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和工具人之間，其實沒有本質差別。誰還沒有被別人當過工具用呢？不過，總拿別人當工具來用，遲早難免要翻車的。不相信？那就來看看呗~

本期案件：代號工具人

作者：蕭安

一、約翰

“快訊：貨車司機撞死出軌妻子及其情夫後意外墜崖！”

手機屏幕刷至此處，時間剛好零點整，約翰立即開始行動。

他將自己渾身包裹在黑色布料裏，僅露出兩只眼睛，快步穿越街道，敏捷地翻過柵欄，踏進一幢別墅的庭院。

這麽大的院子，肯定會有管家守夜，也會有成熟完備的監控安保系統，但約翰不必擔心這些，他只要專注自己的任務即可。

並且這項任務，他只能成功，不能失敗。

因爲這關系到他兒子，小約翰的生命。

自特種部隊退役後，約翰找了份汽車工廠的工作，勉強養家糊口，和小約翰相依爲命。

他這一生自認爲最對不起兒子，小約翰吃不飽穿不暖，經常嘟著嘴抱怨，約翰每次都默默承受。

去年那天，小約翰賭氣離家出走，一向冷靜的約翰無比驚慌，瘋了一樣沖出去找。

也正是那天，當地突降變異酸雨，約翰拼命地護住兒子，強忍皮膚如燒灼般的劇痛。

很快，他患上了惡性皮膚癌，雖然現在活動暫時不受影響，但是死亡已成定局。

他不怕死，只怕兒子無依無靠。

就在走投無路的時候，曾經的上司托馬斯找到了他。

托馬斯開門見山，表示自己在進行一項“工具人計劃”，只要約翰自願加入並完成相應任務，就能實現一個願望。

“其余不必多問，我們只是臨時雇傭你，你完成任務後自動脫離組織，從此再無瓜葛。我明白你的願望，無論將來發生什麽，你兒子都可以活下去。”托馬斯沉聲，片刻後又補充一句，“哪怕是世界末日。”

約翰明白這位老領導的力量，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進入客廳，約翰戴上防毒面罩，接著引爆高濃度麻醉氣霧彈，好整以暇地蹲立原地，等待藥物生效，同時仔細觀察周邊。

