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放激越,慷慨激昂。8首《滿江紅》首首飽含國破家亡的悲壯深情

荔枝姑娘詩詞 2024-05-31 12:56:54

【01】

《滿江紅·丁未九月南渡泊舟儀真江口作》

宋·趙鼎

慘結秋陰,西風送、霏霏雨濕。

淒望眼、征鴻幾字,暮投沙碛。

試問鄉關何處是,水雲浩蕩迷南北。

但一抹、寒青有無中,遙山色。

天涯路,江上客。腸欲斷,頭應白。

空搔首興歎,暮年離拆。

須信道消憂除是酒,奈酒行有盡情無極。

便挽取、長江入尊罍,澆胸臆。

丁未年,即公元1127年,這一年北宋王朝遭遇靖康之變,兩位皇帝被金人擄走,標志著北宋的覆滅。

同年,趙鼎南渡長江,泊舟于儀真的江口,目睹家國破碎、流離失所的景象,內心無限感慨,于是揮毫潑墨,成就了這篇抒發國破家亡之痛與個人流亡之苦的詞章。

(南宋初期著名的政治家、詞人趙鼎與宗澤、李綱同爲中興名臣,只可惜最後爲了慘遭秦桧的毒害,自己絕食而亡)

空陰沉愁雲盤結多悲慘,西風淒涼吹送滿天細雨濕江舟。擡眼望風雨淒迷歸雁結成人字隊,暮色裏振翅兼程投宿沙漠和荒丘。

鐵蹄下請問我家鄉在何處,江上雲水相連浩浩蕩蕩不辨南北迷雙眸。我只見一抹寒冷的青色時隱現,想必是江對岸遙遠的山巒峰頭。國家破我南渡天涯飄泊江上成難客,時危艱我寸腸欲斷滿頭白發生憂愁。

空悲歎我心煩意亂搔首踟蹰郁苦恨,誰料到晚年競與家人分散避寇仇。

該相信唯有酒能消憂悶,卻無奈飲酒有盡情不休。便只有引取江水入酒杯,以澆我胸中塊壘萬古愁。

詞的開篇,趙鼎以“慘結秋陰”描繪了一幅陰沉壓抑的秋日景象,西風夾雜著細雨,營造出一種濃厚的悲涼氛圍。

隨後,他借“征鴻幾字,暮投沙碛”之景,對比自己身爲“江上客”的無處歸依,鴻雁尚且能在黃昏找到棲身之所,而自己的故鄉卻在戰火中變得模糊不清。

一句“水雲浩蕩迷南北”,道出了對故土的深切懷念和方向的迷失,情感深沉而悲壯。

“天涯路,江上客。腸欲斷,頭應白。”趙鼎在此直抒胸臆,表達了身爲流亡者的孤獨與絕望,內心的痛苦幾乎讓他肝腸寸斷,早生華發。

他無法改變現狀,只能無助地“空搔首興歎”,對于晚年被迫與家人分離,更是添了幾分無奈與悲哀。

面對無盡的憂愁,趙鼎在詞的尾聲處表達了試圖借酒消愁的念頭,但即便酒能暫時緩解愁緒,也無法從根本上消除心中的無限哀愁。

于是,他幻想將長江之水引入酒杯,以此來澆灌心中難以平息的憂國憂民之情。這一想象奇特而大膽,既體現了詞人的豪放之氣,也映照出其內心深處的苦楚與掙紮。

整首詞以細膩的筆觸描繪了南渡後的蒼涼景象,融情于景,情景交融,趙鼎將個人命運與國家興亡緊密相連,展現了一個忠臣在國家危難時刻的深沉悲痛與堅貞不屈。

詞作情感真摯,意境深遠,讀來令人心生共鳴,是一首富有強烈人文關懷與曆史厚重感的佳作。

【02】

《滿江紅·寫懷》

宋·嶽飛

怒發沖冠,憑欄處、潇潇雨歇。

擡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

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裏路雲和月。

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欄 通:闌)

