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間,終究只剩我一人

妮妮聊小說 2024-07-01 22:52:08
第1章   汝瓷嫁給徐珩川那一年,她是汝家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他是被戲稱大頭兵的破落戶。   徐珩川娶二房那一年,徐珩川成了被人人恭維的少帥,而汝家家破人亡。   新婚第二天,二房嬌滴滴對徐珩川道:“少帥,大姐在雪裏跪一夜了,我不怪她了。”   徐珩川冷哼一聲,命人把汝瓷帶過來認錯。   可帶上來的,只有汝瓷一片焦黑的屍體。   ……   民國十二年,帥府。   汝瓷正讀著晨報,一陣寒風吹過,她又一次咳彎了腰。   丫頭漱桦忙上前幫她順氣。   她憂心地很:“少夫人的病越拖越重,這樣可不行……我聽人說瑪麗雅醫院進了批新藥,叫青黴素,能治這痨病,咱們去看看吧。”   汝瓷喘了兩聲,緊緊抓住漱桦的手:“外面亂著呢,等珩川剿匪回來了再說。把平日裏喝的藥煎一碗就行。”   漱桦拗不過汝瓷,出去煎藥了。   汝瓷展開手中帕子,上面一灘刺目的紅。   她不由歎息一聲,看向窗外。   看著窗棂上落下雪,又融化了。   可能是見慣了這亂世的生死,汝瓷一直平靜地很。   這些年來,舊社會被推翻,各方勢力紛紛湧現。   富甲一方的汝家敗落,如今只剩汝瓷和哥哥汝蔺。   而原本只是守城將軍的徐家則成了一方軍閥,徐珩川隨父四處征戰。   時局未平,成婚五年來,汝瓷與徐珩川一直以來都聚少離多。   如今年關將近,倘若徐珩川不回來,她這幅敗落的身體,又還能等他多久呢……   思及此,汝瓷心緒難平,又沉沉咳嗽起來。   這時,漱桦腳步匆匆又跑進了屋子。   “少夫人,少帥回來了!”   汝瓷驚得站起身來,難以抑制喜悅。   可又立馬緊張了起來,她摸了摸自己的臉:“漱桦,你看我的臉色可還好?”   漱桦臉上的喜色一收:“奴婢這就替少夫人好好梳妝打扮一下。”   一切准備妥當,汝瓷與漱桦一同站在院門口候著。   不知在寒風中站了多久,終于聽到軍靴聲由遠及近。   徐珩川一身墨綠色軍裝,踏著風雪而來。   許久未見,汝瓷癡癡地看著他:“珩川,你回來了。”   他稍一點頭,越過汝瓷,先一步進了屋。   汝瓷上前替他斟起茶來。   他卻從懷裏掏出個物件放到桌上:“你今年的生辰禮。”   戰事繁忙,汝瓷沒想到他心裏會記挂著,心中一喜。   可拿過一看,除了畫片上寫著的“引月宮香粉”五個字,還印著個穿著旗袍、露著大腿的美豔女子。   自從患上肺病,汝瓷沒再用過這東西。   她打開來,就聞到一陣刺鼻的香味。   汝瓷直覺不對,徐珩川從不屑于研究這些女人的玩意兒,那會是誰挑選的……   心下一涼,她怔然將香粉盒子放在桌上:“有勞你記挂。”   汝瓷的不熱絡,卻讓徐珩川皺起了眉:“你要不喜歡,明年不送了便是。你想要何物,就差漱桦去領錢好了。”   說完,茶都不曾動過,他起身就要走。   汝瓷看著他的背影,臉上血色陡失。   這話不投機半句多的模樣,是何時開始的?   心口刺痛,連帶著胸口,汝瓷又一次猛然咳了起來。   徐珩川腳步頓住,回過身來。   漱桦卻急了,開口道:“少夫人的身子越發不好了,少帥,您如今回來了,就帶少夫人去瑪麗雅醫院瞧瞧身子吧!”   汝瓷制止不及,又忽生期待。   不曾想徐珩川將眉毛一挑,說出的話如尖刀一般。   “腿長在她自己身上,要去醫院,還要我陪嗎?”   “汝瓷,你是從哪兒學來的手段,一天天這麽多事兒?” 第2章   屋外的風驟然大了,窗紙被吹得獵獵作響,本還忐忑的心,徹底跌在了地上。   汝瓷沒想到他會是這種反應。   汝瓷的咳嗽沒停,徐珩川也只是不甚在意地看了她一眼:“家裏給了你個小院子好生養病,你還能將身子越養越差?”   他是一心認定了汝瓷就是用病來博得他的關注。   汝瓷強忍住咳嗽,攥緊了手中的帕子:“少帥有事就去忙吧。”   徐珩川冷笑一聲,喝了茶,將杯子重重磕在桌上,轉身走了。   門大開著,穿堂風過,汝瓷的心也空空蕩蕩。   漱桦連忙去關上門,她又忍不住抱怨:“少帥怎的一點都不關心少夫人的身體。”   說完,她又自知失言地閉了嘴。   汝瓷垂下眼,苦澀一笑。   從前……徐珩川也是在乎的,她稍一皺眉,他都要擔心自己是不是身子不舒爽。   哪裏像現在,能無動于衷地看著她咳嗽。   汝瓷直直看著桌上的杯子,心裏和眼眶都覺得酸澀。   第二天一早。   主屋的丫鬟遠遠站在院子裏,大聲說道:“少夫人,大帥他們打了勝仗回來,今晚上要您去前廳用餐呢!”   自三年前汝瓷得了痨病後,帥府所有人都對她避之不及。   漱桦欣喜不已:“少夫人,奴婢給您好生打扮,准備一下。”   汝瓷沒什麽精神,坐到梳妝台前,任漱桦動作。   直到一股嗆人的香味沖進汝瓷的鼻腔。   汝瓷推開漱桦,側過身,狠狠地咳嗽起來。   緩過來後,又發現一地狼藉。   那香粉盒子被打翻在地,香氣沖天。   漱桦已經驚慌失措地跪下:“少夫人,是奴婢失察。奴婢想著這是少帥好不容易回來送的,想給少夫人用上。”   “無妨。”汝瓷掩著口鼻,垂下眼,“不用打扮了,把地上收拾好,東西扔了吧。”   這東西,都不知道是什麽女人在和自己一塊用。   漱桦稍顯躊躇:“這是少帥給您帶的生辰禮物,就這麽扔了嗎?”   汝瓷也猶豫起來。   這禮物確實不用心,但至少徐珩川還記挂著自己的生辰。   想著,汝瓷歎了口氣:“算了,你把我之前用的香粉裝進去。”   離晚飯還有段時間,汝瓷坐在桌前看書,又忽見屋外漱桦的一聲:“少帥,您來了!”   聞言,汝瓷下意識起了身。   徐珩川帶著外頭的風雪進了屋。   汝瓷打了個寒顫,聽到他第一句話是:“你這屋子裏還挺香的。”   他臉上的表情都舒展了些。   倒是真心喜歡這味道。   屋裏已經通了好些時候的風了,他還聞得出。   汝瓷一顆心又冷下來,沒接茬。   只靜靜看著他:“少帥怎地這個時候過來了?”   徐珩川沒有立刻回答,他坐在汝瓷對面,給自己倒了杯茶。   喝盡了才緩緩道:“此次回來,我要新納一房姨娘太。”   一瞬間,汝瓷的耳邊嗡嗡作響,胸口有如被大錘錘過。   她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你說什麽?!”   成婚時,他笑著說過的“鴛鴦交頸期千歲,琴瑟諧和願百年”仿佛還在耳邊。   一句“姨娘太”卻如雷鳴般將一切劈碎。   徐珩川看向汝瓷,將話說得理所當然:“她是我從戰區帶回來的女人,于我有救命之恩,我娶她怎麽了?”   救命之恩,何其諷刺。   明明有那麽多報恩的方法,他偏偏要帶她回來,納她爲姨娘太。   汝瓷的心好像被只大手揪成了一團。   她生生忍住咳嗽的沖動,死死盯著他:“那女子,是什麽人?”   徐珩川聲音終究弱了一瞬:“她……是青樓女子,但已從了良,身家清白。”   汝瓷聽得頭暈目眩。   半晌,才從喉嚨裏擠出一句話:“徐珩川,倘若我不願呢。”   