炖鍋裏的牛腩散發出誘人的香氣，桂皮和八角也爲其增添了不少滋味。
“等快出鍋的時候再把土豆和胡蘿蔔扔進去。”桂平開鍋看了一眼鍋裏的肉囑咐道。
“這麽麻煩？爲啥一開始不一起放啊？”張健不解。
“牛腩得好久炖呢，土豆和胡蘿蔔熟得快。一塊兒放土豆和胡蘿蔔得化湯裏去。”桂平解釋完又追問了一句:“你小子最近怎麽了？以前讓你做個番茄炒蛋都不動手，最近怎麽突然轉了性子？和你媽我學做菜了？”
“您別管了。反正我沒在外頭亂來就是了。”張健不知想起了什麽，臉頰微紅，像個剛成熟的水蜜桃。
“你現在這歲數也到了談戀愛的年紀了，媽開明著呢，要真有合心意的姑娘就領回來給我們看看。”桂平還不死心，繼續套兒子的話。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張健有些不耐煩了，倒土豆蘿蔔的時候濺起的湯汁險些崩臉上，嚇得他一蹦三尺高。
“你哪會幹這個，去去去。一邊待著去，讓媽來。”桂平將兒子趕出了廚房。
張健不情不願地出去了，心卻記挂著廚房的菜。
“媽，記得炖好撒一把香菜。”
“媽，炖好把香料和姜片夾出來，她不喜歡……”
“臭小子，今天是母親節，沒見你對你媽我說句好聽的話就算了，還指使我幹活？說，那個他（她)是誰？男的女的？”桂平舉著湯勺要打兒子。
張健靈活地躲開了，端過鍋來小心翼翼地盛進了保溫壺裏。臨走前才說了一句:“媽。母親節快樂，剩下的湯你喝了吧。就當是禮物了。”說完便歡歡喜喜地出門去了。
“晶晶姐，你別難過了。喝口湯吧，不顧自己也得顧孩子啊！”公園裏，張健捧著湯壺舉著勺子小心翼翼地說，生怕惹怒對方。
“他和我提出分手了。我還懷著他的孩子呢。他怎麽能這樣對我……”蔡晶說著，狠狠擤了一把鼻涕。
“是他不懂的欣賞你，沒必要爲了一個不值得的人難過。”張健忙放下湯壺給她遞紙巾。
“我是不是很差勁？所以他才要和我分手？”蔡晶哭著撲進了張健的懷裏。
溫香軟玉抱滿懷的感覺讓他險些失了心智。湯壺被蔡晶的動作帶倒了，灑了一地。幾滴湯汁濺起，燙得他龇牙咧嘴卻不肯松開抱著女孩的手。
“你很優秀，優秀到讓人覺得配不上你。”張健看到女孩胳膊上紋著的男友姓名縮寫，鼓起勇氣說:“他不要你，是他的損失。有些人已經默默喜歡你好幾年了，可以給他一個機會嗎？”
“你說得人是你吧？”蔡晶從張健懷裏擡起頭，目光灼灼地望著他。
“是！我喜歡你。很久之前就喜歡你了。可以給我一個機會嗎？”張健捏了捏出汗的手心，深呼了口氣像背課文般將暗藏在心底的感情傾吐而出。
“可是我還懷著孕，我不敢去醫院。我怕我再也做不了母親了。”蔡晶說著說著又哭了起來。
她的反應在張健看來算是答應了。他的膽子也大了不少，伸手將蔡晶摟在懷裏說:“沒關系，如果你要把孩子生下來，我就是他（她)爸爸。”
“我的年紀比你大了好幾歲呢。”蔡晶依偎在他懷裏，輕聲細語。
“真正的愛情是不需要在意細節的。什麽距離，年齡，身高不過是世人強加的東西罷了。”張健嘴裏突然冒出這樣一句話來，令他自己也感到吃驚。
“臭小子。你都還沒到法定的結婚年齡。你怎麽就把人家姑娘肚子搞大了。”桂平又好氣又好笑，氣得是兒子悄無聲息地將兒媳婦領了回來，笑得是在這個男多女少的時代，兒子早早就有了對象，還有了孩子。