他首先留意到茶幾上的一張合照，教授夫婦擁抱著一個小女孩，笑容幸福又燦爛。

他心裏一沉，默默地說：抱歉了，孩子。

約翰事先做過功課，這個女孩名叫小雨，堪稱天才少女，小小年紀已經在人工智能領域發表多篇論文，據說連家裏的智能家居系統都有她的功勞。

對不起，爲了我兒子，我不得不這樣做，如果有報應，就讓我獨自承受吧！約翰在心裏默念。

禱告完畢，約翰繼續執行任務。

他警惕地穿過客廳，並未發現其他異常，只是遠遠看過去，地下室的門是開著的。

要進入查看嗎？他大腦高速運轉。

就在此時，一個人影悄無聲息地，在他眼前出現。

不好！約翰一個閃身，敏捷地躲在沙發後面。

一個舉止略顯笨拙的機器人，正在歪歪扭扭地下樓。

它的胸前有一行字：智能家務機器人 Made by xiaoyu

機器人的“腳底”有清潔海綿，行走並不發出聲音，只是偶爾會撞擊到牆壁，碰出幾聲響動。

原來是它，約翰啞言失笑。

他飛速上前，關閉了機器人電源，然後就地拆裝。

不到半小時，動作完成，他人爲地制造了線路故障，一旦再次運行就會因過熱而自燃。

同時，約翰把機器人的信號發射元件擴容數倍，起火後它會制造大量異常信號，堵塞房屋安全系統信道，導致應急滅火模塊無法啓動。

沒錯，這就是他接到的任務，趁著小雨今日不在，潛入陳教授家中，用小雨親手制造的設備誘發“意外事故”，殺死陳教授夫婦。

過程中會有其他工具人暗地配合，約翰只需關注自己的環節即可，至于此項任務的意義和原因，無需多問。

約翰把機器人放在臥室門口，打開電源，隨後便頭也不回地走出別墅，躲在暗處觀察確認。

直到別墅燃起熊熊大火，他才滿意地轉身准備離開。

可邁出的腳步瞬間停滯了。

不對勁，房屋裏有爆破聲，像是微型炸彈一類的東西！

難道，除了陳教授夫婦，還有其他人在場？

約翰驚疑不定，再想起網上關于世界末日和托馬斯的一些傳言，他的心跳驟然加速……

二、唐納

唐納雙手死死地攥著手機，屏幕上顯示出一則新聞快訊。

就在半個鍾頭前，一輛小轎車在山路上被撞翻，車中男女當場死亡，肇事車輛逃逸。

由于現場損毀嚴重，現警方公布遇難者打扮特征，向社會大衆征求線索，以期盡快辨認遇難者身份。

這名男性死者，怎麽感覺如此眼熟呢？

而且正巧此時陳教授夫婦家中的管家不見了——以往這個時間後者都會盡職盡責地守門。

唐納心一橫，拿著早就准備好的信號幹擾器，決然地潛入別墅。

他和陳教授夫婦有過一些來往，知道他們家的大致布局，以及對方的作息時間，更知道如何對付智能安保系統，他相信自己這次必定能得手。

曾經，唐納是A國醫學科研界的一顆明星。

但在五年前，因爲違規試驗神經元編輯技術，開展人腦記憶情感修改項目，嚴重違反道德倫理，被終身禁止科學研究，永久逐出實驗室。

他不甘心，這項技術是他今生最大的夢想，如果不能繼續，恐怕會死不瞑目。

然後托馬斯出現了，表示可以資助唐納繼續研究，因爲他們也需要此項技術。

托馬斯曾是A國軍界的風雲人物，指揮過多次地區戰爭，外界評價托馬斯是“頭腦像計算機一樣的精密”和“動作如手術刀般的精准”。

所以，唐納毫不猶豫地就加入了“工具人計劃”。

然而過程中唐納多次內心掙紮。

他發覺到托馬斯這群人的神秘與可怕，他們在防空洞裏開展著一系列可怕的實驗。

不止是人類改造、基因編輯，還有各類可怕的新式武器……他們究竟要幹什麽？難道關于世界末日的傳言是真的？

唐納本想私下悄悄調查，但在技術研究稍有成果的當天，他就被下達了“逐客令”，所有物品都不允許被帶走。

唐納不甘心，他可以當一個被牽著鼻子走的科研“工具人”，可以對托馬斯的真實意圖不聞不問，但必須帶走科研筆記——這是他畢生最大的成果。

所以，當他還在防空洞的時候，一直有意無意地旁敲側擊，又在脫離後悄悄尾隨，終于發現托馬斯將這個項目的所有資料打包，送進了陳教授家中。

陳教授？難道他才是總負責人嗎？算了，無所謂，只要自己能拿回筆記就行。

唐納蹑手蹑腳地進入陳教授家中，略一思索便徑直朝地下室走去——那是專門存放寶貴物品的地方。

可就在此時，他聽到幾聲異響，像是腳步聲。

他心裏驟然拉緊——陳教授夫婦被驚醒了？

只見陳教授睡眼惺忪地出現在二樓樓梯口，唐納不敢出聲，只能縮起身體。

臥室裏傳出陳太太的聲音：“親愛的，又怎麽了？”

“哦，我總感覺外面有動靜，最近治安也越來越差，不太放心。”

“親愛的，這會兒管家肯定在守夜，而且我們還有寶貝女兒設計的安保系統呢，放心吧。”

“如果是我們自己的財物，那倒沒什麽，但在地下室裏，還有托馬斯先生的箱子呢！他那麽鄭重地交給我們保管，可不能丟了！”

陳太太打個呵欠：“你每天都要過去至少檢查三次，我看你是神經太緊繃了！話說那裏面到底是什麽？”

“說來慚愧，認識他這麽多年，但總感覺不了解他……他只說現在全球局勢緊張，銀行信不過，這才交給我……我既然答應了，那就要做到，不是嗎？”

