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霞是我的初中同學，她初中畢業後就辍學了，她爹是養牛專業戶，她就順理成章地成爲了牛倌兒。三年後我高考失利，趴在被窩裏痛哭，爹叫娘叫都沒用，死活不肯起床。李春霞聽說了，氣呼呼地前來，對我破口大罵：“臭不要臉的，再不起床，掀你被窩兒！”
一聽這話，我頓時打了個寒顫，迅速將自己裹成個粽子，以防她萬一下手。李春霞是個猛人，這我是知道的。要說李春霞的猛，那可真是隔著門縫吹喇叭——名（鳴）聲在外。記得初二那年，隔壁班一男人追求我班一女生，因苦苦追求而不得，便開始用混招兒——要挾。
李春霞聽說後沖進隔壁班，對那男生拳打腳踢，直打得他無處躲藏逃進男廁所……李春霞不由分說，沖進男廁所一個過肩摔，將那男生摔倒在地——導致他休克。爲此，李春霞還領了處分。這事兒很快在校園傳開，李春霞名聲大噪。
如今，站在我臥室門口大吼的，正是當年猛如虎的李春霞，怎能不叫我內心忐忑！李春霞圓睜著雙眼，說道：“給你五分鍾，穿好衣服來院裏，我找你有話說！晚一分鍾，別怪我不顧及同學情誼……真的下手了。”
在李春霞的威壓下，我只得屈服，連連點頭。不到四分鍾，就穿好衣服來到院裏。李春霞遞過來一個小板凳示意我坐下，她也搬個小板凳坐在我旁邊。然後，便開了口：
“趙旭，不就是落榜嗎，有什麽大不了？腦袋掉了碗大個疤，二十年後還是條好漢……至于不肯起床嗎？這點魄力都沒有，能不落榜嗎？”李春霞說著，看了我一眼。然後，又繼續說道：“你是有什麽顧慮，還是怎樣？說出來……說出來，別人才能幫你。自己窩在床上，不吭不響，算什麽事兒？”
我只是靜靜地聽著，並不表態。李春霞有些急了，她引導性地問道：“怕複讀丟人？怕考不上大學，沒事情做？還是怕娶不上老婆？如果怕複讀丟人，那就不讀了。如果怕沒事做，可以跟我一起放牛啊。如果怕娶不上老婆……大不了我嫁你好了！”
聽完她說的話，我感覺臉膛發熱，心想：“一個姑娘家，怎能說出這種話，嫁人是那麽隨便的嗎？”不過講真話，她若肯嫁我定然願娶。不知爲什麽，我對于她是既怕又喜歡……我偷瞄李春霞一眼後，仍沒敢表態。
“振作起來，別當慫貨！不然我瞧不起你。不但我瞧不起你，全村的人都瞧不起你，連狗都瞧不起你！”李春霞越說越激動……
我終于開口了：“你真願意嫁我？”李春霞愣了一下，然後噗嗤一聲笑了：“賴床使性子，居然是怕娶不上老婆，你可真逗……一點不像個男人，可是有點兒鄙視你了呀！”她邊說邊笑，活像一朵開得正豔的大喇叭花。
“李春霞，我敬你是條漢子，你可不能說話不算話！”我擲地有聲地說道。李春霞又是一愣，然後再笑，開懷大笑：“你咋那麽逗呢？就那麽願意娶媳婦？”被她這樣一問，我頓時害羞了起來。
“你要肯嫁我，我就能振作！”我信誓旦旦地說著。李春霞猶豫了三秒鍾，然後幹脆地說道：“行吧，我答應你。”我趕忙說：“一言爲定，不許反悔。”她點了點頭，我開心極了，立刻說道：“留下來吃飯吧，咱們應慶祝一下！你稍等，我去煮兩碗雞蛋面。”
李春霞調侃我：“難道不該殺只雞來慶祝？畢竟是這麽重要的事呢！”我說：“暈血，否則殺鵝都沒問題……另外，我還覺得，留下現在的一只下蛋雞，明年就可能變成十只、百只……”
李春霞嘟起嘴巴，假裝生氣：“行了行了，我還不了解你。當年上初中時，你揚言要請另外兩個男生吃冰棍兒，三個大男人居然只買了一根冰棍兒……輪流啃……比貓舔豬油還歡兒！”
