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族中了天師的圈套,雖然僥幸逃脫,但劇毒纏身性命垂危。
能解這個毒的,只有我的未婚妻溫顔煉制的百草丹。
我第一時間向溫顔傳音過去。
她答應給我將藥送來,可我等了又等。
黑夜到白天,父兄在希望中苦苦掙紮,又在絕望中吐血死去。
只有我最小的妹妹,因爲族人們獻祭了全部妖力,得以存活至今。
我忍著丹田的劇痛,再次催動傳音符,傳來的卻是她小師弟的聲音。
“百草丹呢?”
“不知道,我身體不舒服,大師姐正哄我睡覺呢。”
下一刻溫顔淡然的聲音響起:
“昨晚有事忘了,急什麽?我多補你兩顆就是了。”
補?怎麽補?
我尚未化形的幺妹,就在剛剛也撐不住,死掉了啊。
1
“百草丹快到了嗎?再拖下去就是華佗在世也救不了他們的命!”
醫師楚瀾額頭上全是汗,急的在原地來回走。
“我真的盡力了。”
急促的走來走去好一會兒,她突然停下來頹然的抱住頭蹲在地上,說了這麽一句。
我知道他說的都是實話,也知道他盡心了。
不然我的父母,就也要像祖父大伯他們那樣,維持不住人型,變成冰冷僵硬的靈貓屍體了。
我們靈貓一族修爲越高,尾巴數量就越多。
祖父作爲年長者修爲高深,爲了讓族人們活下來,獻祭了他們所有的尾巴,在絕望中閉上了眼睛。
可是劇毒猛烈,他付出了生命,也沒能拖延太久。
族人們大多修文不高,哪裏撐得住這樣致命的毒,早在半炷香前,開始相繼喪命。
到了現在,我尚不能化成人型的小妹,也快要撐不住了。
她幼小的貓身不複平日的毛皮順滑,毛發黯淡幹柴,呼吸已經是進氣少出氣多了。
父親和母親對視一眼,堅定又決絕的點點頭。
下一秒,在我絕望的呼喊中,他們也獻祭了自己的生命。
“不!”
我瘋了一樣跪在地上,淚流滿面,眼睜睜的看著親生父母沒了生息。
“百草丹呢……百草丹怎麽還沒到!”
我緊緊抱著懷中的小妹,卻早已沒了多余的靈力來催動傳音符了。
昨晚溫顔答應的好好的,讓人給我送來。
可是從進城到出城,原本不過一個時辰的路程,硬生生在我眼中變得那麽漫長遙遠,好像一輩子都達不到終點。
從黑夜等到白天,救命的百草丹還沒來。
而我的父母,也在剛才失去了生命。
整個靈貓一族,我只剩下小妹一個親人了。
可我卻連哭的時間都沒有,只能一邊顫抖著身子給小妹輸送靈力,一邊試圖再次催動傳音符。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我的內心煎熬極了。
終于在看到小妹的面色也發黑後,再也忍不住,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我跪坐在地上,拼著內丹碎裂,目眦盡裂,終于看到傳音符亮了起來。
熟悉的聲音傳來,可聲音的主人是溫顔的小師弟常安。
“大師姐不在,你找她有什麽事,我替你轉達就行。”
他說溫顔不在,可我靈貓一族五感靈敏,分明聽到了他身邊屬于溫顔的腳步聲。
悲傷到極致,我的聲音嘶啞難聽。
“百草丹呢?”
常安無所謂的說道:“什麽百草丹,我不知道。我身體不舒服,師姐正哄我睡覺呢,你沒事別再傳音來了。”
眼看他要切斷傳音符,
我憤怒的大喊:“溫顔呢!你讓她說話!答應我的百草丹爲什麽還沒送來!?”
一陣窸窣聲過後,溫顔的聲音響起。
她先是溫聲哄了常安兩句,然後若無其事的開口。
“昨晚有事忘了,我多給你補兩顆就是了。”
我瞬間愣住了,不可置信的開口。
“什麽叫忘了?”
“你不知道百草丹是我全族等著救命的東西嗎,你怎麽能一句忘了來打發我?”
溫顔沒什麽情緒,“事情都發生了,我現在讓人多給你送兩顆就是了,你還要我怎麽樣?”
看著懷中呼吸微弱的小妹,我不敢和她爭吵下去耽誤時間,只能咬著牙應下。
“那你快點,溫顔算我求你,一定要讓人送來。”
“我的家人都沒了,我只剩小妹……”
“蕭沐澤,我都說了多補你,你還想怎麽樣?你再這麽鬧,一顆都沒有。”
傳音符漸漸暗了下去,切斷前的最後一刻,我聽到常安的聲音響起。
“師姐我好難受,你能摟著我睡嗎?”
“當然,師姐會一直陪著你的。”
我怔在原地,原來這就是她口中的有事要忙。
2
小妹只是一只還沒化形的靈貓,即使有爸媽的獻祭,孱弱幼小的身體也撐不住長時間劇毒的侵襲。
看著她臉色越來越難看,我心中下沉,不好的預感籠罩。
鄭重的把小妹托付給醫師朋友後,我強撐著靈力枯竭的身體,直接化爲原型向城中飛奔過去。
回到藥宗,卻沒能找到溫顔。
下人們都裝作不知情的搖頭,我只好抓來溫顔的師妹,釋放妖力,逼著她說出了溫顔的去向。
原來,她昨日就陪常安回府了。
我顧不得多想,要來常家的住址,跳上房頂不斷的跳躍,一路狂奔。
敲響常府大門不過片刻。
溫顔披著外衣,頭發淩亂推開了大門,看到是我她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你來幹什麽?”