“知道啦，可你聽聽外面哪裏有聲音？快回來吧！”

眼看著陳教授又回到臥室，唐納這才長出一口氣，緩緩走下樓梯，進入了地下室。

時間有限機會難得，趕緊找到筆記，馬上逃出去！

在密密麻麻的櫃櫥中，唐納毫不費力地就找到了目標。

沒錯！他當初親眼看著托馬斯把項目資料裝進了這樣的金屬箱裏面！

唐納屏住呼吸，掏出一把類似于刮胡刀的器械。

在防空洞搞研究的時候，他早就猜到了自己的結局，所以偷偷地記下幾張器械工程圖，幾樣他認爲以後會有用的器械。

他自己組裝出了信號幹擾器，還造出了這把高脈沖微型激光開鎖器，可以瞬間熔斷任何鎖頭。

哈哈，托馬斯，就算你精明強幹，也想不到現在的場景吧？用一句東方諺語來說，就是“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可箱子打開的瞬間，唐納大驚失色。

裏面僅有一枚炸彈，流線型，亮銀色。

“湮滅……”，他顫抖的嘴唇情不自禁地吐出這個詞彙。

這種化學武器，叫“湮滅”，顧名思義，爆炸後會將半徑兩米內的所有實物化爲粉塵，破壞效果極強，爆破範圍又極其精准。

它是用來對付誰的？

而且在沒有引爆器的情況下，只有高溫或高壓才能啓動，這到底是什麽意思？

唐納發覺自己可能上當了，轉身就逃。

但此時箱壁彈出多個氣孔，一股濃烈的氣霧撲面而來。

唐納措手不及，大腦一片恍惚，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後倒去。

在他昏迷的前一刻，更多疑惑湧入腦海：

管理森嚴的防空洞，爲什麽會讓自己鑽了空子，接觸到其他項目的工程圖？

一向滴水不漏的托馬斯，爲什麽在轉移項目資料的時候會被自己發現？

而且教授夫婦對托馬斯的事情一無所知……那托馬斯爲什麽要專門存放在這裏？是騙局嗎？是專門針對自己設的陷阱嗎？

唐納無力地阖上雙眼……

三、編號Z98751

我感覺自己一夜之間長大了，雖然腦袋還有些暈乎乎的，應該是“淨化”手術的短暫後遺症吧。

無比感恩托馬斯先生，這項偉大的手術將提高我們的智慧和思維，健壯我們的呼吸與消化系統，以便于更好地適應地下生活。

從這一刻起，我們變成了光榮的“地下人”，並與肮髒的“地上人”勢不兩立。

“地上人”毀掉了美麗的地表環境，地球即將迎來末日，而我們會進入地下城生活，延續人類文明。

當然，在此之前，我們需要進行嚴格的訓練，讓自己變得更加強壯，這樣才能完成托馬斯先生賦予的“清掃”任務。

很快，我的第一個“清掃”獵物就來了，而且是主動送上門。

當晚，我正在寢室休息，忽然聽到門外幾聲急促的呼喊，有“地上人”闖了進來。

我很確信，因爲“地上人”特有的刺鼻氣味讓人作嘔。

他一把將我扶起，用力地摟進懷中，嘴裏說著一堆莫名其妙的話，什麽“小約翰”，什麽“爸爸來了”，聽不懂。

不過後面我倒是聽懂了，他參與了“工具人計劃”，但是感覺計劃有不可告人的內幕，因此一路順藤摸瓜，找到了這處防空洞，要把我救出去。

救？真是搞笑，“地上人”總是如此自大且愚蠢，誰要跟他走啊？

我不動聲色，悄悄地從懷裏掏出一支用于暗殺的毒針。然後毫不猶豫地捅進他的心窩。

我看著他的目光從震驚到絕望，雙手茫然亂擺，弄掉了我的帽子。

真討厭！剛做完“淨化”手術，我的腦袋纏著繃帶呢，可醜了。

我急忙撿起帽子重新戴上，然後厭惡地沖著他踢了一腳。

他的心髒慢慢停止跳動，眼神逐漸渙散，血液不斷上湧從口鼻中噴出，直到最後一刻，還在顫抖著說：

“孩子……快跑……快跑啊……”

