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塊塊烏雞肉被投入砂鍋,橘紅色的家鄉紅酒緩緩注入,金色的板栗也被置于其中。蓋蓋點火,一氣呵成。陳磊又在手機裏開啓了鬧鍾,半個小時後要加枸杞和調味料。
“嘿,可真香啊!”哥們劉志伸手就要往鍋裏掏菜。
“去去去。這是給我老婆做的,你一邊待著去。”陳磊伸手拍開了偷吃的爪子。
“老婆,老婆我愛你,就像老鼠愛大米……”劉志油腔滑調地唱起歌來,臨走卻換了一副腔調:“談個戀愛看把你浪的的,沒結婚是誰的老婆還不一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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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去去,一邊兒去。”陳磊揮動手臂像趕蒼蠅。
“切,誰稀罕你這口吃的似的。”
陳磊只把他當作吃不到葡萄的狐狸看待,小心翼翼地將雞湯倒進保溫桶裏,騎著電動車一路風馳電掣地往韓燕的小店趕。
“呦,你這是來給韓姐送愛心餐來了?咋不早點打個電話呢?她剛說不太舒服回去了。”店員小李眼睛觑著保溫桶,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那就給你吃吧。”陳磊將保溫桶往收銀台上一擱,又朝著韓燕家的方向趕。
“她說不舒服?是感冒了?還是發燒了?”一路上陳磊都在想小李的那句話。陳磊離過一次婚,前妻就是嫌他不解風情,不夠浪漫,不會揣測女人心思。所以這次的戀愛他極爲重視。
可是迎接陳磊的是兩扇緊閉的單元門。他上前推了推,門紋絲不動。
“燕兒,我到你家樓下了,門開下。”他發了一條信息,好半晌無人回應。
他又在門上敲了敲,回應他的是哐哐的回音。
不知等了多久,終于有人出來了。男人先是探頭探腦一番,然後才小心翼翼地從門縫中鑽了出來,那副模樣像極了偷吃的老鼠。
所幸,陳磊一直站在門邊等候,不然以那人的關門速度,陳磊根本擠不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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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兒,在家嗎?”陳磊在門口試探地喊道。
“來了,來了。”屋裏很快有了反應。門開了,韓燕身上散發著淡淡的酒味,臉色微紅。
“聽小李說你病了,沒事吧?”陳磊快走幾步進了屋。
“既然你知道我病了,爲什麽沒給我帶點藥呢?”韓燕斜靠在沙發上,醉眼朦胧地問。
“我本來是給你炖了雞湯的,但是沒看到你的人就擱店裏給小李了,還好我沒把雞湯帶來,不然只怕要悶臭了。”陳磊半開玩笑說,話裏話外卻是在指責韓燕故意玩失聯。
“你知道我爲什麽不接你電話,不回你消息嗎?”韓燕問。
“因爲我不自信,我比你大了八歲。女人又比男人老得快,我真怕和你出去。怕人家說我像你媽。”韓燕伸手在自己和陳磊之間比劃了下,比劃出一道長長的鴻溝,像銀河那麽長。
“愛情是無關年齡,距離,身高體重什麽的的,我愛你,你也愛我就夠了。何必在乎別人的看法呢?”陳磊笨嘴拙舌地解釋著。
“你不是我,你當然可以這麽說。這話本身就是哄騙人的。戀愛的最終目的是什麽?是要結婚的,你能接受我,你的家人可以嗎?你能保證一輩子不變心嗎?”韓燕嘴裏說著,手下也不停,兩只手抓著陳磊的肩膀不停地晃。
陳磊被韓燕的話問住了。一輩子那麽長,誰能保證的了呢?還好,韓燕醉得厲害,胡亂折騰了這麽一陣子後,她就倒在沙發上呼呼大睡起來。
陳磊小心翼翼地將韓燕攙扶到了床上,爲她脫了鞋襪,蓋上被子,掖好了被角才輕手輕腳地離開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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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再爲韓燕做點什麽,進到洗手間意外地發現洗手台上放著一把刮胡刀。
陳磊抿了抿嘴唇又往裏走,毛巾架上挂著兩條毛巾。一條幹幹淨淨還散發著淡淡的皂香,而另一條卻是髒兮兮的,不用湊近就能感受到一陣刺鼻的汗味。
陳磊不敢再想下去了,只怕真相太傷人。如果說刮胡刀是韓燕自己用的,那條臭哄哄的毛巾又會是誰的呢?
他逃也似的,離開了韓燕家,仿佛晚一點就會被人抓住,狠狠痛打一頓。
“親愛的,你爲什麽最近都不主動找我了?”大約過了兩天,韓燕突然又主動聯系起陳磊來。
“最近工作太忙了。”陳磊的語氣格外冷淡。
“我還以爲是我上次的話刺激到你了呢?女人就是這樣,情緒很容易受周邊的人和事影響。上次我弟過來我們家住了幾天,他說不看好我們這段感情,所以我才……”韓燕的解釋不僅說明了她家裏東西的來由,也解釋了她爲什麽對陳磊避而不見。只是陳磊沒有想過,一個僅能容一個人住的房間,如何住下兩姐弟?
