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幹部峥嵘歲月故事(二十九)瘋瘋癫癫幺神仙

奇章有吳璨 2024-04-08 01:14:14

一九九三年七月,四川省在改革開放總設計師鄧小平家鄉廣安,將南充地區的廣安縣,嶽池縣,武勝縣,華瑩市,達縣地區的鄰水縣,四縣一市,成立廣安地區,辦公暫時在廣安縣政府城北,廣安地區行政公署駐地選址廣安縣洄濃鎮,城南西溪一苑,緊密鑼鼓征地規劃建設新城。

鄉場集市是農村物質交易中心,商品采購中心,文化娛樂中心,鄉鎮政府所在地,又是政治中心。農村人們約定俗成一個日子,從四面八方帶著各自的目的,聚集在鄉場,熙熙攘攘,川流不息,街道商鋪林立,日雜百貨,醫院學校,電影院,豬牛市場,茶館酒館,容納男女老少。

九十年代村幹部逢場天喜歡坐茶館,叫上一杯茶,三五幾個人,吹牛擺龍門陣,社員辦事,找到茶館,有事講事,需要蓋章,茶桌上,簽上意見,摸出公章,呵一口氣,蓋上公章。我們鋪芽辦事處鄉幹部,趕興隆場1,4,7,也一同陪村幹部喝茶,一個村的幹部聚在一起,商量工作,拉家常,中午一起喝酒。

興隆場上中下三個茶館,上節街李家茶館,年輕人的天下,跑江湖的,提勁打把,口上功夫,相互吹噓,我強你弱,聲音一個比一個高。下節街舒家茶館,牛販子聚集一起,談價格,扯牛筋,高聲招呼,低聲談價,袖籠裏比劃,臉上笑哈哈。中間街鄭三茶館,村幹部,做生意的,說媒的,茶客上午喝茶,中午喝酒,豆腐幹,花生,鹵豬頭肉,喝了酒,對面姚家面館,叫上幾碗面,一並算帳給茶館老板,老板料理清楚,各收各錢。

我們鄉村幹部一般在鄭三茶館,十幾張桌子坐滿了人,鄭三老板忙不過來,一個個子不高,幹瘦,頭戴一頂扯了帽檐的幺神仙,自告奮勇幫忙,提一個長嘴茶壺,"來了,讓一讓,燙倒背",聲音鴨公腔,不笑,動作誇張,引人發笑。一來二去,人混熟了,有茶客有事走了,剩下的茶,他端過來,心安理得,喝加班茶,過路黃,摻了一輪開水,坐下來喝茶。中午,熟人喝酒,熟人會叫上二兩酒,抓一把花生,放在他的喝茶的位置,他一邊剝花生,一邊喝酒,臉上有了紅暈,天上地下,五花八門,擺龍門陣,大家喜歡聽,逗他。喝了酒,問:"幺神仙,光喝酒,吃不吃面…",幺神仙,不笑,說:"大老爺,有,又吃一碗,沒得算球了”,人們一笑,問的人,自然會多叫一碗面,他也不言謝,自顧自吃,吃飽喝足,靠在牆邊打瞌睡。醒了,下午到羅漢酒館吃狗肉豬血湯,喝酒,喝醉了,罵罵咧咧,吃有錢的飯,喝有錢人的酒,過無錢人的日子,回他三間破屋。

幺神仙,三間破瓦屋,牆壁透風,屋頂漏雨用薄膜補一下,一架床,一張席,一床破棉被,沒有其他家具,一年四季一頂扯了帽檐的不知顔色的帽子戴起,一雙解放鞋踏起,一件棉衣,冬天加根草繩捆起,春秋穿起,熱天披起。無竈無碗,上午鄭三茶館幫忙,摻水招呼茶客,陪擺龍門陣。下午羅漢狗肉豬血湯鍋,幫忙,剝狗,燒火,鞍前馬後,一個人,過著神仙般生活。

幺神仙小時候,家庭殷實,鄉裏幾十畝田地,街上經營雜貨攤,母親三十多歲生下他,稱坨兒,父母掌上明珠,嬌生慣養,五指不粘泥,衣來抻手,飯來張口,打一打算盤,記一下帳妥妥的小掌櫃,不出意外,靠幾十畝田地,街上幾間雜貨鋪,娶妻生子,衣食無憂過一生。

解放了,土改了,富農成份,街房征用,一家三口鄉下居住,幾畝田地,自耕自食,父母年紀大了,怎奈幺神仙個子單薄,不事耕作,勉強度日。父母去世,靠自己,體力不濟,頭腦靈和,思前想後,學一輕松手藝,修石磨。農村麥子磨面,玉米磨粉,推豆腐,磨涼粉,要用石磨。兩扇石磨,天長日久,石磨齒輪磨平,石磨齒輪溝要用扁錾錾深,不費力氣,精細巧做,工具一把手錘,一根鐵錾,幾根扁錾足也。農村家家有石磨,在那家修石磨,那家歇息,吃飯喝酒,逍遙自在,幺神仙樂此不疲。