“現在已經這樣了，我們還是先舉行婚禮給孩子和她一個名分再說吧。”張健在母親面前耍起了無賴，俨然還是一個孩子作派。
“你這臭小子。都要當爹的人了，還這麽幼稚。以後可得好好收收心，正正經經找份工作。媳婦生孩子可得不少錢呢。”張武將兒子叫到跟前，好好地說教了一番。
“知道了。”張健嘴裏應著，心裏卻惦記著自己還沒打完的那把遊戲。
同時，在家養胎的蔡晶似乎也聽到公公的話，將一條剛剛發送的信息給刪除了。
“張健，你能不能成熟一點。你都已經是兩個孩子的爸了。”屋裏傳出蔡晶的咆哮聲，張武第一時間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桂平則在門口偷聽。
“我哪裏不成熟了，你和孩子吃的用的。不都是我們家掏錢買的嗎？”張健回怼。
“我昨天不過是和朋友出去吃了一頓飯。回來就聽說你把大寶打了。你有什麽事沖我來，大人之間的事爲什麽要牽扯到孩子身上？”
“朋友，你敢說是哪個朋友嗎？你是不是還愛著他？昨天也是去見他了吧？”張健看著妻子胳膊上的紋身眼睛都紅了。
“如果你這麽無理取鬧的話，這日子就沒法過了。”蔡晶一把將房間門打開，拎著背包出去了。
因爲用力過猛，桂平一個沒注意，直挺挺摔了進來，還好被張健一把抓住了。
“這是怎麽說的？三天兩頭吵什麽呀？那個男的是誰啊？”桂平一口氣問了好幾個問題。
張健卻無心理會只敷衍道:“媽，你沒事就去看電視劇去吧，別來摻和我們的事了。”
“嘿，你個臭小子。現在翅膀硬了……”桂平雖然有心打聽，但是兒子嘴卻是緊的厲害。一個字不肯透露。但是聯系起他們吵架的內容，她也能猜出個一二來。怕是兒媳婦有二心了。
“唉，兒子是債，一輩子還不完哎！”桂平站在村口逢人就抱怨。
“你家的張健不是挺出息的嗎？二十剛出頭就把兒媳婦給你領回來了。孫女都生倆了，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的？倒是我家那臭小子才讓人操心呢，三十大幾了，對象還不知道在哪呢？”立刻就有人接了她的話繼續說，這大概就是村裏的好處吧，到哪都能找到聊天的人。
“唉，別提了。兩口子天天吵架，不知道是不是前世的冤孽，今生成了冤家。也不怪張健，我那兒媳婦，隔三差五的出去玩，回來就喝得醉熏熏的。我都沒眼看呦。”婆婆數落兒子的核心目的是勾出後面的兒媳。
“不會吧，看著平時待人接物都挺好的呀。”對方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嘴上卻是說著維護蔡晶的話。
“桂平，你還在這聊天呢？你家都鬧起來了。你兒媳婦領了一群娘家人，說要把你家大孫女帶走！”不遠處，隔壁的張大嫂沖著她喊道。
“這……這還有王法嗎？大家鄉裏鄉親的，可不能坐視不管啊！”桂平朝著來往的人群說。
“總不好讓外面的人欺負了我們村的人的。”一向和桂平關系不錯的人說了一句。村裏的人紛紛湊了上來，浩浩蕩蕩地往桂平家去了。
屋裏已經鬧開了。蔡晶拉著大兒子的手要走，張健不讓，非要讓她把兩個孩子都帶走。
兩個人僵持住了。蔡晶的娘家嫂子拉著大寶的手問:“你想跟爸爸，還是媽媽呀？”
“我要跟媽媽，爸爸壞。疼妹妹，不疼我。”大寶委屈巴巴地說。
“喏喏喏，你們都聽到了。張健這小子不地道，偏心眼子。這孩子跟著他還能有好日子過嗎？”娘家嫂子故意嚷起來爲的是讓所有人都聽到，好證明她們都是爲了孩子好。
