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勒泰的李文秀,爲什麽是周依然?

新周刊 2024-05-31 18:00:42

在理解李文秀、成爲李文秀的過程中,周依然找到了演員和寫作者的共性。

作者/ MJ

圖/《我的阿勒泰》

可能有不少人要感謝李娟那雙美麗的眼睛。

如果沒有李娟的眼睛,我們將無法留意到在世界上名爲“阿勒泰”的角落,有戈壁、草原、森林、雪山與白雲組成的廣闊天地,和從大黃貓、駿馬、鵝卵石身上流淌出來的生命力。

她的文字就像一陣自由的風,溫柔卻有力地拂過萬物。

而在電視劇作《我的阿勒泰》中飾演李文秀的周依然,則是將原本只存在于我們想象中的風,化成了少女靈動的裙擺和一身的倔強與孤勇。而我們也得以透過她細膩明亮的眼眸,看見獨屬于阿勒泰的生存景觀一幀一幀地立體起來——“那是薩依恒布拉克草原上膨脹的帳篷,是夏季牧場上喧囂盛大的彈唱會,是入冬後瓷實的迢迢雪路”……

“在大雪圍擁的安靜中,我一遍又一遍翻看這些年的文字,感到非常溫暖——我正是這樣慢慢地寫啊寫啊,才成爲此刻的自己。……文字裏的那個‘我’,還是十八九歲的光景,貧窮、虛榮、敏感又熱情。滋味無窮。”

第一集開頭,當旁白念出書中這段序言時,李文秀和周依然便融爲了一體。

作爲李文秀,闖入阿勒泰

“地廣人稀,空氣好新鮮。”這是阿勒泰給周依然留下的初印象。

她在《我的阿勒泰》中飾演的李文秀,高中沒畢業但有一個文學夢,在城裏打工卻因爲不順利而不得不回老家,是開局平凡到近乎有些暗淡的女孩。

可惜“回到阿勒泰”也並不是那個讓生活與命運即刻發生逆轉的契機。貿然闖入陌生世界的李文秀,首先面對的是大自然的凶猛,以及因爲語言和文化不相通而産生的誤會與沖突。因爲太年輕,她還來不及像媽媽張鳳俠那般,在這片土地上修煉出生存智慧與豁達態度。

(圖/《我的阿勒泰》)

周依然還記得前期的幾場戲是在白哈巴河邊拍的,初來乍到,漫天的風沙便在那兒迎接他們。這是大自然替自己選擇的暖色濾鏡,有一種令人窒息的美麗——人置身其中,一張嘴便像嚼花生豆一樣收獲滿口沙子。

但隨著劇情的發展,周依然和一衆演員也轉場至那仁夏牧場,那是一片平時不對外開放,只有當地人會來放牧的秘境。有一場戲,周依然什麽都不用做,只需要躺在草地裏,睡場好覺。她如今依然記得當人不再“居高臨下”,而是將視角無限接近地表時,“天是藍的,風是甜的,花開得特別嫩,草地上的羊就和自由的花兒一樣美。你坐在那兒,時間都不重要了,一切歸零,很甯靜,很甯靜。你甚至能感受到宇宙的能量,然後吸收它”……後來,這場戲也成了周依然最愛的一場戲。

曾經,年輕的李娟也總是在山野裏拖著長長的步子慢吞吞地走,走著走著便隨意找處平坦的草地一躺,讓身子陷入大地。她不知道每天不睡覺還能幹什麽,因爲眼前總能看見遠方開闊的人生、耀眼的未來和激烈去愛的本能,但自己身上只有軟弱與無力。

這是每個初入社會的年輕人都曾經曆的生長痛。在電視劇最初的創作階段,李文秀這一角色就被敲定了一股要“去愛,去生活,去受傷”的精氣神,她必須要經曆這一切。

(圖/《我的阿勒泰》)

或許一開始,她只是不小心一腳踩向了羊糞,又被從樹上掉落的骷髅馬頭嚇到,繼而尖叫連連,不得不與阿勒泰發生了互動。但很快,你就能看到她莽撞地與這個世界磕碰,又于傷口處生長出一個新的李文秀來;看到她用纖細的胳膊在河裏打撈起情緒崩潰的母親,又機靈地用塑料袋替奶奶擋下了雨水。