我笑笑說：“那不都是因爲沒錢嘛！窮學生，財力不濟。這樣，我給你放兩顆蛋……”李春霞不懈地瞄我一眼，說道：“算了，一聽就沒胃口。不必煮我的雞蛋面了，我回家去了。給你省省……”她說著，起身便走。我追出大門去，柔聲道：“慢走。”她頭也沒回，疾步走遠。
那個夏天，我落榜了。可是，因禍得福戀愛了。我想不去複讀了吧，因爲，有了李春霞生活同樣有意義。我嘗試著開始跟她一起去放牛，嘗試著跟父母一起下農田、幹農活兒……不過確實有點累，但是的確很快樂。
那時，我深切地體會到：戀愛的感覺真好——像躺在空調房裏吃砂糖橘；像在冰天雪地裏，洗溫泉澡；像久旱的禾苗，淋了一場透地的雨……
李春霞是我的初戀，我愛她愛得發狂，這個比男人還男人的女人，特別有味道。我一天不見她，就會八爪撓心，恨不得天天與她膩歪在一起。可是，李春霞對我似乎有些煩了。爲了討好她，我只得不停地花樣翻新。
看書上說，沒有哪個女人能夠抵擋住味蕾的誘惑，愛她你就餵她吧！所以，我便跑去了鎮上開餐館的二叔那兒，跟他要了些客人吃剩的飯菜，打包給李春霞送到草原上去。她在那裏放牛，難有可口的飯菜，我的到來令她十分開懷……
之後，我爲李春霞送剩飯剩菜，就成爲了一種常態。二叔對我很感激，他說：“以前每每處理廚余時都十分頭痛，不過現在好了有你幫忙。”我說：“這事兒別跟李春霞說。”二叔點了點頭：“我替你保密。”
草原上的空氣，永遠是清新的。天好藍，雲好白，牛羊好可愛，鳥鳴好動聽……然而，最令我心動的，卻是那可愛的姑娘——李春霞。
聽說獸醫家有免費的豬卵提供，我便主動找上門去。要了四顆豬卵，道謝後出來，見他家院門口種了許多蒜苗，便隨手順了十幾棵。我第一次下廚，替李春霞炒硬菜——豬卵炒蒜苗。當我把這道硬菜送到她面前時，李春霞感動得差點沒落淚，她帶著哽咽腔說道：“終于不用吃‘雜燴菜’了！”
不過，才吃一口就放下了筷兒。她問：“這是什麽肉？不會沒炒熟吧，怎麽有種怪怪的味道？”我說：“啥味兒也沒有，大概是你不餓！”她說：“也許吧。那就先不吃了，等餓了再吃。”
于是，我們便愉快地攀談起來，聊了很多很多。李春霞說：“你有沒有想過，將來娶了我，拿什麽來養我？”我說：“暫時還沒考慮。等娶了再說。”李春霞說：“我可不想嫁個沒計劃、沒想法、沒規劃的男人。”我沉默了，是啊，作爲男人，將來要養老婆和孩子的，沒計劃、沒想法、沒規劃，怎麽行？
我帶著這個沉重的問題回到了家，說給父母聽。爹說：“咱們莊戶人家，養家糊口就是要靠出大力——種田、養殖或打魚……除此之外，也沒有其他選擇。”我說：“出去打工呢？”娘說：“那也行。但帶著老婆孩兒，可能較困難……”
我沉默了，似乎前景並不光明。我于是，又開始遊移起來，隱隱約約又想去複讀了。我把這個想法告訴了李春霞，李春霞沒有回答我，她把皮鞭甩得啪啪直響，嚇得牛兒四散逃去……我知道，那鞭稍的速度超過了音速。
良久後，她說道：“你怎麽選，我都尊重。跟我分手也行。”我趕緊擁住她，說：“怎麽會？沒有什麽能分開我們……你是我永遠的最愛。聽著，一定要等我……等我考上大學，有了工作，就回來娶你！”
她苦笑了一下，沒有說話。然後，便是對我一陣凝視。許久後，才淡淡地說道：“好吧，我答應你。”她的聲音又細又小，完全不像個男人，這令我很不適應。這段時間以來，我有個奇怪的發覺——李春霞越來越像女人了，沒有原來可愛了。
李春霞仍在不停地甩著鞭子，啪啪作響，刺破耳膜，令人煩躁……突然，鞭子只響了半下，便沒了下文。我擡頭去看，原來是鞭杆兒折斷了……李春霞將手裏的半截鞭杆兒狠狠地抛向遠方，然後朝她的牛群走去。
我悄悄地把那半截鞭杆兒尋回來，又悄悄地剪了幾頭牛的牛尾毛，用三天時間爲李傳霞做了一把拂塵。當我將這把拂塵呈給李春霞時，她驚訝道：“啥意思，想讓我出家啊？”我說：“不不不……讓你驅趕蚊蟲用的。草原上蚊蟲多。”
