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之高那個高興勁兒就甭用說了。等啊等，盼啊盼，終于盼到了這一天。

今天是一年的最後一天——大年三十，李之高要偕同新婚的妻子回家過年，跟父母團聚，幾年的夙願就要實現了。

一大早，李之高從暖烘烘的被窩裏鑽出來，溫和地對妻子說：“親愛的，起床咯。”妻子趙蔓蓉揉著惺忪的眼睛，嘟囔著：“時間還早呢！急什麽？”

李之高眨巴著眼說：“下雪天，路滑，我們當然要早點走。”

“看你高興得像個孩子似的。”妻子嬌嗔道。

李之高微微笑，說：“難道你不想回家嗎？農村裏的大年夜可熱鬧呢！那種鄉情民俗，會讓你長見識、開眼界的。”

“別說得天花亂墜，鄉下能熱鬧到哪裏去？糊弄人非揍死你不可。”趙蔓蓉說得漫不經心，心裏卻癢癢了，眼睛一眨，抿著嘴笑，喜形于色。

“不說了，快快起床吧。”李之高說著，不亦樂乎地整理起行李來。

突然，李之高手機響了，悅耳的彩鈴聲舒緩地在室內回蕩，一聲聲牽動著李之高的心。

一大早的，誰的電話？莫非是老母親來的電話？李之高不由自主地想。

忙于工作，李之高有幾年沒有回老家了。將近年關，老母親一天一個電話，催著問什麽時候回來。就在昨天，李之高興高采烈地說：“大年三十一定能回到老家，一切工作都安排好了。”母親一聽，樂不可支地說：“好，好。家裏的年貨都已經准備齊全了，就等你們回來。”

李之高興奮地拿過手機接聽，一下子愣住了。

“誰的電話？”妻子關切地問。

“單位的。”李之高答。

妻子疑惑了，說：“什麽事？”

李之高鄭重地說：“緊急的事。”

李之高說著，利索地換上工作服，裹上了一件棉大衣。

“我們怎麽辦？不能回老家過年了？”妻子悻悻地問。

“再說吧。全體交警都要執勤。”李之高丟下一句話，頭也不回地走了。

趙蔓蓉傻愣愣的，心裏直犯嘀咕，都過年了，怎麽還有忙不完的事？該回家的都回家了呀。

趙蔓蓉不知如何是好，焦急地在室內踱來踱去。她來到了窗口，向外望去，風刮得猛，打著旋兒，發出一陣陣的尖叫；雪下得大，柳絮般地紛紛揚揚，天地白茫茫的一片。

趙蔓蓉孤寂地坐在家裏，焦急而耐心地等待著李之高的回來。可是，半天過去了，李之高的人影也沒有見到。

電話的鈴聲驟然響起，趙蔓蓉心裏一驚，立即接聽。電話是公婆打來的。

公婆急切地問：“你們還沒有走？我打之高手機怎麽都沒有接聽？”

趙蔓蓉定了定神，緩了一口氣說：“媽，之高執勤去了。”

“怎麽又上班了？說得好好的，怎麽又變卦了？”公婆加大了嗓門問，“你們不回來了嗎？”

“大概回不去了。之高現在還在外面。對不起了，媽。”趙蔓蓉愧疚地說。

公婆一聲歎息，挂了電話。趙蔓蓉的心也隨之一沉。

趙蔓蓉如坐針氈地等著，心急如焚，會發生什麽事呢？雪下得好大啊！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夜幕已經降下來，李之高一身雪花，疲憊不堪地回來了。

李之高坐在沙發上，顧不上喝口水，掏出手機，熟練地按了按鍵。

“媽，向您拜年了。今年又不能回家了，那些農民工都要回家過年，我們交警要維持秩序，讓他們平安地回家與親人團聚。”李之高噙著淚水，哽咽道。

“究竟是怎麽回事？有必要這樣興師動衆嗎？”趙蔓蓉怨恨地說。

“你不知道了。”李之高拭去臉上的淚水，翻出手機上一張張照片給妻子看。

銀妝素裹的世界，龐大的摩托車隊，三五成群地停在風雪中，成了一道特殊的風景，蔚爲壯觀。他們穿著厚實的棉衣，打著結實的綁腿，頭戴防風頭盔，手套皮手套，道一聲珍重，說著回家的話兒，奔馳在國道上。

“他們能回家跟親人團聚了。可惜，我們回不了家。”趙蔓蓉惋惜地說。

“不。”李之高擲地有聲，“他們也帶著我們的親情上路了。”

趙蔓蓉和李之高依偎在一起，不禁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