她就像一株小草,主動地向下紮根,汲取生存與生活的力量。于是,阿勒泰那與夢境相重疊的廣袤風景,也不再只映襯個體的渺小,而是將那些浮遊、躁動的靈魂也一視同仁地接納。

李文秀終于從在烏魯木齊飯店裏靠穿著民族服飾來假裝新疆人的小服務員,成爲夏牧場上所有人都知道的“小賣部的姑娘”,而周依然也成了阿勒泰風景的一部分。但她對此有不同的理解:“不是李文秀被阿勒泰所接納了,而是李文秀接納了她所在的這個地方,接納了自己。你怎麽看這個世界,世界給你的反饋又是什麽,其實都是由你的內心決定的。”

扮演李文秀的過程中,周依然也逐漸“松弛”下來。她常常與“媽媽”馬伊琍展開獨屬于“吃貨”間的真摯交流,也會與其他同齡演員打賭,誰敢觸摸外幹內軟的,像炸冰激淩一樣的牛、羊、馬糞;甚至當被問到願不願意在阿勒泰定居生活,她也覺得是一件毋庸顧慮的事情。

(圖/《我的阿勒泰》)

作爲演員,去愛,去生活,去受傷

從上學時起,周依然就很喜歡寫東西。畢業後去背包旅行時,她也會帶上一本牛皮封面的手賬本,每到一個地方,她都會把心情寫或畫下來。成爲演員後,這樣的習慣就演變成了大量的案頭工作。

她會在劇本裏貼滿各種便利貼,每一則筆記上都是人物心理活動被逐漸捋清的過程——李文秀在這個年齡時心裏想的是什麽?她爲什麽想當作家?從烏魯木齊回到阿勒泰,她的想法又發生了什麽變化?

在片場,這些思考又變成了抛向導演的更多問題和討論——我這句話爲什麽這樣講?爲什麽我和媽媽是這種關系?爲什麽我和巴太是這樣的?

(圖/《我的阿勒泰》)

周依然較真得導演都有些“煩”她了,但一旦開機,清晰的人物邏輯和行動線便將她指引向極其准確的表演。正因如此,導演滕叢叢也稱她是“像水一樣”的演員:“可塑性很強。她本身坐在那兒你可能看不出來鮮明的性格,但是你給她一個角色,就像給她一個容器,她就可以把自己浸入其中。”

在理解李文秀、成爲李文秀的過程中,周依然找到了演員和寫作者的共性:“我和李文秀都是觀察者。”

她們都嘗試從自己的生活中跳脫出來,作爲觀察者去看這個世界,從內心每一個小小的點出發,去疑惑,去問爲什麽,去研究人與人、人與世界連接和相處的答案,最後再去表達。所以“去愛,去生活,去受傷”也構成了演員周依然的內核,“作爲演員,我也需要去體驗生活,才能夠去感受到其中的滋味;只有去愛了,我才知道愛是什麽感覺,受傷了我才知道哪裏疼。我只有真的經曆那個過程,真真切切有一種感官上的感受,才會有發自內心的頓悟”。

(圖/《我的阿勒泰》)

她重新回過頭,去觀察自己遇見過的角色:“三悅是一個勇敢的表達者,她在感受世界的過程中獲得了答案和解答,最後也跟自己的困惑、跟自己和解了;金麗娜是一個經曆者,她沒法從過去中跳脫出來,也就沒法看明白自己正置身于悲劇之中,沒法逃脫沼澤困境;李文秀則是一個觀察者,一個記錄者,一個感受者,所以她才能夠梳理因果,找到解決辦法。金麗娜就沒有她那麽幸運。”

(圖/《我的阿勒泰》)

電視劇《我的阿勒泰》的英文名是To the Wonder,作爲“愛、生活、受傷”這些動作的延伸,它爲故事再添上了一些對理想主義的向往和對未知世界的憧憬。這就像美麗的夏牧場,現實的土壤上也會開出輕盈的、充滿喜劇色彩的花兒,而少女只需要大夢一場,揉揉惺忪的睡眼,“然後繼續大步往前走就OK了”。

李文秀和周依然笃定的步伐,就在阿勒泰重合。

運營:嘻嘻;排版:甘妙

本文首發于

《新周刊》總659期《只有阿勒泰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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