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夜跑的時候，突然意識到，南甯的燒烤攤真的很多。

我沿著馬路跑，一去二三裏，發現燒烤攤四五家，每攤顧客六七個，我受不了香味的引誘停在某攤前點了八九個烤串，吃得十分惬意。

當我吃著燒烤唱著歌往家走時，腦子裏冒出了一連串的問號。

01

南甯的燒烤攤越來越多了？

大約在3月底，我的一位朋友在他家小區附近的道路邊上支起了個小攤，開始賣果醬燒烤。

他原是南甯一家知名廣告公司的總監，玩的是創意，現在搖身變成燒烤攤老板，改玩起了手藝。他說，自己的這番轉變就像“孔乙己脫掉了長衫”。

我前後光顧了3次，發現他的肥牛和烤排骨味道一次比一次好，問他何以進步如此神速，他說，生活在屁股後面揮鞭子，不進步就要脫層皮。

他的攤位所在的路段，天氣好的時候四五百米之內擺15攤左右，三分之一賣燒烤。

而如果把範圍放大，以他家所在小區爲圓心，方圓兩公裏內，大概還能找到接近10個集中擺攤點，每個點內都有那麽幾個燒烤攤。

在高大上的鳳嶺北，地攤也很常見。各種小吃攤和水果攤，以夜幕降臨爲號，迅速占領雲景路、吉祥路、百花嶺路的道路兩側，把人行道變成美食街。同樣，燒烤攤是其中的重要組成部分。

從昙花一現的楞塘村夜市開始，地攤在五象已逐漸呈遍地開花之勢。就連五象一些還不算特別成熟的居住區周邊，地攤也擺得很成熟了。有些路段，路燈不亮的時候，全靠一個個地攤的LED燈接力照亮走夜路的行人的前程。

整個南甯，凡有人流湧動處，皆有地攤出沒。

▲柳沙的江邊，是很網紅的citywalk路線，現在擺滿了地攤

爲什麽地攤越來越多？

早在上世紀八九十年代，國內就曾經曆過一次大規模的“地攤經濟”。當時，正值國企改革和企業重組引發的“下崗潮”，擺地攤成爲下崗工人度過時艱唯一的辦法。

而今地攤再次火爆，原因大家都知道，在于疫情三年造成的很多行業的不景氣，收入縮水的人，以擺地攤尋求增收。

除了全職擺攤的人以外，還有很多人以擺攤爲副業，白天上班，晚上擺攤，辛辛苦苦，只爲多賺幾兩碎銀。

02

燒烤攤太多，問題更多

燒烤攤能幫靈活就業者帶來一份或多或少的收入，解決日常開支問題，但同時又制造了更多問題。

①油煙的問題。

這是最近我們在鳳嶺北拍到的畫面。圖中氤氲在空中的白色氣體，不是霧，正是燒烤攤排放出來的油煙。

打開人民網領導留言板塊，搜索關鍵詞，我們發現有大量網友投訴燒烤攤油煙擾民。

夜幕下的燒烤攤無疑是很有煙火氣的，但越來越多的投訴表明，煙火氣還有另一層意思：你在樓下燒烤産生的煙火，飄到樓上熏到別人，讓人很生氣。

②占道的問題。

以鳳嶺北爲例，之前一段時間，不少攤位占道經營，鳳嶺北原本就比較窄的道路因此雪上加霜，車輛通行效率嚴重降低，形成擁堵。

我所住的小區旁邊的一條馬路，白天是雙向6車道，晚上是雙向5車道，部分路段銳減到4車道。白天是公路，晚上是私路。幸好，晚上車流量稀少。

③噪音的問題。

有燒烤的地方，就會有啤酒，有啤酒的地方，大概率會有猜碼聲。三杯兩盞啤酒下肚，有的人就會不自覺地在嗓門裏裝上一個擴音器，開始對外廣播自己的種種醜態。極端的情況，還有醉客與周圍的人滋事，輕則起口角之爭，重則揮拳相向（網上有案例）。

