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故事:巧計追金

隴右行者 2024-03-30 19:47:19

從前,在山東臨清有一家財主。家裏有一個少爺,叫張有財。從小就嬌生慣養,也沒念過書。長大了,吃喝嫖賭,無所不爲。天天兒吃飽喝足,提籠架鳥,滿街遛。因爲這個,大家夥兒都管他叫“狗少”。

有一天,張有財走在街上,看見一個打鐵的,圍著一圈子人。他想看一看,剛往那兒一站,打鐵匠的小徒弟,一眼就看見他了,跑了過來抱住他的腿,說:“哎呀!張少爺,你可來了。我可找著你了。你走吧,這回我可要跟著你去,你給我好吃的、好喝的,還叫我玩,給我錢。”張有財一臉茫然,說:“我不認識你呀!”小徒弟說:“你咋不認識我呀?你忘啦,去年我到你們家偷東西,你不是看見我了嗎?你還叫我‘兄弟’,還說你也有這個手藝,也是打鐵的。你還說,以後有鐵找我打。我可找著你了。”張有財這才想起來,去年有一天晚上,他發覺家裏進來賊了。他手提大砍刀,輕聲慢步,到屋裏一看,啊,房梁上坐著一個人,是個小孩。這小孩兒,黑不溜秋的,穿著一身破衣爛裳。張有財一想:這准是打鐵的小徒弟,就小聲說:“兄弟,你下來,咱倆有話好商量。你下來,我給你錢,給你銀子,你要多少我給你多少。你可千萬別嚷嚷,你要一嚷嚷,我就把你送官辦罪!你是打鐵的,我也是打鐵的,咱哥兒倆是同行。以後,你要是有鐵找我打,我有鐵也找你打。”小徒弟一聽,不嚷嚷了,就從房梁上下來了。張有財給了他兩個銀子,就把他打發走了。從那以後,他也沒把這事兒放在心上,想不到今兒在這兒又碰上他了。張有財心裏嘀咕:哎呀!真倒黴!這回可怎麽辦呢?小徒弟抱著他的腿不撒手,還一個勁兒地說:“張少爺,你走吧!這回我可要跟著你,給你當個小使喚人兒,也不要工錢。”張有財急了,揚起手來,剛要打他,又一想:使不得,使不得,要是把他打壞了,還得給他治,那更麻煩了。他只好忍氣吞聲地說:“好吧,你跟我走吧。”

小徒弟跟著張有財,到了家。張有財的老婆是個刁婦,聽說丈夫從街上領回一個小孩兒來,心裏很不高興。等見了面,就更生氣了。心說:丈夫不正經,領個孩子也是小叫花子。她眼珠兒一轉,計上心來,對張有財說:“我說當家的,你領個髒兮兮的叫花子來家幹啥?要把他養起來,咱家可沒這個規矩。要叫他當下人使喚,又太小了,什麽也不能幹。依我說,咱不如把他送官辦罪,你說怎麽樣?”

張有財一聽,嚇了一跳,心說:哎呀!別送官辦罪呀!要是送官辦罪,我就得跟著打官司,就得花銀子。我哪兒有銀子呀?上回,我就騙了他,這回說啥也得把他蒙走了。他也沒想想小徒弟是怎麽偷到他家去的,就編了個瞎話兒,對老婆說:“你別看他小啊,心眼兒可多著呢!咱家的銀子就是他偷去的,所以我才把他領來了。這回,咱要是把他送官辦罪,這不是打草驚蛇嗎?他大徒弟、二徒弟,還不來偷咱呀?我的主意是,趁著夜深人靜,把他身上拴上石頭,把他沉到河底去,這不就除了後患了嗎?”他老婆一聽,說:“好!還是當家的有主意,就這麽辦吧。”

張有財找來了繩子,又找了一塊大石頭,把小徒弟領到後花園的蓮池邊上。他讓小徒弟把身上的破衣裳脫下來,扔到一邊,換上了一身新衣服,還叫他吃了一頓飽飯。吃完了飯,就把他領到蓮池邊上,一個勁兒地誇他好。小徒弟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兒,聽得心裏直樂。張有財趁他不注意,一把就把他按倒在地上了,用繩子把他捆了起來。又抱起大石頭,拴在他的身上。小徒弟這才知道是要把他沉到河裏去,嚇得大哭起來,直叫“救命”。張有財哪裏肯聽,抓住他的腳脖子,就往河裏一扔。小徒弟沉到水底,就再也沒上來。張有財把破衣裳撈了上來,扔在石頭上,轉身回去睡覺了。

第二天,張有財上街,碰見一個賣布的。這賣布的,身穿嶄新的衣裳,身上還背著一個錢褡子,走路一搖三晃,好像故意在顯擺他有錢似的。張有財一看,心說:哎呀!他這錢要是我的,那該多好啊!我非想法兒把他的錢弄到手不可。他眼珠兒一轉,計上心來,急忙跑到打鐵鋪裏,去找打鐵的掌櫃的。他把掌櫃的領到背人處,小聲對他說:“掌櫃的,我給你找個好夥計。他呀,又年輕,又有力氣。就是脾氣不好,你可得說兩句好話兒哄哄他,他一高興,就到你這兒來了。你有了他,就能給你多幹活兒,多掙錢。”那掌櫃的說:“好哇!你就把他領來吧,我一定好好待承他。”張有財說:“好!咱一言爲定,你在家等著,我這就去領他去。”說完,轉身就走了。