靖康恥,猶未雪。

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

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

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阙。

《滿江紅·寫懷》是南宋著名將領嶽飛留下的傳世名篇,這首詞以其激昂的情感、豪邁的氣概,成爲了中國文學史上不朽的愛國篇章。

紹興三年至四年間,正值嶽飛率軍北上,成功收複襄陽六郡之後,他的英雄事迹和這首詞一同,成爲了激勵後世的寶貴財富。

我憤怒得頭發豎了起來,帽子被頂飛了。獨自登高憑欄遠眺,驟急的風雨剛剛停歇。

擡頭遠望天空,禁不住仰天長嘯,一片報國之心充滿心懷。三十多年來雖已建立一些功名,但如同塵土微不足道,南北轉戰八千裏,經過多少風雲人生。

好男兒,要抓緊時間爲國建功立業,不要空空將青春消磨,等年老時徒自悲切。

靖康之變的恥辱,至今仍然沒有被雪洗。作爲國家臣子的憤恨,何時才能泯滅!我要駕著戰車向賀蘭山進攻,連賀蘭山也要踏爲平地。

我滿懷壯志,打仗餓了就吃敵人的肉,談笑渴了就喝敵人的鮮血。待我重新收複舊日山河,再帶著捷報向國家報告勝利的消息!

詞的開篇,嶽飛以“怒發沖冠,憑欄處、潇潇雨歇”勾勒出一位憂國憂民、熱血沸騰的英雄形象,風雨停歇的瞬間,卻未能讓心中的怒火平息,反而是“擡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那份對故土的思念和複國的決心,如同江河奔騰,不可阻擋。

他感歎自己的“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裏路雲和月”,功名如塵,道路漫長,卻無怨無悔,只願不負韶華,不空留遺憾。

“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這不僅是嶽飛個人的痛,更是整個國家和民族的恥辱,字字千鈞,表達了他對金人侵淩的刻骨仇恨和急于雪恥的迫切心情。

而“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則展現了他誓要驅除鞑虜、收複失地的壯志,那份豪情,即便是跨越時空,依然讓人感到震撼。

“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這幾句不僅僅是對敵人的痛斥,更是嶽飛及其軍隊高昂士氣和必勝信念的體現,展現了他們不畏強敵、敢于鬥爭的英雄氣概。

結尾“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阙”,則寄寓了嶽飛對未來的美好憧憬,表達了他期盼勝利後向朝廷彙報戰果、重振國家的願景。

