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河東路上有一家小門面的飯店，店主年過四十，專門經營晚間客人的生意，每天黃昏開業，天亮才結束營業。

這個深夜，雨勢不斷，店裏人流稀少，店主戴著袖套打著盹，突然一位年輕男子走進門口，面容疲憊地請求：“老板，炒個回鍋肉。”

店主很快就把菜端了出來，不僅有回鍋肉，還有鹵牛肉和花生米。他還拿來兩瓶啤酒，邀請年輕男子共飲：“小兄弟，我也正好餓了，你願意和我一起喝杯嗎？”

年輕男子欣然答應，兩人舉杯歡飲，就在此時，另一位滿臉憂愁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也是爲了夜宵而來。

店主邀請他一起喝酒，但他搖搖頭道：“我是出租車司機，吃完飯還得繼續工作，不能喝酒。”

“那就一起吃菜吧。”老板說著去廚房切了半只白切雞，又端來一碗飯，中年男子也不再推辭。于是，三人一邊用餐一邊聊天。

店主問司機：“爲什麽不開白班？夜間工作太辛苦了。”

司機長歎一聲，道：“我特意選擇夜班，家裏太寂寞了，尤其是晚上，更難熬。”原來，司機的妻子十幾年前在一場意外中去世，令人心痛的是，當時她已懷有五個月身孕。

兩位聽衆無不唏噓，尤其是年輕男子，已有幾分醉意，于是忍不住說：“我也不怕被嘲笑，其實，我剛刑滿釋放，坐了十二年牢……” 他高中畢業那年，和同學喝醉後經過一個老小區，不顧朋友反對，在樓下放煙花，結果引發了大火，由于通道狹窄，救援車輛無法進入，最終整棟樓幾乎被燒毀，還有人未能逃脫……

說著，年輕人抓起旁邊的啤酒瓶欲再倒酒，卻被店主制止：“年輕人，你曾因酒後失態惹過大禍。”

年輕男子愣了一下，慢慢松開了手。

就在此時，司機突然起身：“雨停了，剛才車子有些打滑，我去檢查一下。”說罷，他離開了店鋪。

室內，年輕人情緒低落，自稱早已與社會脫節，成爲了廢人。店主勸慰道：“現在還不晚，努力總會有回報。我三十歲時也重新開始了生活。”

年輕人正欲詢問店主換工作的原因，司機卻已經回來了，重新坐到座位上。

店主輕輕抽了抽鼻子，問：“你檢查好了？”

司機點了點頭：“車胎沒問題。”接著他對年輕人說：“小兄弟，吃完了嗎？你已有些喝醉，我送你回去吧？”

年輕人感激地站起，“太感謝你了。”

司機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百元鈔票，塞到店主手裏：“老板，今天的飯錢我來付，不用找了。”

店主默默接過錢，目送他們離開。

司機和年輕人一同離開飯店。年輕人坐上出租車後想點煙，卻發現打火機落在了飯店，于是決定回去拿，但車門卻被鎖上了，而司機並未回到駕駛座。四扇門都被緊緊鎖住，只有副駕駛座上開著一道窄縫。

司機站在車旁，透過玻璃直勾勾地望著他，“我問你，當年的事是不是在瑞祥小區？”年輕人臉色大變，司機冷笑著從後備箱拿出一瓶大號可樂瓶，打開瓶蓋，朝著車窗的縫隙裏倒進了液體。那是汽油！

司機將空瓶扔在地上，然後摸出一個打火機。

年輕人驚恐地大喊：“師傅，你在幹什麽？快開車門！”他用力拍打車窗。

司機淒厲地笑著：“我要做什麽？我要你付出代價！我要你嘗試被大火燒死的滋味！”

年輕人突然明白過來：司機妻子死于火災，而那場火災與他有關。他在車裏絕望地大叫：“那只是個意外！請放我出去，救救我！”

司機越說越激動：“我妻子當時也求生不得，但誰又救了她呢？我去了無數次公安局，但他們一直不肯透露案犯的名字，只說要保護未成年人。沒想到今天你竟然自投羅網……天意啊！”司機拿著打火機的手顫抖著，深吸一口氣，准備點燃它……突然，一只大手從後面伸了過來，將打火機拍到了地上。

司機轉過頭：“是你？”站在他身後的是那個店主。店主說：“我聞到你身上有汽油味，就知道你在說謊。爲什麽輪胎會有汽油味？你一定是動了油箱。”

司機憤怒地大叫：“你別管閑事！剛才你都聽到了，我要給我妻子報仇！”他試圖撿起打火機。

店主拉住他：“兄弟，別沖動。剛才我聽了你們兩個的故事，不如聽聽我的。”店主把手臂上的袖套扯了下來，露出布滿疤痕的雙臂。

原來，店主是當年火災的一名消防員。火災現場條件惡劣，他發現走廊上有個暈倒的老人，同時五樓的女人正在窗口呼救。他最終選擇先救老人，但等他回去時，樓道已被大火吞噬，無法再救五樓的女人，自己也被燒傷。

店主感慨地說：“我傷愈出院後就辭職了，那時我三十歲，本來有機會升職，但我知道再也無法回到火場了……那個女人就是你的妻子吧？”

司機停止了掙紮，轉過頭呆呆地看著店主，然後指著車廂裏的年輕人大叫：“就是他引起了大火，害得我家破人亡！你在現場，爲什麽還要救他？”

店主歎了口氣：“我要救的不是他，而是你！這麽多年來，我總在問自己，如果當時我換一種選擇，結果會是怎樣？正因爲我沒能救你妻子，所以現在我要救你！兄弟，不要做傻事！”司機咬緊牙關，突然蹲下來痛哭……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但天快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