“哎呦，張健。這就是你的不是了。同樣都是一個爹媽生養的，你可不能有偏有向的。”村裏一個快嘴的媳婦立刻倒戈相向了。
“對啊，都是一個爹媽生養的。你爲啥要偏心小的呀？”另一個看熱鬧的似乎品出了不一樣的意思，尤其看到大寶和張健一點不相像的時候。
“因爲，因爲。大寶不是他的。”蔡晶知道如果自己不說實話，一向看重孫子的婆婆必然不會讓她把孩子帶走。
“你說……你說什麽？”桂平一個沒站穩，跌坐在了地上。吃瓜群衆們只顧竊竊私語，忘了扶她。她這一跤摔得可謂是結結實實。
“這個事，他當初也是知道的。”蔡晶對上婆婆恨意滿滿的眼神嗫嚅著說道。
“我是知道，我以爲我的一片癡心能贏得你的愛。結果這麽多年了，你還是忘不掉他。甚至于偷偷去見他。”張健見事情被揭穿了，也就把深藏心底的秘密說了出來。
屋內一片嘩然。
“你根本沒有將大寶當作自己的孩子。我總要讓孩子感受到父母之愛的。”蔡晶說得理直氣壯。
“是你對不起我在先，現在要麽將兩個孩子帶走，要麽一個也別想帶走……”張健憤怒地指著蔡晶的鼻子叫嚷。
“我今天就要把大寶帶走，你能奈何得了我嗎？”蔡晶也毫不示弱。
很快，兩家人就吵做一團。
“都給我住嘴！”屋外傳來一聲暴喝。屋裏頓時安靜了下來。卻見張武領著村長進了屋。
村子裏總有幾個德高望重的人，張村長就算是一個。
他先是讓人將兩個人都拉到了一邊。然後將張健叫到跟前先訓斥了一頓:“你是我看著長大的，從小機靈鬼一般。我以爲你長大了會有出息。結果沒想到沉迷遊戲，又早早地找了對象。自己還沒長大就先當了爸。你當初就知道人家姑娘肚子裏有孩子，你還是接受了。既然如此，就該好好善待人家孩子。結果你心裏又偏偏接受不了，疑心人家。上欺瞞父母，下欺淩幼子。如此不成熟，根本不配爲人父母。”
張健聽完低頭不語。
張村長又轉而對蔡晶說:“你當初和他在一起恐怕也是存心不良吧。”
蔡晶剛想反駁，張村長馬上道:“你先聽我把話說完。”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你剛和前男友分手，轉頭就投入了張健的懷抱。就算有心，又能有幾分真心？如果我沒有想錯，你是怕墮胎傷了自己身子。張健又天天粘著你。你覺得這是個好的接盤手，才會願意接納他的吧？不然你怎麽會在後面又和前男友糾纏不休呢？”
“我……我沒有。”蔡晶剛說完，張村長立刻說:“我們剛在村口看到一個男人，長相和大寶有七分相像。應該是大寶父親吧？”
蔡晶不說話了。
“你們倆呀！”張村長重重地歎了一口氣。“爲了圖一時之快，不顧後果。你以爲結婚是鬧著玩的嗎？你將孩子置于何地？將父母置于何地？孩子願意出生在這個複雜的家庭裏嗎？你父母疼了這麽多年的孫子，卻不是自己家的？你讓他們如何面對村裏人的目光？”張村長一番話，說得兩個人都低下了頭。
“如今，已經證明了大寶不是張家的孩子，理該讓人家帶走。至于小寶這丫頭，是去是留。你們後面該怎麽協商，怎麽協商。要知道，這關乎兩個孩子的人生，也關乎兩個家庭的未來。不是你們小孩子過家家，想怎麽折騰，就怎麽折騰的！”張村長說完，在場的人都沉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