這首《滿江紅》不僅是一首詩詞,更是一種精神的象征,它承載著嶽飛對國家深沉的愛、對民族尊嚴的捍衛,以及對勝利堅定不移的信念。

其簡潔有力、情感真摯的文字,讓每個讀到它的人都能感受到那份穿越曆史的共鳴,體會到嶽飛那顆赤誠的愛國心。

它不僅是對嶽飛個人英雄事迹的頌揚,更是激發後人愛國主義情感的不竭源泉,提醒我們珍惜和平,勿忘曆史,永遠保持對國家和民族的忠誠與熱愛。

【03】

《滿江紅·漢水東流》

宋·辛棄疾

漢水東流,都洗盡、髭胡膏血。

人盡說、君家飛將,舊時英烈。

破敵金城雷過耳,談兵玉帳冰生頰。

想王郎、結發賦從戎,傳遺業。

腰間劍,聊彈铗。尊中酒,堪爲別。

況故人新擁,漢壇旌節。

馬革裏屍當自誓,蛾眉伐性休重說。

但從今、記取楚樓風,裴台月。

淳熙四年(1177年)春,彼時,他正由京西路轉運判官轉任江陵知府兼湖北安撫使之職。

春風和煦,卻也伴隨著一次離別的序曲——他的一位李姓摯友即將踏上前往漢中的征途,肩負起軍中的重任。

這首詞,便是辛棄疾爲這位友人壯行的佳作,既是對友人家族英勇傳統的頌揚,也是對友人未來的深切期許。

漢水滔滔,向東流去;它沖淨了那些滿臉長著胡須的敵人嘴上沾著人民的膏血。人們都說:當年你家的飛將軍,英勇威烈地打擊敵人。

攻破敵人堅固的城池的時候,迅速勇猛,像迅雷過耳那麽快;在玉帳裏談論兵法或者是研究戰術的時候,態度激昂興奮,語言慷慨激烈,兩頰都結了冰。

回想王郎,你才到結發的年齡,就從事戎馬生活。繼承著先人的事業。我腰裏懸挂的寶劍沒有用了,只有在無聊的時候,把它當作樂器,彈著劍柄唱唱歌。

今天拿著酒杯,喝著酒爲你送別。況且這是我的好朋友你,又是重新被任用,你簇擁旌節的儀仗,登上了拜將壇,封你爲統率大軍的將軍。

你是大丈夫男兒漢,應當把馬革裹屍當作自己的誓言,爲了消滅敵人,爲國捐軀是最光榮的。

有些人,貪圖安樂,迷戀女色,是自伐生命,引以爲戒,再也不要說它了。從今後,要牢牢記住:咱們在楚樓、庾台吟風賞月的這段友誼。

詞開篇便氣勢磅礴,以“漢水東流,都洗盡、髭胡膏血”勾勒出一幅曆史長河蕩滌侵略者痕迹的畫面,寓意著正義終將戰勝邪惡。

辛棄疾巧妙地借“飛將”典故,贊美友人的先祖,那位如同漢代名將李廣般英勇善戰的英雄,其事迹至今仍爲人津津樂道。

詞中“破敵金城雷過耳,談兵玉帳冰生頰”,生動描繪了戰場上的雷霆萬鈞與運籌帷幄,展現了英雄們果敢決斷與冷靜睿智並存的風采。

在這樣光輝的家族背景下,辛棄疾對友人的期望溢于言表。“想王郎、結發賦從戎,傳遺業”,他期待友人能夠承繼先輩的遺志,從年輕時便投身軍旅,續寫家族的榮耀篇章。

然而,詞中亦透露出作者自身壯志未酬的無奈,“腰間劍,聊彈铗”,空有寶劍在手,卻無處施展,只能借酒澆愁,爲友人踐行。

然而,詞的基調並未因此而低沉,反而激越昂揚。“況故人新擁,漢壇旌節”,辛棄疾對友人的晉升充滿了喜悅與自豪,鼓勵他要以馬革裹屍的壯志,摒棄“蛾眉伐性”的誘惑,展現出男兒應有的剛毅與擔當。

最後,“但從今、記取楚樓風,裴台月”,詞人溫情脈脈地提醒友人,無論前路如何,都莫忘彼此間的深厚情誼,以及共度的美好時光。

整首《滿江紅·漢水東流》不僅是一首深情的送別詞,更是辛棄疾借古喻今,抒發自己對于國家興亡、英雄氣概的深刻思考。

通過贊頌友人的先輩,激勵友人建功立業,辛棄疾其實也在抒發自己渴望爲國效力、收複失地的強烈願望。

詞中既有對友人的深情厚誼,也有對英雄主義的熱烈頌揚,更蘊含著作者對時局的深沉憂慮與個人抱負的不盡情愫,展現出一種超越個人情感的宏大情懷,令人讀來既感慨又振奮,美得壯麗而又悲涼。

【04】

《滿江紅·中秋夜潮》

宋·史達祖

萬水歸陰,故潮信、盈虛因月。

偏只到、涼秋半破,鬥成雙絕。

有物揩磨金鏡淨,何人_攫銀河決。

想子胥、今夜見嫦娥,沈冤雪。

光直下,蛟龍穴。聲直上,蟾蜍窟。

對望中天地,洞然如刷。

激氣已能驅粉黛,舉杯便可吞吳越。

待明朝、說似與兒曹,心應折。

《滿江紅·中秋夜潮》是宋代詞人史達祖的一阙壯美之作,以其獨特的視角,將中秋夜的錢塘江潮與月色奇觀並舉,展現了大自然的雄渾之美,同時寄寓了詞人的豪情壯志與深刻感悟。

