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初的天，寒風呼嘯，天色灰暗低沉，眼看一場大雪就要如期而來。
桃花村村民許志剛此刻正滿後山轉悠，手裏拎著把自制弓箭，期待能與獵物來個完美相遇。
“志剛哥、志剛哥，哎呦！”
隔壁鄰居王大茂跑得急，一個狗啃泥摔在山道上，所幸穿得厚實，但手腕處還是破了一點皮。
許志剛正欣喜地拉滿木弓，被他這一鬧，覓食的野雞撲棱著翅膀飛走了，氣得他猛捶一下地面，一臉薄怒的走了過來。
“志剛哥……”
王大茂疼得直掉淚，鼻涕更是糊了滿臉。
他雖與許志剛差不多大，卻因兒時高燒救治不及時，導致智力低下，二十歲的年紀了，卻還如八歲孩童一樣愛胡鬧。
許志剛以爲他又是來纏著自己玩鬧的，剛想斥責兩句，就看到王大茂將傷處遞過來給他看。
只是還來不及說話，鼻子裏就吹出一個大泡泡，被他吸溜一聲，又給憋了回去。
許志剛頓時什麽火氣都消了，忍不住笑出聲來。
“志剛哥，你快幫我呼呼，疼死我了。”
許志剛有些嫌棄的拉過他抹過鼻涕的手，象征性的吹了幾下，心想再伸過來遲些，傷口都要看不見了。
“快下大雪了，你來做什麽？”
“哦！”
被許志剛這麽一提醒，王大茂這才想起許嬸子交給他的任務。
他忙指著山下的茅草屋說:“許嬸說漂亮姐姐要生孩子了，讓你快去找什麽婆婆。”
“你不早說！”
許志剛跑了幾步，發現王大茂沒有跟上，怕他出意外，忙轉身拖著他下了山，等到了他家門口，才匆匆進了自家門。
屋內時不時就傳來妻子慧娘痛苦的喊叫聲。
許母見兒子要進來，忙吼道:“還愣著做什麽？你是會接生還是能替她生，還不快去叫劉婆婆過來！”
“哦，哦！”
許志剛此刻早已嚇得六神無主，心疼地望了一眼妻子，再不敢耽擱，轉身往村尾劉婆婆家跑去。
劉婆婆如今快七十高齡，是這十裏八鄉有名的接生婆。
本來她女兒是要接她的衣缽的，哪知前年得重病去了。繼續幫人接生，就成爲了劉婆婆她老人家唯一的精神寄托。
別看她年紀大了，但依舊耳聰目明，一聽說許家小媳婦要生了，麻溜的帶上東西出了門，許志剛一路小跑才能勉強跟上她。
“你媳婦兒不是還有一個月才生嗎？怎麽就發作了？”
許志剛上前扶著她，道:“我也不知道，我還沒來得及問，就被我娘給轟出來了。”
“那再快些，指不定是出什麽意外了，可耽誤不得。”
劉婆婆在許志剛的攙扶下，越發的腳下生風，兩人不到一刻鍾，就進了許家小院。
“劉伯娘，您快些來看看我兒媳婦，她搭梯子割茅草摔了一跤，肚子正疼得緊呢！”
“唉，你也是，她都那麽大肚子了，你還讓她割什麽草啊，這多危險！”
劉婆婆暗暗喘勻了氣，就淨手上前查看，這一看便直呼不妙，怕是要早産了！
她忙將嚇得腿軟的許志剛轟了出去，許母早就燒好了開水，忙去廚房打出來送進房間，對站在台階上急得直抹淚的兒子視而不見。
慧娘這一生就是好幾個時辰，孩子就是下不來，眼看她漸漸沒了力氣，許志剛站在門外急得直抹淚。
門被從裏面打開，劉婆婆一臉沉重的走了出來。
她朝許志剛搖了搖頭，無力道:“進去見她最後一面吧，她，只怕不行了。”
許母緊緊握著兒媳的手，臉上早已挂滿淚珠。
兒媳來她家不過短短兩年，卻十分孝順，是個會過日子的。她也將心比心，一直拿她當親閨女疼著，只可惜，終究是婆媳緣淺啊！
她悲從心來，慧娘見狀，用盡力氣扯出一絲笑容來，望向面前她最最重要的兩個人。
丈夫已經哭成淚人，她實在擔心，自己這一走，以他的性子，他該如何才能走出來啊！
還有婆婆，她老人家身體一直不太好，以後，他們母子倆的日子，又該難熬了。
慧娘放心不下，憋著一口氣不肯咽下，爲母則剛，她還想拼盡最後一口氣再嘗試一下，興許還能留這腹中孩子一命。
“快、快讓開！”
三人正哭成淚人，鄰居徐氏突然闖進來，二話不說，托起慧娘就將一碗湯藥餵進她口中。
慧娘求生意志很強，知道徐氏是在救她，忙積極咽了下去。
“含著。”
喝完湯藥，徐氏又將一個東西塞進她口中，這才起身讓開，捶著自己酸疼的老腰喊劉婆婆過來。
劉婆婆早看清她帶來的東西，忙將許志剛推出去，繼續爲慧娘接生。
慧娘感受到一股暖流遍布全身，她忽然就又恢複了氣力。
這一次很順利，只是胎兒頭有些橫著出不來，劉婆婆硬是伸手進去掏，沒多久，隨著慧娘歇斯底裏的一聲喊叫，孩子終于成功出生。
伴隨著孩子的出生，屋外開始大雪紛飛，很快就在茅草屋頂上落了一層白。
劉婆婆:“是個千金。”瘦瘦小小的，還不知道有沒有三斤？連哭聲都像小貓在叫，也不知道能不能養活？
不過在場的所有人都狠狠松了一口氣！許母再也堅持不住，雙腿一軟，跪坐在地上。
徐氏剛扶劉婆婆在椅子上坐下，聽見動靜，又忙過來扶許母，哪知許母不肯起來，順勢在她面前跪下，感激得話都說不出來，唯有狠狠地朝她和劉婆婆磕了幾個響頭。
送走劉婆婆，見兒子守著昏睡的兒媳，孫女也睡著了，許母忙去廚房收拾了一個籃子，用土布蓋著，挽著它去了徐家。
這處山坳裏，因地勢偏僻，總共才住了三戶人家。
許家在中間，右邊是王家，也就是王大茂和他的父母現在三人住著，他們家唯一的女兒王小翠嫁去了城裏，至今沒回來過。
而最左邊那家就是徐家。他家唯一的兒子五年前犯了事，現在還關在縣衙牢房裏，如今家裏就只有他爹徐懷山和妻子徐林氏，帶著唯一的孫女兒徐小花在住。
“徐家嫂子！”
許母要比徐林氏小幾歲，其實兩家人之前不怎麽有往來，尤其是許母還曾落井下石過，這會兒面對她這位大恩人，心裏委實過意不去。
徐林氏是個外冷內熱的人，因能識文斷字，心胸也寬廣，見許母提著籃子前來，于是熱情的將她迎進了屋。
“徐嫂子，以前都是我這個做妹子的不是，我來給你賠禮來了。感謝你救我了我兒媳婦和小孫女，只是你那藥太珍貴了，我、我真的還不起，我……”
那可是百年老山參呐！許母真想狠狠給自己一巴掌，當初就是她眼紅這顆老山參，在一旁拱火，要不然……
許母想著，當真給了自己一巴掌，嚇得徐林氏趕忙來拉她，許母再也控制不住，崩潰大哭起來。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