嘿，臨死還在發癫，但我也感謝他，我成爲了這一批“童子軍”中最早達成“清掃”成就的人。

托馬斯先生一定會表揚我的。

四、托馬斯

托馬斯看著監控錄像，當約翰成功定位並破門而入防空洞時，他便關掉了閉路電視。

之後的事情不必看了，小約翰，哦不，編號Z98751會收拾他，非常完美地處理掉他。

這樣的話，與“小雨”任務相關的工具人均已成功“回收”，不會有一個活人留下來。

呵呵，這群愚蠢的人啊，有“工具人計劃”自然也就有對應的“銷毀者計劃”，用過的工具自然沒有存在的必要。

而且本著節約高效的原則，每一個“工具人”同時也是其他“工具人”的直接或間接“銷毀者”，成爲完美閉環。

完美，太完美了！

誰讓你們這群“地上人”都是無用的耗材呢，與其白白地死在未來末日，不如發揮最後余熱，爲我們地下城的建設添磚加瓦。

只要掌握了你們各自的弱點，稍微放出“鈎子”，你們便會一個個地自投羅網，乖乖地走入“銷毀”陷阱……

托馬斯得意地半躺在椅子上，一邊翻閱著小雨的個人資料，一邊喃喃自語：

“爲了維持將來地下城的秩序，我需要培育一支強有力的武裝衛隊，從大數據分析來看，你就是最合適的隊長人選。

但光靠數值是不夠的，我還要測試你的心理承受能力——當你得知自己參與設計的智能家居系統，因‘故障’引發火災導致父母死亡，會是什麽反應？

只有你通過了這一關終極測試，才有資格成爲我未來的得力部下……”

托馬斯眼神裏的光變得更加銳利：

“人類的貪婪無序已經毀掉了地表環境，同樣的悲劇決不能在地下再次發生。

因此，秩序就是地下城首要原則，每個人首先是工具——聽從指令的工具，其次才是鮮活的生命，這個道理，你一定能明白。”

喃喃自語間，門開了，一對少年少女並肩而入。

托馬斯望著少女：“小雨，關于你父母的事情我很遺憾，我跟陳教授夫婦很熟悉，我會給你一個地下城生存名額，你就安心在這裏。”

接著扭頭望向少年：“Z98751，你的任務完成得很棒，帶小雨去休息室吧。”

小雨的眼眶仍然有些泛紅，她點點頭，卻沒有動身：“托馬斯叔叔，我不想被‘淨化’。”

“所謂的‘淨化’是爲了讓你更好適應地下環境，大家都做過了，你還有什麽擔憂嗎？”托馬斯語氣如常，卻帶著不可辯駁的權威。

“可能是因爲她知道了所有真相吧，或者說，我們‘童子軍’集體都知道。”Z98751突然開口。

“嗯？”托馬斯面色一變。

“感謝唐納教授，他知道你們心術不正，所以在神經元編輯技術中留了‘後門’。

只要實驗者見到血液，便會在強烈的視覺刺激下恢複所有記憶，逆轉全部手術效果……這就是唐納教授的良苦用心，爲了避免你制造出一批批的冷血殺手！只是可惜……”

Z98751再也控制不住情緒，幾乎泣不成聲：“他和我父親都遇害了……”

“來人，把他們帶走！”托馬斯用力按動桌下按鈕，怒吼道。

小雨冷笑著說：“看到你這麽驚訝，約翰叔叔果然沒說錯，他講你這個人自信又自負，肯定覺得整個計劃天衣無縫，不會去親自確認結果。

所以，在小約翰恢複記憶後，約翰叔叔在彌留時刻制定出最後的複仇計劃……托馬斯，你不是要喊人嗎？所有的‘童子軍’此刻都在外面！”

大門完全打開，無數年輕的面龐湧現，他們帶著滾滾怒火席卷而來……（箫安）

（摘編自微信公衆號 熊爾摩斯偵探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