滔滔江河歸大海,而海水的潮漲潮落,皆與月亮的圓缺有關。偏偏只等到,過了半個秋天的時候,拼成明亮的圓月和壯觀的潮水。

這時,月亮好像經過什麽人把表面重新揩磨以後,越發顯得明亮澄圓。江潮到來就像銀河被人挖開了一個決口那樣,奔騰而下,想起冤死的伍子胥便看看月宮中的嫦娥。

月光普瀉,直照海底的蛟龍窟穴。潮聲直展蟾蜍藏身的月官。月夜太空素光皓潔,而浩瀚海面又白浪如雪,廣闊天地間潔淨澄澈,

猶如用刷子刷洗了一般。一腔激氣直沖雲霄,似乎能驅走月中的粉黛。他舉杯酌酒,似乎一口氣就能吞下吳越兩國。

若是明日把我今夜觀潮所見之奇景與所生之豪情說與兒輩聽聽,那他們也會爲之心膽驚裂啊!

詞的開篇便以哲理性的語言,揭示了江潮與月相之間的神秘聯系,強調了中秋月圓之夜,潮水與月光的雙重奇景構成天地間的“雙絕”。

史達祖以浪漫的想象描繪月輪如同被精心擦拭的金鏡,清澈明亮;而錢塘江潮的洶湧,則仿佛銀河決堤,氣勢磅礴,兩者相得益彰,引人入勝。

在這壯麗景象中,詞人巧妙融入了伍子胥的典故,寓意其沉冤得以昭雪,嫦娥與子胥在中秋之夜的“相遇”,增添了神話色彩,深化了詞的意境。

下片則進一步描繪月光直射海底蛟龍之穴,潮聲震撼月宮的蟾蜍窟,天地間一片晶瑩剔透,仿佛被徹底洗滌。

這樣的壯麗景色不僅令人贊歎,更激發了詞人的豪情壯志,使得兒女私情顯得渺小,激發出吞吐吳越的英雄氣概。

史達祖通過這番描繪,不僅展現了對自然奇觀的敬畏,更借此抒發了個人的抱負與胸襟,體現出一種超越個人情感、胸懷天下的豪邁情懷。

全詞通過月與潮的交織,構建了一個既唯美又壯闊的場景,不僅生動展現了中秋錢塘江潮的壯觀,更深層次地挖掘了人文情感與自然景觀的內在聯系。

詞人在贊美自然的同時,也借由這番奇景抒發了自己對理想、抱負的追求,以及在壯麗自然面前,人類應當有的激昂與進取精神。

史達祖的《滿江紅·中秋夜潮》,以簡潔而不失力度的語言,成功地將讀者帶入了一個既夢幻又激昂的藝術世界,讓人在賞月觀潮之余,也能感受到詞人那份深邃的情感與高遠的志向。

【05】

《滿江紅·夜雨涼甚,忽動從戎之興》

宋·劉克莊

金甲雕戈,記當日、轅門初立。

磨盾鼻、一揮千紙,龍蛇猶濕。

鐵馬曉嘶營壁冷,樓船夜渡風濤急。

有誰憐、猿臂故將軍,無功級。

平戎策,從軍什。零落盡,慵收拾。

把茶經香傳,時時溫習。

生怕客談榆塞事,且教兒誦《花間集》。

歎臣之壯也不如人,今何及。

這首詞是劉克莊于年邁之時,在風雨交加的夜晚所作,其內心湧動著難以平息的從軍抗金之志。

詞中既有對往昔英勇歲月的追憶,又飽含壯志未酬的悲涼,字裏行間透露出作者對國家命運的深切關懷和對個人遭遇的無奈歎息。

想當初,在帥府,穿金甲持雕戈;軍中作檄,揮筆寫完千紙,筆墨都還未幹。天剛黎明,寒氣侵人,披著鐵甲的戰馬已嘶鳴起來,奔赴戰場;黑夜裏,狂風呼嘯,怒濤奔騰,高大戰船正在搶渡。

當年李廣建功無數終降爲庶人,有誰對這種不平之事表示同情呢?

那些抗敵恢複方略,記錄軍中生活的詩篇,只好任它散失殆盡,而懶得收拾了。只能靠焚香煮茗來打發時光了。

現在就怕人談邊塞的事,暫且教兒女們誦讀《花間集》吧。只是感歎自己壯年時就不如人,何況現在呢!