④衛生問題。

不少燒烤攤的攤主有隨意傾倒汙水的習慣，客人吃完後産生的廚余垃圾，也不主動清理幹淨，第二天行人路過時，感覺地上滑膩膩的，一次性碗筷和竹簽枕藉路邊，烏蠅一片。

當然，並不是所有攤主都如此取巧，部分人還是會主動承擔清掃的責任的。

03

管也難管，不管還不行

任何事物都有兩面性。

在疫情爆發第一年，光明網就曾撰文爲地攤經濟定性：地攤是一種靈活的自力就業方式。中央媒體爲擺地攤賦予了積極的、勵志的意義。

于是，此後的一段時間，擺地攤的現象蔚然成風，居民和地攤夜市之間也有了一段短暫的蜜月期。但後來，亂象漸多，不滿的聲音此起彼伏，投訴也越來越多。

有關部門夾在中間，既要照顧居民的情緒，又要考慮擺攤者的靈活就業問題，左右手互博，甚是爲難。

不過，爲了讓擺攤變得更爲規範和便于管理，官方也做過不少事情。根據媒體報道的數據，截至2022年末，南甯市共設置便民臨時攤點152處，攤位數6939個，可最大容納攤位數7878個，還給攤區配備管理、環衛等人員307人。

▲五象大道便民攤點，圖源于“良慶發布”

但是，由于僧多粥少，加上經營內容的限制（比如五象大道的便民攤點，只允許賣蔬菜、水果和土特産），以及經營時間的限制（上午9點至晚上10點），大量的經營燒烤、粉面等生意的攤主選擇在官方設置的範圍之外，另起爐竈。

這在客觀上給城市管理造成了不小的挑戰。擺攤者散兵遊勇，靈活機動，可以做到打一槍換一個地方，或者跟管理方進行貓鼠遊戲，要管好還真不容易。

人民日報曾在社論中指出，針對地攤管理，“柔性執法和審慎包容並不矛盾，在柔性執法中審慎包容，在審慎包容中柔性執法”。目前來看，管理部門在柔性執法和審慎包容兩方面都有可圈可點之處，執法過程較以往要克制得多，然而擺攤亂象依然較普遍地存在。

這顯然是一本難念的經。

不過，這兩年，我們也看到過一些管理成功案例。比如去年在龍崗江灣路的濱江公園，辦過一次爲期幾個月的主題夜市，將原本散落在街頭的攤點招商聚集起來，統一管理統一服務，不但不會影響到周邊居民，反而成爲了大家過夜生活的好去處。

現在青秀區也在整治地攤亂象，在道路兩邊設置護欄，地攤因此少了很多，道路秩序恢複不少。

另外，針對燒烤攤，我們也想呼籲經營者在做好生意的同時，盡可能地將負面影響降到最低。如我那位朋友，將攤位擺在遠離小區的地方，自行處理垃圾，不給社會造成負擔。

04

一個燒烤攤，賺的都是一肚子辛酸

現在經濟環境壓力大，底層的人感知是最爲真切的。每個早出晚歸的擺攤人心裏，都有一段欲說還休的經曆。

尤其是擺燒烤攤爲代表的晝伏夜出的攤主們，幹著體力活，熬著夜，躲著驅趕，擔心著天氣，掙著時多時少充滿不確定性的錢。他們也只不過是在討一碗生活而已，“曲折輾轉不過謀生”。

朋友告訴我，擺燒烤攤三個月，除了下雨，天天出攤。下午四五點做准備，七點之前到位。收攤時間一般在淩晨兩點左右，如果最後一桌客人還不走，則會延後。

和老婆搭檔，如果遇到老人不舒服或者回了老家，兩個孩子就得帶著一起出攤。夜深以後，如果客人少，一個人忙得過來時，老婆就騎電動車送孩子回家，哄他們入睡後再回攤位。

“一般收攤後，洗漱完畢，已經三點鍾左右了，但是上床後經常睡不著，閉著眼睛胡思亂想很久才能入夢。”

有人說，擺個小攤，勝過縣官，擺攤的收入真的很可觀嗎？

朋友說，三個月來，他總算沒虧錢，甚至略有盈利——略有。這個燒烤攤對當下的他而言，主要的意義在于讓一家人不至于停下來吃老本。

“這肯定不是一條能發家致富的路子的。”他肯定的說。

其實，不管是擺一個燒烤攤，還是打一份朝九晚六的工，在這個特殊的時期，大家除了養家糊口，誰不是賺了一肚子的辛酸？從這個層面來講，大家同是天涯淪落人。

作爲一個旁觀者，也是當局者，我希望那些以擺攤維持生計的靈活就業者，以及攤點周邊的居民，能夠彼此理解，互不幹擾，和諧共處。攤主們能正視自己造成的問題，能夠自覺解決問題（比如學習淄博采用無煙的機制炭、無煙爐等等），居民們也能夠尊重他們在合適的空間之內謀生，大家各得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