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出征第二年,我去禮佛的路上搭救過一位老媪,她衣衫褴褛,對我感激不盡。
她說我的夫君在戰場有死劫,問願不願意救他。
我當然願意!
但代價是我的命。
我答應了。
我討價還價道:“如果夫君真的能平安回來,請讓我與他多相處七日。”
可是,夫君卻從戰場上帶回來一對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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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我的夫君終于回來了,卻從戰場上帶回來一對母女,那女人長得楚楚動人,我見猶憐,孩子更是惹人喜愛。
她站在陳之臨的身側嬌柔地開口:“弟妹,初次見面,我也沒什麽給你的,這支簪子你收下吧。”
陳之臨手搭在我的腰上,他介紹道:“這位是劉將軍的妻女,楚楚和小寶,劉將軍他爲了救我犧牲了臨死前將她們托付給我……所以她們暫時和我們住在一起。”
婦人微微躬身,她身後的小女孩探出頭小心翼翼地看著我。
我有些疑惑,陳之臨是我搭了命救回來的才對啊。
但我並未多言。
我笑著接過來那支簪子,笑容卻突然凝固在我的臉上。
這只簪子和陳之臨托人捎給我的簡直一模一樣。
我回頭看,陳之臨正領著她們母女參觀宅子,三人言笑晏晏,我突然慌了神。
夜晚燭火未熄,我躺在陳之臨懷裏,憂心地問:“之臨,楚楚她們要在這裏待多久啊?”
陳之臨的手從我的脊背滑到我的腰身,又把我往懷裏帶了帶,咬耳朵說:“你吃醋了?”
我悶悶地開口:“之臨,我有事要跟你說……”
話還沒說完,楚楚院裏的仆人急匆匆過來拍門,喊道:“將軍,小寶姑娘哭著喊著不肯睡覺說要見您。”
陳之臨翻身坐起來,臉上笑容加深,笑罵一聲:“這個小丫頭!”
我連忙喊住他:“之臨!”
陳之臨穿上外衣,替我攏攏衾被。
“小寶年幼,換了新環境難免不適應,你先睡吧,我去看一眼。”
我從夜晚守到天亮從未合眼,他說的看一眼,一整夜都沒回來。
2
第二天,陳之臨悄悄走進來換了衣裳,坐在我床邊,他揉捏著我的耳朵,緩聲問:“早就醒了?”
我背對著他,我等他一夜已經熬紅了眼。
“昨晚你去哪了?”
陳之臨將我扶起來,他解釋道:“昨晚臨時來了公務,我怕影響你睡覺,我在書房湊合了一宿。”
我卻一眼看到了他脖子上未被衣領遮蓋住的紅痕,我心蓦地一痛,難怪他要回來換衣服。
原來他照顧人照顧到她娘親的床上了啊。
我與陳之臨成親五年,自認爲是心心相印,互相珍惜的靈魂伴侶。
他更是承諾一生一世一雙人。
所以真心的人也會說謊嗎?
我直視他的眼睛,紅著眼一字一句地說:“之臨,你若是敢負我,我會讓你永遠失去我。”
陳之臨眼底閃過一絲愧疚,他摸著我的頭,鄭重承諾道:“沈容,我決不負你。”
我被他擁進懷裏,他像哄小孩一樣,輕拍我的背,緩聲哄道:
“別多想,昨晚處理公務太忙,今天我早點回來陪你。”
真希望是我多想了。
我頭埋進他的頸窩,深吸一口氣,說:“之臨,今晚我有話對你說。”
陳之臨說:“好。”
好不容易盼來了晚上,陳之臨也依照約定早早歸家,他親吻我的額角,我被他的胡茬刺撓得咯咯笑。
他問我:“你要跟我說什麽?”
我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該怎麽開口說我壽命將盡的事,頓了一會兒。
這時楚楚院裏的仆人又來拍門,說:“楚楚姑娘說心口窩疼,請將軍過去看看。”
陳之臨立刻地站起來。
我忍無可忍,喊道:“陳之臨,留下來陪我!”