我直直與她對視,“我來拿百草丹,你問過你師妹了,藥宗掌門如今不在宗門,如今能煉制百草丹的只有你,我只能來找你了。”
溫顔聽完卻對著我高聲怒吼。
“百草丹,你就知道百草丹,在你眼裏百草丹就那麽重要嗎?”
“你沒聽到師弟說他身體不舒服嗎?”
我諷刺的勾起嘴角,“哦,那他死了嗎?”
剛說出口,我就被溫顔狠狠的甩了一巴掌,力道之大毫不留情,把我扇的偏過頭去。
我回過頭來,抹去嘴角的鮮血。
“所以他死了嗎?”
“沒死的話,你可以給我百草丹了嗎?”
溫顔被我強硬的態度刺激到,揚起手又要給我一巴掌。
我擡起臉沖著她,針鋒相對,“我說了百草丹是我族人的救命藥,他到底有多不舒服能讓耽誤我全族的性命?”
聽到這話,溫顔卻沉默了一下,揚起的手又放下。
“好了,我知道你很急,我去給你拿百草丹,你別在這打擾師弟休息。”
我緊繃的身體松懈下來,靠在門板上,緩緩癱軟。
“好,我只求你快點給我。”
溫顔沒說話,轉身進了門去。
我站在庭院等了許久都不見她出來,焦急之下我穿過長廊來到後院,卻看到了讓我怒火中燒的一幕。
溫顔的小師弟化成雪狐原型,被溫顔抱在懷裏一下下的順毛。
我不可置信的問道:“你們在幹什麽?不是說要給我拿百草丹嗎?”
常安頓時瞪大圓圓的狐狸眼,瑟縮的往溫顔懷裏鑽,害怕的口吐人言:“師姐,我是不是應該忍住不讓你哄的,蕭哥哥好像不喜歡我……”
“可是師姐我真的好難受啊,我感覺自己要喘不上氣來了。”
說著,他的狐狸眼中落下淚來,打濕了溫顔的襯衫。
雪狐這幅模樣惹人憐愛極了,溫顔聞言心疼的撫摸他順滑的毛皮,擡頭看向我,冷冷開口。
“蕭沐澤,你如果想拿到百草丹,就給我學會閉嘴,安靜等我哄常安睡著。”
“常安晚睡一分鍾,我就少給你一顆百草丹。”
我只覺得血沖上了頭頂,可想到奄奄一息的小妹,又瞬間涼了下來。
我直接跪了下來,毫無尊嚴的朝他們磕頭乞求。
“我真的等不了……溫顔,我求你,真的求你了,就給我一顆百草丹,一顆就好!”
即便我如此卑微乞求了,溫顔也只是蹙眉看向我。
“既然你聽不懂人話,那就一直跪在這裏磕頭給師弟祈福好了,師弟什麽時候睡著,我什麽時候給你丹藥。”
說完她不再看我,轉過身耐心的哄著懷裏的雪狐睡覺。
我跪伏在地上,指甲摳進了手心皮肉,鮮血順著緊握的拳頭滴落在地上。
我不敢催促,也不敢擡頭,只能在心中止不住的祈禱,
可是下一秒,袖中的傳音符一亮,我心下一慌,趕緊捏住。
楚瀾哽咽的聲音傳來,“蕭沐澤,你小妹沒能撐住,已經沒呼吸了。”
3
大腦中仿佛一聲驚雷炸起。
我再也聽不到其他的聲音,腦海中只有同一句話不斷回蕩。
“蕭沐澤,你再也沒有家人了。”
我拖著麻木的身軀站起來,身後是溫顔的威脅聲,可我沒再回頭,徑直離開了常安府中。
大雨一直下,我婉拒了好友的陪伴,只身一人走在山坡上。
我毫無知覺的用手挖坑,指甲全都出了血,可我一點都不覺得疼,只感覺自己心裏空蕩蕩的,什麽都沒了。
我獨自挖了一整夜,挖好六十三個坑洞時,族人的屍體早已被雨水打濕。
蓦地,我的眼淚流了下來。
我急忙想替他們擦幹身子,伸出手後看到滿手的髒汙,又害怕的縮了回去,在身上拼命的擦。
每埋葬一個人,我就在旁邊鄭重的磕三個頭。
到了小妹的時候,我撫摸著她因爲中毒黯淡粗糙的皮毛,心如刀割。
她還那麽小,她還只有一條尾巴,她甚至還不能化形。
聽朋友說,小妹死之前被劇毒折磨的快要瘋了,可她卻懂事的不給朋友添麻煩,反而小聲的求她。
“姐姐,你能幫我照顧哥哥嗎?”
“替我告訴哥哥,不要傷心太久哦,以後要過的開心些,我會和爹娘、祖父一起保佑哥哥的。”
幼小的靈貓說的斷斷續續,其中的情緒卻通過幼稚的話語表達給了我。
我哭的更大聲了。
把小妹也埋葬後,我的嗓子徹底啞了,一句話都說不出。
不過沒關系,我也不想說話,只想這麽靜靜的陪著他們。
直到不遠處卻傳來了常安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