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俺爹都成爛攤子了，少受罪，俺不治了！”

河南某縣醫院內，主治大夫把趙樹全仨子女叫到走廊，一字一頓告知老人確診肺癌晚期，建議轉到舒緩病房，接受安甯治療。

“啥安甯治療，不就是等死，直接回家不省事？”大兒子趙延成撇嘴反駁，咬定大夫這麽說，就是想多掙錢。

不管醫生如何勸阻，趙延成硬是給父親辦了出院，拉回了農村老屋。料定時日無多，仨姐弟當著老父親的面，商量起買壽衣、租冰棺等後事。癱在汗馊味破板床上的趙老漢，心寒到極點，淚吧嗒吧嗒掉。

自從老伴周鳳妞過世，趙老漢把賠償款和地分成3份，給了仨子女，如今生病子女爲何如此絕情？套8層壽衣，拉回家等死，這個愚蠢的決定，又讓趙老漢多遭了多少罪？

“餵，是延成不是，俺渾身沒力，還咳了一灘血，帶俺上醫院瞧瞧吧！”

河南鞏義趙溝村一處老屋內，趙老漢坐在小馬紮上，捂著胸口吃力喘氣。喉嚨酸癢得猛烈幹咳，胸肺震顫得顛兒疼，卻忍不住又抽了口煙。

想起他那意外慘死的老伴，趙老漢心就揪得生疼。去年10月初，老伴周鳳妞正騎三輪車從集市上回來，剛拐到十字路口，一輛急速行駛的大貨車刹不住，徑直碾了上去。馬路拐角血淋淋一片，司機卻肇事逃逸。

仨子女得知後，氣得眼通紅，花了個把月找到了肇事司機，打官司討回賠償金65萬。遲遲拖著沒下葬的周鳳妞，也終于被火化入土。

“爹，這錢恁看咋分？”

母親還沒過頭七，趙延成憋不住直接左右暗示。而悲痛欲絕的趙老漢，壓根沒心管這些身外物，有氣無力來了句，“恁都拿走吧，我一分也不要！”

聽見這話，趙延成興奮地拍了下老父親，開車就往外跑。而鳳妞一走，趙老漢整個人被掏空一般，天天盯著遺照直掉淚，便宜煙一盒接一盒得抽。

很快，原本就幹瘦的趙老漢，癟成了一具皮包骨，全身蠟黃，竟咳出一灘汙血濃痰！趙老漢這下慌了，趕緊叫大兒子帶自己上醫院。

硬是拖了兩星期，趙延成才拉著臉，帶父親去了一家縣醫院。做了全身檢查，拍完片子，醫生面色凝重，“目前確診癌晚期，建議接受舒緩治療，盡可能緩解癌痛。”

沒成想，趙延成直接火了，“啥舒緩治療，不就是等死嗎？想多收錢直說！”

幹癟憔悴的趙老漢，躺在病床不敢吭聲，要知道老伴剛走那會兒，一度想不開，賠償金自己一分沒留，種的地和積蓄也都掰成了3份，給了仨孩子。

如今身上沒剩幾個錢，要看病還得指望兒子，唉！

“俺不怕死，就怕活遭罪啊。”趙老漢吱吱嗚嗚想住院治療，畢竟胸痛、骨頭疼得太煎熬了。

可不管醫生如何勸阻，趙延成硬是叫來了延霞和延民，叫了趟出租車，把老父親接回了陰暗的農村老屋。

躺床上忍著幹嘔癌痛的趙老漢，只能幹著急，卻聽到了更心寒震驚的一句話，“都這一步了，咱商量後事咋辦了！”

趙樹全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只是拍了個片，拿到了腫瘤末期診斷結果。大兒子就要急著給他置辦後事！

這句話就像一把鋒利鋼刀，把人從頭到腳“劈”成了兩半。趙樹全捂著腹部，眼眶通紅瞪著大兒子，一改往日的親和老實，頭一次憤怒嘶吼發了飙，“恁爹還沒蹬腿嘞，都真急著我死？”

