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輯 | 柳色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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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是一場盛大的聚會。

我們在人海中相遇、相識、相知，卻也終將分別。

離別是時光裏的天南海北，是你我之間的人來人往。

如今，交通縮短了人與人之間的距離，縱使分隔千裏，終有相聚的時刻。而古時，十裏長亭，折柳相贈，每一次離別，多說一句，可能是最後一句；多看一眼，可能是最後一眼。

山高水遠，錦書難寄，相思難托，遙遠的距離，造就深刻的相思。

由此，生離別，是人生八苦。

然則，離別在詩人筆下，滿懷著深切的祝福，如高適的《別董大》“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滿懷著深深地眷念，如白居易的《別元九後詠所懷》“同心一人去，坐覺長安空”；滿懷著重逢的期許，如樓鑰的《送倪正父尚書守南徐》“君如春柳我如松，晚歲重逢意愈通”……

而將春日惜別寫得入木三分，別具一格的，首推歐陽修。

壹

歐陽修，字永叔，號醉翁，晚號六一居士，，北宋政治家、文學家。

是在宋代文學史上最早開創一代文風的文壇領袖，與韓愈、柳宗元、蘇轼、蘇洵、蘇轍、王安石、曾鞏合稱“唐宋八大家”，並與韓愈、柳宗元、蘇轼被後人合稱“千古文章四大家”。

他領導了北宋詩文革新運動，繼承並發展了韓愈的古文理論。其散文創作的高度成就與其正確的古文理論相輔相成，從而開創了一代文風。歐陽修在變革文風的同時，也對詩風、詞風進行了革新。在史學方面，也有較高成就，他曾主修《新唐書》，並獨撰《新五代史》。

公元1032年（明道元年），歐陽修初入仕途，任西京留守推官，于此期間文名鵲起，並與梅堯臣、尹洙等結下深厚友誼。

明道元年，春。梅堯臣來洛陽與歐陽修相聚，兩人故地重遊，把酒言歡，梅堯臣還寫《再至洛中寒食》和《依韻和歐陽永叔同遊近郊》等詩，紀其遊曆之盛。

春色好，春光旺，幾枝桃李點春光。洛陽春好，韶光易逝，朋友聚又散，心中難免郁郁，歐陽修遂作詞一首，將心中的千言萬語彙聚成短短54字，以惜花寫惜別，道盡依依離別之情，令人贊歎！

貳

春山蒼蒼，春水漾漾。

日日春色新，滿園春花放。

與友同遊，趁此春日遲遲，看幾枝春杏開，看幾只菜花蝴蝶忙。

《浪淘沙》

把酒祝東風，且共從容。垂楊紫陌洛城東。總是當時攜手處，遊遍芳叢。

聚散苦匆匆，此恨無窮。今年花勝去年紅。可惜明年花更好，知與誰同？

舉杯向東風祝禱，希望春神能慢慢走，讓春天多停留一會兒。

洛陽城東的小道上，楊柳依依，春花次第盛開，想當年，我們經常一起攜手漫步花叢，享受春色如許。

只可惜，人生最大的遺憾，是相聚短暫而分離長久。

今年的花開得比去年的紅豔，想必明年的花也會更鮮豔，但不知道到時候把臂同遊的卻是何人？

“把酒祝東風，且共從容”，原句出自唐代司空圖《酒泉子》中的“黃昏把酒祝東風，且從容”，歐陽修取用優化，一個“共”便生了新意，意味著人與東風，漫遊春光，從從容容，珍惜美好的時光。

“垂楊紫陌洛城東。總是當時攜手處，遊遍芳叢”，洛陽城東，有一條小道被命名爲“紫陌”，想必當初此處是春花爛漫的遊玩聖地。春日和煦，楊柳朦胧如煙，鮮花灼灼，宜人天氣，最是惬意。所以每一次都忍不住到此漫遊，“芳叢”一詞，既見鮮花浪漫的美好，又有水草豐茂之感，此處是旅遊勝地，故而今年又把臂重遊。

而且詞中“當時”兩字，是一個時間的連接詞，說的是去年的事情，而非今時今日，表明了上片是對往昔的追憶，又承接下文中的“今年”和“明年”，由現境，引發過去之境，又思未來之境的同遊之樂。

“聚散苦匆匆，此恨無窮”，下片則由敘事轉爲抒情，開頭則感歎相聚太短暫，而離別太長的話語。如同春花一般，花開時極盡豔麗，但春天一過，迎來漫長的等待時光，一年之後才能重開。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如此一聯想，更增添了三分人生苦短之感。

“今年花勝去年紅”，花朵年年都好看，今年好似更勝去年，此與上片“當時”相呼應，這裏包含著對過去的美好回憶。相聚美好，而離別在即，鮮花再美麗，都染上詩人的憂郁，正是清代王夫之所說的“以樂景寫哀”。

更何況，“可惜明年花更好，知與誰同”此句更進一層，明年的花會更繁盛，可惜的是到時能否相聚卻是未知數，今年與你同遊，明年或許你不來，又或者我不在。杜甫在《九日藍田崔氏莊》的“明年此會知誰健，醉把茱萸仔細看”，立意與此詞相近，可以合看，不過，杜詩意在傷老，此詞則意在惜別。

南朝梁江淹《別賦》中言：“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己矣！”

這首詞將別情熔鑄于賞花中，將三年的花加以比較，層層推進，以惜花寫惜別，構思新穎，富有詩意，是篇中的絕妙之筆。

全篇筆致疏放，婉麗隽永，近人俞陛雲稱它“因惜花而懷友，前歡寂寂，後會悠悠，至情語以一氣揮寫，可謂深情如水，行氣如虹矣。”指出了歐陽修此詞笃于友情、風格疏隽的特點。

三

世人盛傳歐陽修是蘇轼的老師，其實按照古代的說法而言，確實如此。他曾任蘇轼科舉的主考官，是同期所有舉子的座師，亦可稱之爲老師。

且蘇轼對于老師歐陽修亦是盛贊有加，稱其爲“論大道似韓愈，論本似陸贽，紀事似司馬遷，詩賦似李白。”

歐陽修一生寫了500余篇散文，有政論文、史論文、記事文、抒情文和筆記文等，各體兼備。也擅長論詩寫詞，他的《六一詩話》是中國文學史上第一部詩話，以隨便親切的漫談方式評敘詩歌，成爲一種論詩的新形式。他的詞作清新疏淡，婉麗隽永，宋人羅大經則評其詞：“馮延巳詞，晏同叔得其俊，歐陽修得其深。”

清人馮煦謂歐陽修詞：“疏隽開子瞻（蘇轼），深婉開少遊（秦觀）”（《宋六十家詞選例言》）

在歐陽修知名的佳句中，我們可窺見一角，如《蝶戀花》“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秋千去 ”可謂層深而渾然天成。

如《蝶戀花》“庭院深深深幾許，楊柳堆煙，簾幕無重數”可謂深穩妙雅，李清照酷愛此句，曾以此作新詞數阕。

如《踏莎行》“平蕪盡處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可謂情深意遠、柔婉優美。

……

他一生著述繁富，成績斐然，爲人淡泊名利，一手提拔、培養了王安石、曾鞏、蘇轼、蘇轍等一代新進作家，奠基了宋代文化盛世的基礎，可堪稱爲人師表。

除卻我上述的詩詞，不知詩友還喜歡歐陽修那些作品呢？歡迎一起留言討論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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