李春霞接過去，說道：“還蠻精致，多謝了。”我說：“老夫老妻，何必客套。”她說：“誰跟你老夫老妻？”我說：“咱們可是私定過終身的，你可不許反悔。”李春霞開始蠻不講理起來：“哼！又沒扯證兒，隨時都可變的。”我說：“果然越來越不像男人了，自己說過的話都要抵賴！”
她瞪我一眼，面目有些猙獰：“我就不是男人，就不是男人……你睜眼看清楚了，我是女人！貨真價實的女人。”我一時間竟無言以對了。她說的沒錯。那天，我們不歡而散。
我沒有再去草原上找李春霞，而是開始准備複讀用的書籍、用品。一周後，我回到了學校。很快便與幾個複讀的老同學打得火熱。但是，對于李春霞我依然牽挂著，因爲我已經認定了，她是我這一生必須要娶的女人。
終于熬到了國慶節，我放假回到了村子，立刻去找李春霞。神奇的是，她居然又恢複了常態——變得如最初時一樣爺們兒了，說話幹脆利落。月光下，我和她在村口的老桑樹下，緊緊相擁。
她突然說：“你送我的浮塵真好用，不知打死了多少蚊子、蒼蠅呢！”我說：“是吧。若喜歡，我回頭再給你做一把。但是，我有個要求——只能跟我一人談戀愛，不許腳踏多只船。”她說：“說什麽呢？我是那種人嘛？你就安安心心，踏踏實實讀書……我等你回來。等你駕著五彩祥雲回來娶我。”我情不自禁地笑了，把她摟得更緊了。
終于，功夫不負有心人，經過又多一年的努力，我考入了理想的院校。李春霞得知後，甭提多高興了，她笑著說：“你終于守得雲開見月明了，可是，我還要守多久呢？”我說：“不會太久的。”我們相視一笑，再次擁抱在一起。
我上大一期間，一直跟李春霞通信，有時打電話。而我最喜歡的方式還是通信，因爲信裏什麽都可以說，可以說得很深刻。一次說不好，還可以打草稿。不像電話裏，即興發言，容易出錯。
一時間，我很是春風得意，大有一種愛情和事業雙豐收的感覺。可是，剛升入大二，李春霞對我似乎就冷淡了起來。回信不那麽積極了，電話中也是說不上幾句就挂了。我覺得，她一定是發生了什麽。
一個下午剛放學，正欲去吃晚飯，一個熟悉的身影從樹後閃出來：“嗨，趙旭！”我循聲望去，天啊，居然是李春霞。我欣喜若狂：“你怎麽來了？也提前打個招呼，我可以去車站接你呀！”
她說：“給你個驚喜，豈不是更好！”我激動萬分，沖上前去，張開雙臂……她連連後退，說道：“趙旭，你聽我說。其實，我本來不想來的……不過，思前想後，覺得還是應給你個交待……”她說完這些話，停頓了下來，沒有繼續說。
這時，樹後又走出一個男人來。他高高瘦瘦，臉色蒼白，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那男人踱著方步，向我和李春霞這邊走來。我正欲問他幹嘛時，李春霞卻說道：“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未婚夫陳剛，已經扯證了。”
“什麽？未婚夫？”我驚訝地問道，“那我是你什麽人？”又驚又氣的我，頭頓時大了一圈。“所以呀，你要聽我解釋。”李春霞一字一頓地說道。
“那好，你就快解釋吧。我希望你能夠給我一個完美的解釋。”我語氣生硬地說道。于是，李春霞便講述了起來。
“陳剛被人騙了——是個婚騙——騙光了他所有的財産。他一時想不開，就站上橋頭欲尋短見。我剛巧路過，趕緊勸說……可他死活不肯下來，稱自己再也沒錢娶老婆了，活著沒有意思，不如死了算了。我說，就爲這事兒？那簡單，大不了我嫁你好了，不要彩禮！他說‘當真’？我說‘當真’。他說‘除非現在就去扯證’。我說“好，去扯證”。就這樣，我稀裏糊塗地就跟他扯了證……你瞧，在這呢。”李春霞說著，將一個紅色的小本本遞給我。”