正爲買壽衣、租冰棺誰出錢多吵架的仨姐弟，一臉震驚尴尬愣在原地。他們顯然誤會了醫生交待的意思，況且整個診療過程，大夫從來沒說老爺子沒剩幾天，讓他們回去准備後事，只是建議放棄手術等創傷措施，轉去安甯病房，好好靜養一段。

而趙延成看著父親皮肉可怕地凹陷，多處皮膚潰爛發炎，又拉出來一灘灘血尿，就心急想當然以爲父親已經病入膏肓，沒幾天活頭了。

老二趙延霞尴尬笑著，走到父親床頭，聞到破床板一股刺鼻汗馊味，不由得捂住嘴，卻用哄孩子的語氣，“爹啊，沒說現在給恁辦後事啊，俺仨肯定給恁盡孝到最後一天。”

“是嘞，是嘞，二姐說得對。”

身材矮胖、又禿頂的趙延民，趕忙上前走幾步附和，卻遠遠站著客套一番，“爹啊，恁想吃啥，俺上集市上給恁買去，有沒有忌口嘞？”

看這仨孩子一個比一個虛僞，趙老漢徹底寒透了心，也後悔太早把錢和低分了出去，現在手裏沒了籌碼，就成了“沒用的工具”！

“俺啥都不要，恁仨走吧，都走吧，叫俺一個人清淨！”

趙老漢氣得使勁力氣坐起身，掄起幹癟粗糙的胳膊，把仨人往外攆。捂著抽痛的腹部，癱回了板床上，氣得寒心哭出了聲。

“有兒嘞老漢，叫他餓死，全村人不看咱笑話？”

敞亮的三層小樓內，趙延成胡亂扒拉幾口飯，拎上一鍋白粥，就要往門外跑。媳婦秀琴問她急著幹啥去，趙延成白瞪她一眼，說給老爹送飯去，說這句話時，特意提高了嗓門，生怕過路村民聽不到。

從年初到現在小半年時間，趙老漢幹癟的軀幹，耗幹了最後一點脂肪。整個人像具骨架一樣，扔在油光汙漬的破床上，卻仍然撐著還沒咽氣。

倒是長時間臥床，老大二姐和三弟互相推托，都不情願給老父親擦身，導致趙老漢背部、臀部和股溝，滋生了大片腐爛的褥瘡，散發著陣陣惡臭。

可悲的是，從始至終，趙老漢的神智都十分清晰。他眼睜睜看著仨孩子在自己身上造孽。而癌細胞似乎轉移進了骨縫，但凡他稍微挪動一點身子，骨頭、腰間和頭部，就傳來刀割斧砍的疼痛！

擔心鄰居村民說閑話，戳他們脊梁骨，看親爹實在疼得厲害，趙延民偶爾也心疼，就托開診所的兒子，包兩包止疼藥，又搞了些便宜中藥給父親泡腳、擦身。

只是藥水浸濕爛掉的褥瘡瘢痕，更是生不如死地獄般的折磨！

前倆月，街坊鄰居總聽到趙老漢撕心裂肺地叫喊，去村大隊叫上管理人員上他家裏來看，才發現趙老漢癱在垃圾堆一般，令人觸目驚心。

迫于壓力，趙延成當天就把老父親送進了醫院，醫生都震驚如此成片駭人的褥瘡。然而趙老漢身上褥瘡剛得到控制，不到一個月，血壓和氧飽和卻突然驟降，按照村裏習俗，老人臨走前，得在家裏咽氣。

爲了表現積極，大兒子搶著把老父親再次拉回家，趁一口氣在，裏外套上8層壽衣等著咽氣。

村裏哭喪的人來了一大半，有些還是非親非故，他們拿上一卷黃表紙，只是心疼這個可憐的老人，臨終前沒享一天福！

而趙延成仨姐弟的名聲，在村裏也徹底混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