上阕以豪邁的筆觸展開,回憶了詞人三十一歲那年跟隨李樂將軍抗金的光輝時光。

"金甲雕戈"描繪出軍旅生活的莊嚴與榮耀,"磨盾鼻,一揮千紙,龍蛇猶濕"則展現出他文采飛揚、才思敏捷,即使在緊張的戰事中,也能迅速起草千字文稿,筆力遒勁。

"鐵馬曉嘶營壁冷,樓船夜渡風濤急"兩句話,將戰場的壯烈與緊張氣氛刻畫得淋漓盡致,讓讀者仿佛置身于那金戈鐵馬、樓船破浪的曆史瞬間。

然而,正當讀者沉浸于這份輝煌時,詞鋒一轉,"有誰憐,猿臂故將軍,無功級?"借李廣之典,表達了自己雖有不凡之才,卻未得應有賞識的遺憾與不平。

下阕則轉入對現實的無奈與自我慰藉。"平戎策,從軍什,零落盡,慵收拾",過去的軍事策略與從軍詩詞,如今只能散落塵埃,無人問津,透露出對時局的失望與對自身境遇的自嘲。

"生怕客談榆塞事,且教兒誦《花間集》",看似淡泊避世,實則蘊含著對國事的憂慮與無奈,以及對下一代教育方向的深深憂慮。

最後,"歎臣之壯也不如人,今何及",既是自嘲年邁體衰,又暗含諷刺,表達自己並非無能,而是未逢其時,無法施展才華的悲哀。

整首詞情感跌宕起伏,先以高昂的戰事回憶引發共鳴,隨後急轉直下,展現壯志未酬的哀愁,最終以自嘲與不平收尾,形成強烈的情感沖擊。

劉克莊借助詞句,不僅表達了個人的英雄遲暮之感,更反映了那個時代許多愛國志士共同的無奈與苦悶,字字句句都滲透著對國家、對民族深沉的愛與期待。

通過這首詞,我們仿佛能穿越曆史的長河,看到一位老將心中不滅的烽火,以及他面對現實的無盡唏噓。

【06】

《滿江紅·送李禦帶珙》

宋·吳潛

紅玉階前,問何事、翩然引去。

湖海上、一汀鷗鹭,半帆煙雨。

報國無門空自怨,濟時有策從誰吐。

過垂虹亭下系扁舟,鲈堪煮。

拼一醉,留君住。歌一曲,送君路。

遍江南江北,欲歸何處。

世事悠悠渾未了,年光冉冉今如許。

試舉頭、一笑問青天,天無語。

吳潛在嘉熙元年(1237年),任職平江知府期間,爲送別友人李珙所作。

這首詞不僅是對友人的深情告別,更是對當時朝政昏聩、忠良不受重用的社會現實的深刻控訴,展現了作者憂國憂民的深厚情感。

好端端地在朝廷裏做官,因爲什麽事要翩然辭官引去?遙望湖海上滿灘沙鷗白鹭,遠處船兒微露半帆籠罩著煙雨。

報國無門空自怅怨,濟時有良策又能對誰傾吐?路過垂虹亭下不妨暫系小舟,那裏著名的鲈魚堪煮。我甘願拼死一醉,真誠地挽留你住。我將含淚高歌一曲,送你踏上歸鄉之路。踏遍江南江北,你將要歸向何處?