他沒有去,可是一晚上都心不在焉的,我背對著他哭了一夜,他都毫無察覺。
他的心已經系在那個女人身上了。
3
那晚過後,我和陳之臨之間便産生了隔閡。
雖然表現得還和平常一樣,但是我能感受到他的心漸行漸遠。
臨近陳之臨下朝,楚楚牽著小寶走進我的院裏,一邊打量四周一邊說:“弟妹的院子好風涼,不像我的那麽悶熱。”
我沒好臉色。
楚楚卻笑臉相迎,虛情假意地說:“我知道弟妹一定爲昨晚的事心裏不爽快,特地牽著小寶來向你賠不是。”
我站在一旁,並不理會。
誰知楚楚說著說著竟落了淚,拉著小寶跪在地上,模樣看起來好可憐。
“我們母女在京城中無依無靠,我對陳將軍只有感激之情,弟妹千萬不要誤會我,我雖爲人婦還是要臉面的……”
小寶也跟著哭起來。
我被她們弄得下不來台,好像我苛待她們一樣。
我伸手想扶她們起來,耳邊卻傳來一句:“沈容!你欺人太甚!”
陳之臨快步走來,英俊的臉上已是怒氣沖沖。
“楚楚身子弱,你怎麽能這麽對她?你何時變得如此歹毒?”
“我……”我剛想解釋。
楚楚跪在地上,臉上還挂著淚,柔弱地靠在陳之臨腿上,虛弱地說:“不關弟妹的事,都是我的錯,陳郎我的心好痛啊……”
說完,楚楚順著陳之臨的腿滑了下去,暈了。
陳之臨深深地看我一眼,輕柔地橫抱起楚楚往外走,臉上的疼惜毫不掩蓋。
我的眼淚奪眶而出,我朝著他的背影大叫道:“陳之臨!你要是抱著她出這個院門,我與你恩斷義絕!”
他頓步,還是走了。
跟在他們後面的小寶回頭看我一眼,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我心如刀割,心痛得直不起腰,眼淚大顆大顆地落在地上,這實在是太可笑了,我舍命相救竟爲旁人做了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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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陳之臨再也沒有回來過,他說他去書房睡,可我不信。
又過了兩日他終于肯露面了。
他站在我面前,開口便要我這個院子。
“暑熱難消,楚楚母子從戰場上回來身子一直不好,你這個院子涼快,你讓給她也算給他賠罪了。”
“賠罪?”我紅著眼反問道,“她搶走了我的夫君還要我賠罪?”
陳之臨偏過去頭,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大笑,笑著笑著眼淚都流出來了,笑得甚至有些窒息。
“之臨,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好不好?”
“你出征第二年,我在禮佛路上搭救過一位老媪,她說你有死劫問我願不願意舍命救你,我答應了。”
“但我求她讓我再與你相處七日,今天是第六日。”
我再開口卻是掩蓋不住的哭腔,我近乎是求他,“之臨,明天來見我最後一面好不好?”
陳之臨像看瘋子一樣看著我,反駁道:
“救我的是劉將軍,是楚楚的夫君,所以我理應照顧她們母女,這個院子你不搬也得搬!”
說完,拂袖而去。
我癱坐在地上,雙眼無神,我想不明白他爲什麽他會不信我……
下人們開始收拾東西,最後聽到催促聲才緩緩站起來。
去另一處院子的路上,遙遙看見楚楚靠在陳之臨的肩上,小寶在他面前撒嬌喊:“爹爹。”
惹得陳之臨大笑。
此情此景,看來倒像一家人。
楚楚率先瞧見了我,她張揚地朝我笑笑,接著攬上了陳之臨的腰,我移開眼。
我突然有點期待明天,知道我真的死了陳之臨的臉上會是什麽表情呢?
能變心的男人根本不會在女的死後,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