我接過來看，果然是結婚證。于是，哎呀一聲大叫，暈倒在地。當我醒來時，已經躺在路邊的長椅上。我猛然坐起身，說道：“李春霞啊，李春霞！你怎麽隨隨便便就承諾給人做老婆呢？你當自己是誰？拯救普天下光棍兒的聖母嗎？”
李春霞唯唯諾諾地說道：“救人要緊，來不及多想。一時大意，哎……你就原諒我吧！”她說著，流下了兩行清淚。那男人見了，走上前來，掏出手帕，輕輕地替李春霞拭去淚水。然後，又走到我身邊，掏出一支煙，遞過來。
我沒有接受，他便後退一步，自己點燃，然後蹲上路邊的馬路牙子，抽了起來。他看上去，不像很討人厭的樣子。
李春霞說：“趙旭，我來呢就是通知你，下月我們就結婚了。另外，也來看看你，看看你的校園……我發現，你們這兒美女還真多呢，找個比我好的很容易……你就把我忘了吧！”她說完，轉身離去了。男人跟在她身後，也離去了。
我擦了擦模糊的眼睛，說道：“等等……附近有個城鄉結合部，那裏有個賣燒烤的小店兒，羊肉串兩毛錢一串，可便宜了……我們去吃個飯吧，跟你那位初次見面，大家也算認識一下。”
李春霞停下腳步，轉回身來，但卻猶豫著沒有表態。那男人沖她笑笑，說：“趙旭兄弟說得對，應該認識一下。要麽咱去？”李春霞還在猶豫，良久後說：“我擔心，你倆喝點兒酒，再打起來！”
男人說：“不會的。趙旭兄弟一看就是有文化、有素養的人。再說了，就我這身板兒，就算動起手來，也不是他的個兒！所以，我們打不起來的。”
李春霞聽後，點了點頭。就這樣，我帶著他們去了城鄉結合部的那家廉價的燒烤店。可李春霞只吃了半串兒，就停了下來。我催促她多吃點，她卻拒絕：“兩毛一串，哪有這麽這麽便宜的羊肉串兒？不會是老鼠肉吧，吃了拉肚怎麽辦？”
我強擠出一絲笑容，說：“別怕，早有准備。”說著，拿出一盒氟哌酸，每人發了兩粒：“吃了這個，再吃燒烤，不會拉肚。我們每次來，都是這樣操作的，屢試不爽，非常可信。”
李春霞皺了皺眉，說道：“天啊，你們就是這樣吃燒烤的？爲不拉肚，還要吃藥？這也太誇張了吧！”
我笑了笑，沒有理她。吃了兩片藥後，開始大快朵頤……啤酒也是不可少的，我與李春霞的老公陳剛不斷碰杯——他們已經扯了證，姑且可以這樣稱呼吧。
我看到陳剛沒有吃藥，把藥放在了一邊，心想：“老兄，萬一拉肚可別怨我。”結果，不出所料，半小時的功夫，他便跑去了廁所。
陳剛離開後，我對李春霞說道：“他對你好嗎？”李春霞用力地點了點頭。我說：“爲什麽不等我？還有三年，很快就到了。”她說：“你有資格擁有比我更好的。”我：“所以，你就編了個故事來騙我？”她笑了笑：“沒編故事，都是真的。”
我苦笑一下，沒再說話。此時，腹痛難耐，只好站起身來，快步跑進廁所。我蹲在陳剛旁邊，跟他聊起天來。他滿臉通紅，眼角噙著淚水：“兄弟，這家燒烤店的羊肉串，火力很猛啊！”
我笑了笑：“李春霞是編故事來騙我的吧？”他看我一眼後，說道：“被你識破了？”我點了點頭：“你們怎麽認識的？”陳剛：“媒婆介紹的，正常嫁娶流程，有給彩禮……”
我點了點頭，然後問他：“你能對她好嗎？”陳剛肯定地點點頭：“就算死，我也要對她好的。她是個好女孩，別看她表面像個漢子，其實很脆弱……所以，我要加倍呵護她。”
沒有想到，陳剛是這麽了解李春霞呢！我從廁所出來時，陳剛仍然站不起身……那頓飯吃得很不愉快，幾個小時後陳剛終于從廁所出來，我匆匆結了賬，大家就分開了。自那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李春霞了，她嫁到陳剛村去了。即便節假日我回了村，也未能遇到過她。