天下大事那麽多全沒有解決,大好年華就在這無結果中漸漸消逝。舉頭一笑問湛湛青天,青天也只沉默無語。

詞的開篇便以問句引入,對李珙的辭官之舉表示不解,但實際上,這種疑問正是作者對時局的無奈與諷刺,他知道友人離開是因爲在朝廷中報國無門、濟世良策無人傾聽。

接下來,詞中描繪了李珙辭官後悠遊江湖、與鷗鹭爲伍的景象,表面看似灑脫,實則暗藏內心的苦悶與憤慨,這同時也是吳潛自己心境的寫照。

在詞的下半部分,吳潛通過設宴留客、舉杯共飲、高歌相送的情景,流露出對友人的深切挽留和依依不舍。

但他也明白,盡管江南江北廣闊無垠,對于像李珙這樣的忠良之士而言,卻似乎並無容身之處。

國家大事紛亂未解,時光荏苒,年華易逝,這讓吳潛感到焦急和無奈。

最終,他只能擡頭向天發問,而青天無言,似乎是對人間疾苦的漠視,也映襯出作者內心的沉重與悲涼。

整首詞在情感上波瀾起伏,既表達了對友人的深情厚誼,又寄寓了對國家前途的憂慮和對個人命運的感慨。

語言優美而不失質樸,情感深沉而富有哲理,尤其是結尾處“試舉頭、一笑問青天,天無語”,既是對上天無聲的控訴,也是對現實無奈的歎息,留給讀者無盡的思考空間。

這首詞以其真摯的情感和深邃的主題,展現了作者對國家、對朋友的深厚情誼,以及在時代洪流中的孤獨與掙紮,是一首充滿人文關懷和時代責任感的佳作。

【07

《滿江紅·燕子樓中》

宋·文天祥

和王夫人《滿江紅》韻,以庶幾後山《妾薄命》之意。

燕子樓中,又捱過、幾番秋色。

相思處、青年如夢,乘鸾仙阙。

肌玉暗消衣帶緩,淚珠斜透花钿側。

最無端、蕉影上窗紗,青燈歇。

曲池合,高台滅。

人間事,何堪說!向南陽阡上,滿襟清血。

世態便如翻覆雨,妾身元是分明月。

笑樂昌、一段好風流,菱花缺。

《滿江紅》這首詞,是文天祥以南宋忠臣的身份,身處困境中對國家忠誠不渝情感的深刻表達。

詞中,文天祥巧妙地借用了唐代張惜尚書寵姬關盼盼的故事,將自己的遭遇比作一位忠貞女子的不幸,以此映射出對南宋覆滅的哀痛及自身不改初衷的堅毅。

燕子樓中,又煎熬過去了幾度春秋歲月。懷念青春美好時光,正像美人乘鸾上仙阙,都已夢幻般飄逝。

容顔悄悄地枯萎,衣帶漸漸地寬緩,成串的珠淚滾落,濕透了花钿鬓側。最無緣無故的是,芭蕉葉影倒映上窗紗,青燈又恰恰熄滅。

曲池合攏,高台傾毀,人問萬事,哪能一一訴說。面對著南陽阡墓,襟袖上灑滿了淚血。人情世態,就像變化無常的風雨;我矢志不移,本來就是一輪不變的明月。可笑樂昌公主,曾有過那麽一段美好風流的時光。最終不免銅鏡殘缺。

開篇“燕子樓中,又捱過、幾番秋色”,描繪了詞人在囚禁中的漫長歲月,一個“捱”字透露出無盡的煎熬與苦楚,秋色連年,更添心中蕭索。

回憶往昔“青年如夢,乘鸾仙阙”的美好時光,與當下困頓形成鮮明對比,展現出詞人對過往榮耀與自由的無限懷念。

而“肌玉暗消衣帶緩,淚珠斜透花钿側”則生動描繪了身心的消磨,象征著國家和個人命運的雙重隕落。

“最無端蕉影上窗紗,青燈歇”,夜間孤獨的景象,進一步加深了詞中的悲劇色彩,暗喻著國家傾覆後的絕望與孤寂。

隨後,“曲池合,高台滅”以自然景觀的變遷,比喻朝代更叠,暗示南宋的滅亡,引出詞人對世事無常的感慨。

在絕望中,文天祥堅定了自己的立場:“世態便如翻覆雨,妾身元是分明月。”通過將自己比作始終皎潔明亮的月亮,表明了即使世事如風雨般變化莫測,他對國家的忠誠依然如明月般堅定不移。

