲安城第一世家，家財萬貫，實則是永安王私下培養的殺手組織。

這個家族培養殺手，替永安王刺殺各國重要人物，當然派出去的人幾乎是回不來了。

一命換一命，人命如草芥，不過如此。

那日我甩掉小菊躲在湖邊假山頂著春光睡大覺，卻聽到了顧甯與老夫人的談話。

「此次刺殺陳王之事非同小可，永安王希望能天衣無縫，馬到成功。」

顧甯的聲音依舊冷冷清清，他一貫如此。

我從角落裏偷偷望去。

老夫人與顧甯坐在湖中心，低聲交談。

然而我耳聰目明，那些談話一字不落的落入我耳中。

我摸了摸虎口繭子。

我偶然間發現自己竟然身懷武功，我曾問過小菊，爲何我這個世家大小姐會武功。

小菊支支吾吾，說是我的興趣，只是三腳貓功夫，自保而已。

我又不傻，知道她有事瞞著我。

大家都有事瞞著我。

幾丈之遠，我依舊清晰看得到老夫人那皺的能夾死蒼蠅的眉頭。

老夫人看到我之時，也是這副表情。

原來面對我，在她眼裏，仿若面對永安王交代的大事那般難。

「顧甯！你的意思是，這次要你親自出馬嗎？」

老夫人的聲音都哆嗦了幾分。

顧甯的似乎不忍，眉眼都溫和了，他點了點頭。

「祖母，也只有孫兒去了…」

老夫人眼角的淚流了下來，話語中是深深得無奈與淒涼。

「諾大的家族，竟然落敗到如此…若不是那件事…」

「祖母，別說了…我顧氏一族的榮耀與富足本就是用一代又一代的命換來的！」

我聽明白了！

顧甯此次會死。

想到這點，我一向茫然的內心竟撕扯般鈍痛。

心緒不穩之際，我踉跄了一步，不慎踩到一旁枯枝，發出輕微聲響。

瞬間兩道淩厲得目光射過來，我猶豫了一息，擡起腳往湖中心而去。

4.

「你在哪裏躲躲藏藏做什麽？」

老夫人不悅地看著我，那張保養得當的臉上盡是不耐煩。

我知曉她一向不喜歡我，因此長刀直入，

「老夫人，我可以替夫君去！」

「你…」

老夫人話未說完，顧甯手拍桌子，站了起來，他眉心輕蹙，目光與我對視，

「平日裏胡鬧就算了，還不快退下。」

我心裏酸澀。原來在夫君眼裏我平時洗手作羹湯只是胡鬧，他從不曾感動。

我這倔脾氣起來了，更往前一步，堅持道，

「老夫人，我可以！我功夫甚好！雖然我無法解釋自己爲何身懷武功，但我清楚我功夫很好。」

「你…」顧甯緊緊抿著唇，話語被我打斷。

「老夫人，我可以。」

我內心堅定。

那個從我醒來，深深刻在腦海裏的執念在呼嘯著。「要對顧甯好，不顧一切！」

老夫人目光複雜，厭惡中帶著悲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