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了不准吸痰，耳朵聾是不？”

深夜，上海某病房內，57歲的劉旭跑到辦公室，揪起醫生衣領破口大罵，勒緊脖子一度喘不上氣。5分鍾後保安趕來，才把糾纏扭打的劉旭拽開。

原來前半夜，他81歲老父親被大量濃痰卡住，臉憋得淤青。值班大夫發現後，准備上吸痰機清痰，卻被兒子劉旭一把攔住，“搶救過來又咋？這麽半吊著，全家都被拖死了。”

趁劉旭出病房，醫生不忍心，直接上了吸痰機。被劉旭發現，直接強拽推搡大罵。後來老父親咽氣，劉旭竟堵在醫院門口索要90萬！

明明好心給老人清理痰液，爲何反被家屬當成了仇人？一向孝順的劉旭，爲何如此固執，竟狠心要老父親活活憋死？

劉旭的耐心，是在上千次給父母擦身餵藥的勞累中，一點點磨光的。

在繁華的魔都，他們全家5口人擠在不到80平的“老破小”內。5年前母親李秀蘭中風偏癱，負擔不起養老院費用，劉旭和媳婦只得4、5點起床，給母親擦屎擦尿、做飯收拾，餵完飯再趕去機械廠上班，一個月不到5千。

2021年春天，父親劉增喜正推車撿空瓶子，肚裏一陣劇痛，捂肚猛咳。強撐著拉小推車回了家，頭暈惡心，咯血胸痛。等劉旭打完工回家，劉增喜早就暈了過去，李秀蘭枕頭連個老年機都沒有，癱在床上急得直哭。

趕緊擡著老父親打車上了醫院，挂上急診，大夫做了全套檢查，確診老人已是肺癌晚期。

“咋可能，以前還好好的，咋就晚期了？”劉旭摸著褲兜，一臉難以置信，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兒。

“老人已經高齡，手術怕受不住，建議轉到舒緩病房，費用也相對更低。”聽到最後幾個字，劉旭松了一口氣，說話也似乎更有底氣。

轉去社區醫院的舒緩病房後，確實沒像ICU、腫瘤病房那樣一天上千地砸，可住院加治療費一個月下來，也至少有五六千的支出，正好“吞掉”劉旭每月的工資。

媳婦春豔掃大街，一個月也就千把塊，還要給兒子攢彩禮錢、給母親買紙尿褲和藥，就算勒緊褲腰帶，全家人生活也越發捉襟見肘。

眼看在醫院住了2年多，還沒咽氣的迹象，劉旭漸漸沒了耐心。再沒心思趴床頭跟父親唠嗑，回家給母親擦身也怨憤使了狠勁兒，弄得李秀蘭嗷嗷直叫。

今年5月底，劉旭往醫院拎紙尿褲，渾身酸痛正伸著胳膊，突然聽到父親發出“呼噜呼噜”的轟鳴聲，整張臉也憋得淤紫。值班大夫彎腰查看，喉嚨處淤堵大量痰液，無力吞咽，嚴重堵塞了呼吸道。

如果不及時清理吸痰，老人隨時可能被黏稠的濃痰卡住，痛苦至極，窒息而死。

眼看老人臉色越發黑青，醫生直接開好清痰處置單，只要劉旭一簽字，父親就能擺脫被憋死的風險。

劉旭卻一把攔住，堅決拒絕，“搶救過來又咋？這麽半吊著，全家都被拖死了。”

以爲劉旭摸不清情況，醫生又清晰解釋了一遍，“老人情況還穩定，只是肺內感染引起大量濃痰，只要把痰液清掉，就沒事兒了。”

醫生邊說，便推著清痰機就要上，不料被劉旭一使勁兒，推搡到了門口，“都說了不救了，我們家屬有權利還是你有？”

說完扔了處置單，喘著粗氣走出了門。從窗戶向下望，看著劉旭越走越遠。36歲的醫生李哲帆急得滿頭大汗，一邊是尊重家屬的規定，一邊是分秒必爭的搶救。

看著老人痛苦扭曲的臉，幹癟的胳膊在空中劃拉，李醫生一咬牙，直接把吸痰機推到床頭，輕輕把劉增喜頭部輕微偏向一側，戴上乳膠手套檢查咽喉部，放入吸痰導管，一點點將濃稠的痰液吸了出來。

看著老人急喘了幾口氣後，臉色又恢複了正常，李醫生迅速撤掉吸痰機。可就在正推出病房門時，被拐回來的劉旭撞了個正著。

他回來取落在病床的手機，低頭一看，父親完全沒了前半夜艱難窒息的症狀。猜出醫生偷偷吸痰，劉旭直接奔到辦公室，揪起醫生衣領破口大罵，

“說了不准吸痰，耳朵聾是不？”

“要是我父親哪天出意外，我跟你沒完？”

比起被揪住領子的拉扯，劉旭的怪罪和咒罵，更讓李醫生震驚和心寒。直到5分鍾後，值班保安上來拼命拽開咬牙切齒的劉旭，又以報警威脅他，才吐了口痰作罷。

然而不到一個月，父親劉增喜在醫院過世後。劉旭強硬拒絕給父親辦死亡證，還叫了幾個窮親戚堵在醫院門口，叫嚷著“黑心醫院！把我老爹治死了！”

醫院院長出面，好聲把他們請進了辦公室，誰知劉旭一拍桌子，把髒水全潑到了給父親吸痰的李醫生身上，“我爹都已經虛弱得不行了，他還拿那麽粗管子，狠命往喉嚨裏搗。就是他弄死我父親，這賠償沒90萬下不來！”

這一串話，把院長都嚇得瞪大了眼睛，太明顯不過的家屬醫鬧，以往也有過家屬想趁老人咽氣，趁機訛上醫院一筆。無奈之下，院長只得商量，看要不要請警方過來，看看事情怎麽解決？

一聽到報警，劉旭明顯結巴了起來，賠償降到了60萬。見院長一分錢不肯賠償，又惱了掄起拳頭要揍過來，辦公室很快一片狼藉。

10分鍾後，民警趕到，制止了混亂。問清來龍去脈，又告知劉旭，要想鑒定老人過世是醫院治療過失，就得立案，接受屍檢，讓證據說話。

劉旭再次結巴起來，罵罵咧咧了幾句，跟親戚們出了醫院。才趕到院門口的媳婦春豔，揚起胳膊猛打了幾下後腦勺，罵他爹沒了還來瞎鬧，給全家丟人！

最終，醫院開具了死亡證明，老人劉增喜的遺體，也被送到附近殡儀館火化。怪異的是，劉旭話少了許多，眼眶卻通紅腫脹，像是哭過。

作爲孩子，也許這個中年男人心底也曾有心痛不舍，只不過被現實難處壓彎了腰，生出歹念，染髒了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