“沒事。我手頭上的工作也忙差不多了。晚上一起吃頓飯吧?”陳磊的心仿佛一下就透亮了起來,他又恢複了以往的熱情。
“嗯,那你下班來我店裏接我。”韓燕立刻接招,並且撒起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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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甜蜜的日子沒過幾天,韓燕的態度又冷了。
還是和之前一樣,電話不接,信息不回。陳磊想起之前的種種,心裏就像長草般複雜。
“燕兒,燕兒,我又做錯什麽了?你開門和我說一聲,我改還不行嗎?”陳磊將樓下的單元門敲得震天響。
吵得住戶樓裏的燈亮了一片:“誰啊!大晚上的,是不是有病啊!”
“大哥,不好意思。我忘記帶鑰匙了。”陳磊望著滿臉怒容的男人縮了縮脖子,不好意思地低著頭說。
“我把門開開了,你進來吧。下次注意!”只聽咔嗒一聲響,門開了。陳磊輕車熟路地來到了韓燕家門口。
還沒敲門就聽到女人嬌滴滴地說話聲:“你真和你家那口子離了?”
“那還有假,離婚證我都帶來了,你要看不?”
“算你有心。”
“那你和那傻小子呢?”
“我就是爲了氣氣你,好逼著你離婚。現在你已經離婚了,那他也就該滾蛋了。”說著,女人還咯咯咯地笑了起來。
薄薄的門板隔音並不好。陳磊能夠清楚的分辨出,女人的聲音就是韓燕。
“開門,快開門!再不開門,我就踹了!”門內的對話像一個炸雷,在陳磊耳畔炸響。
理智被噴薄而出的怒火吞噬殆盡,因被欺騙愚弄生出的恨意讓他生出無限力量。
薄薄的門板承受不住巨大的打擊,痛苦地哀嚎起來,連帶著牆也一塊兒沙沙作響,時不時還落下一陣子粉塵灰土。
門開了,韓燕一改往日溫柔多情的模樣,一臉鄙夷不屑地望著他。
“你們這對不要臉的奸夫淫婦!”
韓燕的態度對于陳磊來說就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他瘋了似的撲上去,揮動著拳頭將男人打倒在地,然後隨手撿過一個煙灰缸就往男人頭上砸。血緩緩流下,染紅了他半邊臉頰,陳磊覺得自己的眼睛都被滿地的紅色給刺痛了。
“別打了,別打了!再打我就報警了!”女人叫囂著,尖利的聲線刺破了他的耳膜,刺痛了他敏感而脆弱的神經。
陳磊躺在床上,仿佛做了一場很長很長的夢。那天他是怎麽回來的,他已經記不清楚了。只是隱約記得,韓燕報了警,警察讓他把人送到醫院去,又帶他回警局訓誡了一番。
後來呢?後來的事,他不記得了。他沉沉郁郁地在家躺了幾天,手機一直被人轟炸,有單位的,也有家人的。但是他無心接聽,直到手機關機。
“小磊,對不起。我知道錯了,你再原諒我一次好不好?我是一時鬼迷了心竅。和你在一起,我太自卑了,我需要找人證明自己,證明我還有魅力……”
門外,女人的聲音緩緩傳進陳磊的耳朵,他將耳朵捂住,不去聽。但是那女人的聲音仿佛有魔力一般,穿透了他的手直擊心肺。
門緩緩開了,陳磊走了出來,眼神空洞地望著對方:“你真的知道錯了嗎?”
對方一愣,隨即失望地道:“完了。這次又失敗了,他還是沉浸在自己構建的世界裏。”
“醫生,能不能再想想辦法。他的孩子還那麽幼小,不能沒有爸呀。不能沒有精神正常的爸呀!”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太太含著眼淚道。
“唉,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他第一段婚姻失敗的時間,就應該讓他好好冷靜冷靜,思考一下接下來的人生路怎麽走。你們倒好接二連三的給他介紹對象,結果又遇到一個不忠的女人。捉奸的刺激已經夠大了,他又挨了對方一頓打。情感和肉體的雙重傷害,讓他徹底奔潰了。現在,他陷在了自己構建的世界裏,走不出來了。”醫生歎息了一聲,無奈地搖了搖頭。
“燕兒,你真的知道錯了嗎?”陳磊眼睛直勾勾望著空白的牆壁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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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錯了就好,只要你和他徹底斷了。我還是可以原諒你的。”說著他咯咯咯地笑了起來,笑聲格外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