徐珩川緊緊皺起眉頭,口氣已是不容置啄:“她已懷了我的孩子!” 第3章   這話真是最利的刀子,直直戳向汝瓷的心窩。   孩子、孩子,的確,她這個病,可能一輩子都不能擁有孩子了。   所以他就要找其他女人生孩子嗎?!   汝瓷緊緊攥住手,看著他,看清他臉上毫不掩飾的不耐後。   她再也忍不住,猛烈地咳嗽起來。   徐珩川卻只是無動于衷地看著。   “你別演戲,我此番來只是通知你,不是來與你商量的。”   汝瓷的眼淚都要咳出來。   他還在繼續說:“我不會讓我的孩子流落在外。你是我的正室,就不能大度點?”   汝瓷還咳著,徐珩川沒了耐心,轉身出了屋子。   又只留下他的一個背影,和滿室的冰冷空寂。   過往承諾皆成空話,他心裏已有了別人,卻要汝瓷學會大度……   汝瓷心中萬般哀痛,一口血咯到地上。   漱桦見此,大驚失色:“少夫人,奴婢這就去叫醫生來!”   她起身要走。   汝瓷忙拉住她的手,聲音虛弱:“治了這麽些年,也沒見好。不必勞動醫生來,你去把今天的藥煎上。”   以前因爲徐珩川,覺得每天都有盼頭,現在耗在這裏,倒真不如死了自在。   漱桦看著汝瓷慘白的臉良久,最後垂著頭低低地哭起來。   時間很快到傍晚。   汝瓷帶著漱桦來到前廳。   徐家現在已建起新式的樓房,前廳裝潢華麗,一派歐式的富麗堂皇。   汝瓷剛到門前,就碰見了小姑子徐茵姗。   見到汝瓷,徐茵姗就和身邊的丫鬟一塊用帕子捂住鼻子,嫌惡地後退兩步。   只留下那張會說話的嘴口吐惡言:“家裏這麽大的喜事,還要見你這麽個病痨鬼,真是晦氣。”   她一翻白眼頭一扭,進去了。   汝瓷攥起手,面色有些發白,擡腳進了屋。   因著身體不便,汝瓷遠遠向徐母行了個禮:“見過母親。”   “小瓷,你來了。”徐母將茶杯放到一旁的桌子上,“珩川要新納一房姨娘太,你知道了吧?”   汝瓷垂著頭,低著眼:“媳婦知道。”   徐母笑意盈盈,說的話卻是綿裏藏針:“你嫁給珩川五年,一直無所出,如今雨兒有了身孕,想必你心裏也是高興的。”   “我與老爺的四房姨娘,相處地很好,你作爲少夫人,肯定也是可以的。”   這話說得汝瓷無從反駁。   其實徐母從前待她很好,但自汝瓷病了,一切都不一樣了。   如今連丈夫,都不會再是她一個人的丈夫。   此時,徐母才輕飄飄地讓汝瓷起了身。   前廳的丫鬟帶著汝瓷到了先安排好的單獨座位,離主桌有段距離。   其他人陸陸續續入了座,歡聲笑語一片。   汝瓷一個人坐在這小桌前,身旁只站了個漱桦。   身前冷清,心裏也是冷寂一片。   然後,屋內突然靜了一瞬,汝瓷回過頭,發現是徐父來了。   一屋子人都站起身來。   汝瓷這才看見後面跟著的徐珩川。   不止他一個,他懷裏還依偎著個女人。   千嬌百媚,身姿窈窕,正是那香粉盒上的畫片裏的女人。   原來是她。   汝瓷頭腦空白了一瞬,心也隨著狠狠揪起。   徐珩川只淡淡瞥了她一眼,就摟著那雨兒入了座。   主桌的氛圍更歡騰了。   贊歎了會兒徐家父子兩人的赫赫軍功,又自然而然的轉到徐珩川的身上。   “少帥和雨姨娘真是蜜裏調油,如膠似漆啊。”   汝瓷聽見徐珩川的聲音帶著明顯的笑意:“已經定好了婚期,就在臘月二十四,大家等著喝喜酒吧。”   汝瓷臉色一瞬間變得蒼白無比。   臘月二十四,是她的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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