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亭隨筆:斷網日記(一)

讀書會友蘭小亭 2024-04-20 10:52:52

因爲要伺候年邁的母親,我又回到生我養我的娘家住,熟悉的小院子,熟悉的小菜園,棗樹,柿子樹,梧桐樹,低矮的房子,那種舊式的老窗,上面糊著白毛紙的小格子,下面安著三塊窄小的玻璃。老式的閃著古樸光澤的箱,櫃……要不是老母親的執著,非得要回老院子裏住,我們可能永遠不會踏入這裏了吧。

這便是我童年生活的老屋,是那種舊式的小平房,一溜五間,看起來是磚房,實際只是外牆表面有一層磚,內層都是自制的土坯,這在當時已經算是了不起的房子。至少比起那些全是土坯的房子看起來結實氣派多了。

院子裏的梧桐樹正在吐綠,枝頭的嫩芽像無數的小手掌,在陽光下嘩啦啦地拍手。棗樹,柿子樹卻還是光禿禿的,菜園裏一片蕭條,到處都是腐敗的落葉。野草野花正一片一片鑽出來,綠得蔥翠,黃的耀眼,粉的嬌嫩,給這略顯荒涼的院子裏帶來一點生機。

這個小院,應該是最牽動著母親的心吧。我家原來住在一個名叫"惠安"的村裏,是在一座山的腳下,當時因爲國家要在那裏建一個軍工廠,要占地,所以便和一部分人搬遷到這裏。剛來的時候,幾家借住在一個窄小的院子裏,後來孩子一天天多了,房子擠了,沒辦法,父親母親只好燕子銜泥般一點點搭起這五間新屋。

這樣的故事,都是從哥哥姐姐嘴裏聽來的,在我的記憶裏,沒有其他,這個院子就是我全部的童年。我曾經在冬天的夜晚躺在暖暖的土炕上,聽二姐講那永遠也講不完的民間故事。我也曾經迷迷糊糊醒來,看到昏黃的燈泡下,母親坐在炕頭納著鞋底,不時把針在頭發裏抿一抿,線繩穿過鞋底,發出刺啦刺啦的聲音。

二姐肚子裏爲什麽會有那麽多故事呢?我依偎在她的被窩裏,聽的入了神。故事裏有會飛的狐狸,狠心賣掉孩子的後爹後媽,有一搖就落下銅錢的樹……聽著聽著,我就抱緊二姐,仿佛被賣的是我;聽著,聽著,我就盯著窗戶看,仿佛窗外真的有那麽一棵神奇的樹。常常是二姐講著講著,呵欠連天,我還在一邊纏著:再講一個,再講一個。

我們雖然是外來戶,但在村裏卻沒有被小瞧,一則村裏民風淳樸,二則父親母親的都是要強的人。父親勤勞能幹,是種地的好手,母親則心靈手巧,做的一手好針線,家裏一大群娃娃都拾掇得利利索索的,所以人家就高看一眼。

記得村裏的嬸子大娘常來找母親要鞋樣。印象最深刻的是母親做的老虎鞋,鞋面上繡的老虎活靈活現,像藝術品,小巧玲珑讓人愛不釋手。一傳十,十傳百,以後村裏誰家媳婦生了孩子,那家的婆婆就找來了,母親也是來者不拒,或指導,或直接上手,必定要人家滿意而歸的。

上天有時候是仁慈的,它給了母親一大堆孩子,讓她一生操勞,又給了她堅韌和樂觀,使她疲憊的靈魂得以喘息。母親愛說愛笑愛拉呱,性格開朗是出了名的。她最愛串門,雖說家裏孩子,雞呀,豬呀,羊呀,有一大堆事忙得團團轉,可是一有閑空就要上前街大槐樹下溜達一圈。

大槐樹是村莊娛樂的中心,幾乎天天都有人聚在一起,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都有:抱孩子的,納鞋底的,織毛衣的……大多是閑散的婦女,她們喜歡湊在一起叽叽咕咕嘀咕著私下裏的那些事,偶爾有個冒失的說句"出格"的話,便引得哄堂大笑,惹得另一邊的男人們心裏癢癢的,恨不得把耳朵支棱過來。

而樹于我而言就像神話,比如院子裏那棵梧桐樹,它遮天蔽日的枝條,像一把碧綠的大傘,層層疊疊的葉子裏藏著鳥兒和離奇的想象。我總覺得那是有精靈的空間。陽光透過層層樹葉,漏下來的點點碎金,在眼前晃來晃去,仿佛搖一搖,就會像故事裏的大樹一樣落下金燦燦的鳥鳴。

此刻沒有神話,母親在窗前怔怔地望著,她變形腫脹的腿再也無法溜達出去,她渾濁的眼睛能看到什麽?她時而糊塗時而清醒的思維,會讓她想起曾經的歲月嗎?

這裏沒有網,正好,我可以放下手機,回歸到最原生態的生活中。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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