轉眼，我大學畢業，參加了工作。時機成熟了，也該談婚論嫁了。于是，經人介紹，我便談了幾個。結果，她們都嫌棄我不夠大度，沒多久就不歡而散了。大概是因爲吃飯時，我極力推行AA制。其實，我也沒看上他們。一個個長得歪瓜裂棗的，哪有李春霞好看。
一晃兒，幾年就過去了，我還單著。一次偶然的機會，我跟爹通電話。爹告訴我說：“春霞這孩子真慘，死了丈夫……”我說：“什麽，怎麽會？”爹說：“我還能瞎說不成？她丈夫被卷入收割機，攪碎了下半身……在醫院裏，哭著鬧著要見她和孩子，春霞抱著孩子趕到時，他已經走了……”
不知爲什麽，挂斷電話後，我流下了熱淚。半年後的一天，我回到了老家。沒有去父母那，而是打聽著去了李春霞家。她見我來很是開心，端茶倒水，忙前忙後。一個三四歲的小女孩，怯生生地站在屋角裏。
我把她抱起來，放在膝蓋上。李春霞說：“沒見過世面，怕生。”我說：“她挺可愛的，長得像你小時候。”她笑了笑沒說話。她弄了一大桌子飯菜，還備了酒。我們默默地吃著，沒有人說話。
月亮悄悄地爬上了樹梢。我想起了曾經，在村口的老桑樹下，與李春霞擁抱時的情景，不由地臉上現出了微笑。她見了問我：“有啥開心事？”我說：“想起了從前的我們……”
她沒搭話，默默地吃著飯菜。我對她說：“想當你女兒的爸爸，能給我這個機會嗎？”她苦笑一下：“幹爸可以。”我說：“親爸呢？”她搖了搖頭：“親爸只有一個，已經走了。”
那頓飯吃了很久很久，只因我不願離開。直至已經很晚，我不得不站起身來告辭。她點了點頭：“以後少來往吧！”我說：“爲什麽？”她說：“我喜歡安安靜靜地生活。”我點了點頭，默默地離開了。
我知道，跟她沒有可能了。便不再打擾她。我回到崗位上，努力工作著。很快，我人生中真正的另一半出現了。
那是一個雨後的星球六下午，我下樓去附近餐館吃午飯。一個瘦小的身影出現在我面前，是個白白淨淨的女孩，扛著煤氣罐兒吃力地爬著樓。我說：“美女，要幫忙嗎？”她說：“要，多謝。”聲音清脆且悅耳。
我于是扛著煤氣罐，幫她送到六樓。她熱情地邀我進屋坐坐，我便進了。她說：“還沒吃中飯吧，要麽一塊兒吃？”看她長得還不錯，我就答應了。于是，她跑去了廚房。時間不大，她跑來說：“不好意思，就剩一袋方便面了。”我說：“沒關系，我飯量不大。”她說：“那好，泡了咱倆一塊兒吃。”我點點頭。
時間不大，方便面端來了，我讓她先吃。她只吃了一口，便讓給了我。我于是吃了起來，全部吃光只剩一點湯。她居然端過去，一仰脖子全部喝光。
天啊，那一瞬間，我産生了一種感覺——遇見知音了。我當時就想，自己和她在勤儉節約方面，大有切磋空間。于是，越聊越投機，簡直相見恨晚啊！
也就是在那一刻，我徹底愛上了她。正所謂——衆裏尋她千百度，蓦然回首，她正坐在餐桌後……沒多久，我們同居了。半年後，我們扯了證。她成了名正言順的“太太”。
我見她牛仔褲磨破褲腳，就剪短當短褲穿。我于是，就將牙簽劈開用，一根當作兩根……鄰居們見了，紛紛稱贊我們：“于勤儉節約上的才華，簡直橫溢！”
對此，我們十分謙虛：“哪裏，哪裏！還有提升空間。”由于我們持家有道，幾年後就在所在二線城市，買了兩套房。我們常常開著三手的桑塔納，去附近超市試吃……生活如此美好，我非常知足。
至于李春霞，我和她就再也沒有聯絡過了。不過，她在我心裏，始終是個有分量的女人。畢竟，初戀無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