張有財回到家裏,找了一根繩子,一頭拴在老婆的床腿上,一頭拴在自己的腳脖子上,裝作死人,把繩子一拉,就倒下了。他老婆正在炕上躺著,見他倒下了,大吃一驚,急忙爬起來,大聲喊叫:“哎呀!不好啦!死人啦!快來救人哪!”她這一喊不要緊,左鄰右舍、親戚朋友,“呼啦”一下子就擁到屋裏來了。這個看看,那個瞧瞧,都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兒。這時,張有財的老婆對大夥兒說:“諸位親朋好友,我們當家的不知得了個啥病,一下子就死了。求求諸位,幫幫忙,把他擡到城外去埋了吧。”有幾個一聽說要幫忙埋死人,轉身就走了。這時,有一個人站出來說:“你們走吧,我留下來,幫她把死人埋了。”張有財睜眼一看,留下的這個人是他姑表弟,是一個二流子。他心想:讓他幫忙正好。

張有財的老婆一見有人幫忙,也很高興。她急忙燒水做飯,招待客人。吃完了飯,他姑表弟就找來了四個人,用門板把張有財一擡,就擡到城外去了。到了城外,又找了一個好地方,就挖起坑來。等坑挖好了,又把他從門板上擡起來,要往坑裏放。剛一擡,他就醒了。他睜開眼睛一看,心說:得!坑都挖好了。他用力一掙,把繩子掙斷了,就從門板上滾到坑裏去了。他仰面朝天,一動不動,跟真死人一樣。他姑表弟一看,嚇了一跳,喊道:“哎呀!不好啦!死人活了!死人活了!”說著,撒腿就跑。張有財一聽,他姑表弟跑了,就從坑裏爬了上來,也往回跑。

他姑表弟跑回家,喝了口水,定了定神,就把這事兒對張有財的老婆說了。張有財的老婆一聽,說:“哎呀!他可真死了!這可怎麽辦呢?”他姑表弟說:“嫂子,你也別著急。我想,他是我的表哥,論理兒,我也得給他送葬。他既然是死了,咱就給他送送葬吧。你在家裏看家,我再去找幾個人,擡著他給送葬去。”張有財的老婆一聽,也只好如此了。

張有財的姑表弟帶著四個人,拿著鎬,就來到城外了。到那兒一看,哎呀!新挖的坑旁邊又堆起了一個墳頭,墳頭上還有剛燒過的紙灰。衆人一看,大吃一驚,心說:這是怎麽回事兒呀?剛才,他明明是掉到坑裏去了,怎麽會跑到這兒來了,還堆起墳頭來了?這可真是出了鬼了!衆人越想越害怕,“呼啦”一下子就跑了,只剩下他姑表弟一個人了。

他姑表弟一看,也害怕了,心說:哎呀!這真是出了鬼了!我表哥一定是變成鬼了!這怎麽辦呢?他又一想: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我看看去吧!他壯了壯膽子,走到墳頭旁邊,仔細一瞧,心說:咦?這墳頭怎麽有點兒怪呢?誰給死人堆墳頭,也堆不了這麽快呀!這裏邊一定有鬼。他找了根棍子,把墳頭扒開了,想把棺材打開,看看裏邊到底裝的是誰。可是,扒呀扒呀,墳頭扒開了,棺材也露出來了,就是打不開。他仔細一看,原來這棺材不是釘上的,是拿繩子捆上的。他就把繩子解開,把棺材蓋打開了。往裏一瞧,哎呀!裏邊裝的哪是表哥呀,原來是那個偷他銀子的打鐵的小徒弟。

小徒弟一見棺材蓋打開了,就爬了出來。他姑表弟一見,嚇了一跳,轉身就跑。小徒弟在後邊就追。他姑表弟跑著跑著,一想:哎呀!不對呀!我表哥已經變成鬼了,他哪兒還有表弟呀?他又回來了,仔細一看,心說:哎呀!他不是鬼呀,是我的小師哥。他急忙上前一把拉住小徒弟,驚訝地問:“哎呀!小師哥,你怎麽跑到這兒來了?我還當你變成鬼了呢。”

小徒弟一見是他,也吃了一驚,隨後就把張有財如何沉他到河底,他如何被人救上來,以後又如何到了鐵匠鋪,如何偷銀子,又如何被裝進棺材的經過,詳細地說了一遍。最後,他說:“要不是你把我從棺材裏救出來,我就得被活活地悶死在裏邊了。”說完,二人就各自回家了。

張有財在家裏正等著他老婆給他送葬呢,一見他回來了,大吃一驚,急忙問他是怎麽回事兒。張有財就把他如何騙他姑表弟,他姑表弟又如何扒墳開棺的經過詳細地說了。他老婆一聽,嚇得臉色蠟黃,渾身直哆嗦,結結巴巴地說:“當……當家的,你……你可真……真狠啊!我……我跟你過了這……這麽多年,我……我還不知道你有……有這麽狠的心哪!你……你以後要再惹我生氣,我……我就跟你沒完!”

張有財一聽,也嚇了一跳,急忙跪在地上,磕頭作揖地說:“哎呀!老婆,你千萬別生氣,千萬別生氣!我以後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你饒了我吧,饒了我吧。”他老婆一看他這個樣子,也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從此以後,張有財再也不敢跟他老婆撒謊了,他老婆說啥是啥,他再也不敢打別兒了。這就是“巧計追金,自己受驚”的故事。

這個故事在臨清一帶流傳很廣,人們都稱贊小徒弟機智勇敢,張有財的老婆也因此出了名。而張有財呢,雖然他在家裏不敢再撒謊了,但是他那貪財好色、坑蒙拐騙的本性卻難改。只不過,他再也不敢去招惹那些聰明機智的人了。他也知道,自己要是再碰上像小徒弟這樣的人,說不定還會上當受騙,甚至丟掉性命呢。所以,他只好老老實實地待在家裏,靠著他老婆過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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