這一比喻,不僅唯美,而且深刻,展現了文天祥高尚的氣節和不屈的精神。

最後,詞人以樂昌公主的典故作爲反襯,嘲笑那些輕易改變立場、投靠新朝的“風流”之人,他們的忠誠如同破碎的菱花鏡,無法重圓。

這裏的“笑”,實則是對背叛者的輕蔑與諷刺,強調了自己忠貞不渝的決心。

整首詞通過細膩的描繪與深刻的象征,展現了文天祥在逆境中對國家的深情厚誼與個人品格的高潔。

詞風既哀婉動人,又不失堅韌不拔,讓人在閱讀中既能感受到曆史的滄桑,也能體會到人文的溫情與壯志的輝煌。

【08】

《滿江紅·拂拭殘碑》

明代·文征明

拂拭殘碑,敕飛字,依稀堪讀。

慨當初,倚飛何重,後來何酷。

豈是功成身合死,可憐事去言難贖。

最無辜,堪恨更堪悲,風波獄。

豈不念,疆圻蹙;豈不念,徽欽辱,念徽欽既返,此身何屬。

千載休談南渡錯,當時自怕中原複。

笑區區、一桧亦何能,逢其欲。

文征明通過對一塊刻有宋高宗賜予嶽飛手書的殘碑的描繪,深刻反映了嶽飛含冤而死的曆史悲劇,並對其中的複雜情感進行了細膩剖析。

這首詞不僅是一次對曆史事件的回顧,更是一次對忠誠與背叛、權力與犧牲的深刻反思。

拂拭去殘碑上的塵土,當年石刻的宋高宗信托嶽飛時的诏書還可依稀辨讀,令人感慨萬分地是,皇帝當初對嶽飛是何等的器重,後來又爲什麽那樣的殘酷,難道是功高震主就身當該死。

可惜事過境遷高宗依托嶽飛的诏書難贖慘殺嶽飛的罪惡,最令人感到可恨可悲而又極爲無理的是,秦桧等人一手制造的殺害嶽飛的風波亭冤獄。

宋朝的皇帝啊!難道你就不想疆土在逐日散失,難道你就不思念徽欽被俘而去的奇恥大辱,然而徽宗欽宗真正返回之後,趙構的帝位又怎能相屬,千年萬代的人們啊再不要說不該南渡偏安一隅,當時的趙構啊自己就怕把中原收複,可笑地是區區一個秦桧又有多少能耐,只是他迎合了趙構的心意而已。

在詞的開頭,文征明以拂去塵埃、重見曆史真相的意象,引出了那塊珍貴的殘碑,上面依稀可見宋高宗當年對嶽飛的器重與信任。

這種由顯赫到殘酷的轉變,讓人心生疑問:“豈是功成身合死?”嶽飛的悲劇並非因爲他成功後應得的結局,而是權力鬥爭下的犧牲。

文征明用“可憐事去言難贖”表達了對曆史無法挽回的遺憾與悲哀,特別是提到“風波獄”,直接指向了那場不公的冤案,其中的“無辜、恨、悲”三字,情感層次豐富,引人共鳴。

詞的下半部分,文征明沒有停留在簡單的哀歎,而是深入探討了事件背後的動機。

他問道,難道高宗真的忘記了失去疆土的痛苦,忘記了徽欽二帝被俘的恥辱?

然而,一旦他們真的歸來,趙構的皇位又該如何安置?這樣的提問,揭示了政治決策背後複雜的人性糾葛和利益考量。

文征明以一句“千載休談南渡錯”,指出後人不應輕易評論南渡政策的對錯,因爲當時的情況遠比想象中複雜。

而“笑區區、一桧亦何能,逢其欲”,則直接指向秦桧,認爲他只是迎合了宋高宗的心意,真正的問題在于高宗本人的決策。

整首詞在情感與理智間找到了平衡,既有對英雄嶽飛的深切同情,也有對曆史複雜性的理性審視。

文征明通過精煉的語言和深邃的思考,讓讀者在哀歎曆史的同時,也能感受到一種超越時代的正義感與對忠誠的頌揚。

這首詞以其獨特的視角和深刻的情感,成爲對嶽飛事迹及其背後曆史的又一深情贊歌,讓讀者在唯美與哀傷中,體味忠誠與犧牲的永恒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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