幺神仙不在農業社做活路,修石磨,走南闖北,見多識廣,手藝人,有酒喝,喝了酒,嘻嘻哈哈,一根長煙竿,走路腳一跳一跳,肩一聳一聳,在幺駝背裁縫討一塊紅布,寫一個大的修字,石磨二小字,綁在腰上,打廣告。紅布條在屁股上,一跳紅布露出來,引得小孩子圍笑,他轉正身來,做一個鬼臉,小孩子驚嚇四散,又一跳往前走,小孩子笑著跟著,喊"幺神仙,幺神仙"大人們也跟著笑,幺神仙大家叫開了。

幺神仙不是喊成的幺神仙,他有幾把刷子。有一年逢場天,幺神仙在供銷社楊昌洞付食店,沒有酒票,楊昌洞開綠燈,用碗打二兩給他喝寡二兩,扯閑談。供銷社棉布門市部,一種燈草絨布,縫衣服穿,時尚,供不應求。平時無貨,人們早不早打聽,一旦有燈草絨供應了,人重人,手拿布票,錢,擠上擠下,爭先恐後遞給營業員,一會兒賣完了。扯倒布料的人興高采烈,沒扯倒的布料,垂頭喪氣,幺神仙大聲說:"爭什麽爭,二天燈草絨,布料多了,不要票了,怕你沒有錢買了",人們聽了,笑罵他不知天高地厚。幾年後,物資豐富,不僅燈草絨,其他布料玲珑滿目,不要布票了,有錢就買得到了,自己又沒有那麽多錢買了。人們想起幺神仙的話,幺神仙硬是名不虛傳。

有一年,幺神仙背一個錾簍子,別一把手錘,坐在石橋上,面前放一斤鹽,攤開,撮一撮在嘴裏嚼著,趕場的人好奇圍觀,有人問:"幺神仙,鹹不鹹…",幺神仙又撮一撮鹽在嘴裏嚼著,說:“不鹹不淡,明天莊稼收一半",第二年天大旱,莊稼減産,對幺神仙深信不疑。

幺神仙有一絕招,移火法。瓦匠燒瓦,他過路,主人家不請他喝酒,瓦匠師傅不拿言語,就是不打煙,不陪笑臉,講謙虛的話。幺神仙作業,耍把戲,念幾句咒語,將燒瓦窯裏的火移到水庫裏,河裏,水庫河裏水沸騰了,你燒瓦的窯是越燒越冷。

那家接媳婦,嫁女,辦生,他過路,主人家不請他,燒火,冷鍋冷竈,不是蒸籠不上汽,就是米飯不熟,苞漿飯,或者打爛碗,切了手,不順利。附近辦席,早不早上門拿言語,請幺神仙上家裏吃席喝酒。幺神仙也不白吃,到場念幾句咒語,端個水碗,東南西北,喝一口水,呼一聲吐出來,撒一把米,退了煞,萬事大吉,百做百順,一切順利。那家不請他,不是這裏出點小毛病,就是那裏不生肌不告囗,幺神仙只吃菜喝酒,江湖一把傘,只准吃不准展,一個人,不要錢,說:我幺神仙拿起錢做啥子。他到了場,喜樂神,瘋瘋癫癫,摸一摸男人的頭,嚇一嚇婦女,逗一逗小兒,開玩笑,鬧熱,附近辦喜事樂意請他喝酒。

幺神仙,農村人害怕他,敬他避他,怕得罪他。他睡覺睡倒半上午才起床,問他起來這麽晏,偷牛去了。他不笑,陰著臉說拉陰差去了。據老人輩人們迷信傳說,陽間的人,要死了,陽間的拉陰差的人送到陰間去。這類人,無兒無女,白天是人,晚上是鬼,將要死了的人,拉倒陰間鬼門關去交差。有時人死了,又活轉來,拉陰差的人說看見是熟人,親戚,放了回來,到其他地方拉人,拉不該死的人充數。幺神仙喝了酒,在酒席上擺拉陰差的事,隔幾天,他身上青一坨,烏一坨,人們問他怎麽一回事,他說:“陰間的鬼怨恨他將陰間的事說出來,犯了忌,遭打了。又放了熟人,拉錯了,遭打板子",說得人毛骨悚然,又不得不信,對他敬畏,拉攏不得罪他。

幺神仙一天就這樣在街上,喝茶,喝酒,過著他那神仙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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