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七年你都堅持了,這最後一年,你真要失約嗎?

文新談小說 2024-06-09 14:44:07

冷清的長春殿內,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響起。

“娘娘,您怎麽又坐在這裏!”

宮女繁冬拿著一床羊毛毯急匆匆披在紀雲窈越發單薄的身上。

紀雲窈轉頭望著那片看不到頭的宮牆,輕聲道:“你說,他今晚會不會過來?”

“娘娘……”繁冬欲言又止。

紀雲窈沒回頭,聲音卻淡了點:“他又去沈娆那裏了,是嗎?”

大殿裏陷入沉默。

紀雲窈低下頭,輕聲低喃:“七年感情,我到底做錯了什麽?”

她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詢問,只是沒有人能給她答案。

片刻後,紀雲窈望了一眼議事的文甯殿,擡手示意繁冬扶她起來。

剛站起,猛烈的咳意便席卷了她的喉嚨,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後,帕子上多了絲絲赤紅,站在一旁的繁冬臉色驟變!

紀雲窈卻似乎早已經習慣,她說:“去拿藥吧,還沒到傅太醫說得那麽嚴重。”

繁冬看著紀雲窈面不改色的服下藥,她躬身退下,腳步一轉,卻直接走出了長春殿。

大殿內,紀雲窈又開始繡荷包,一針一線,她繡得認真極了。

好似要把她後半生的相思都繡進這小小的荷包。

最後一針落定,紀雲窈揉了揉酸澀的眼眶,輕聲喚道:“繁冬。”

腳步聲傳來,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推開殿門,男人繡著金線的鞋子跨過門檻。

紀雲窈呆了,她好像有大半個月沒有見過沈暮朝了。

沈暮朝坐在她對面,濃眉蹙起:“你那小宮女跪在坤綿宮外,說你病了。可朕怎麽瞧著,皇後臉色還不錯?”

紀雲窈聽到這話,臉色不由一白,一時間不知道如何開口。

這副樣子在沈暮朝看來,就是心虛作祟,冷眸一掃,殿內冷清至極,更覺得厭煩。

他站起身:“六宮之主身爲表率,朕不希望你以後再使出這種下作手段!否則,我不介意讓這個位置換個人坐!”

紀雲窈看著男人冷淡的眼眸,突然疲憊地想,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對自己說話竟然如此冷漠了?

若他知道自己的病情,是否還如現在這般冷情?

“阿朝,我真的病了。”紀雲窈開口。

沈暮朝看她一眼,突然緩緩俯身朝她湊近,紀雲窈睜眼看他一點點逼近,直至兩人呼吸交纏——

“有病就找太醫,朕是皇帝,找我作甚?”沈暮朝吐出的話涼薄至極。

紀雲窈就像被人潑了盆冷水,連指尖都泛著涼。

這時,有太監的聲音傳來:“皇上,沈貴妃那邊派人問話,要不要等您安歇?”

隔得這麽近,紀雲窈看到男人的臉色幾乎是瞬間就柔和下來,他毫不留戀地轉身就走:“去坤綿宮。”

他悄無聲息地來,生怕沈娆知道他來了。

又浩浩蕩蕩地走,絲毫不考慮她身爲皇後的面子。

繁冬跪在門外,匍匐在地上嗚咽:“娘娘,奴婢該死!”

紀雲窈的臉被外面的冷風吹得僵,殿內一片靜谧。

良久後,她才開口:“不是你的錯,是我沒有這個命罷了。”

沈暮朝,我終究沒有這個命,能旺你一世。

第2章

臘月二十七,對于紀雲窈來說,是個特別的日子。

就在七年前的今天,她和沈暮朝互許終身。

當年依舊是皇子的沈暮朝抱著她說:“無論是眼下的悠閑生活,還是他日後爲帝的日理萬機,我一定會在今日陪你用膳。”

紀雲窈換上一身新衣期待地看著宮門處。

可日上三竿,沈暮朝沒來。

日落西山,依舊沒見他身影。

“阿朝,七年你都堅持了。這最後一年,你真要失約嗎?”紀雲窈低聲自語。

冬日的寒風浸透了她單薄的身體,胸肺間仿佛真破了一個大洞,她猛地一陣咳嗽。

這一次,她竟直接咳出一口血來。

這時,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紀雲窈心中一驚,急忙偏過頭去,用袖子拭去唇邊血漬。

但來人不是沈暮朝,是紀雲窈的三嫂,洛雲。

洛雲行色匆匆,眼中全是驚慌和無措,但看到紀雲窈嘴角那一絲血迹不由關切地問道:“這是怎麽了?”

紀雲窈抹去最後一絲血漬,面上淡定:“只是喝了碗補藥,嫂嫂不必擔心,怎得今日這麽晚還進宮來見我?阿滿呢?”

話剛落音,洛雲卻噗通一下跪在地上:“皇後娘娘,求您救救阿滿吧。”

紀雲窈眼神一變,連忙扶起洛雲:“嫂嫂別慌,發生了什麽事?”

“阿滿童言無忌沖撞了沈貴妃,陛下竟不問緣由就要打他板子!阿滿才五歲啊!求您救救他吧……”

紀雲窈袖中的手握緊,面上卻是鎮定,寬慰洛雲:“嫂嫂莫要擔心,且在這裏等我,我去去就回。”

離開大殿,紀雲窈便有些支撐不住,她輕喚繁冬:“將那藥拿來。”

繁冬爲難不已:“娘娘,不可啊。”

紀雲窈面色冷靜:“拿來。”

繁冬只得應允,服下藥後,紀雲窈便恢複了些血色,重新站直了身體。

剛踏進坤眠宮,便聽見沈娆哭哭啼啼地自怨自艾:“臣妾知道,紀家滿門忠烈,確實不是我區區一個後宮妃子可比。但我腹中畢竟有著龍子,臣妾鬥膽,請陛下還臣妾一個公道。”

龍子?

紀雲窈心情複雜至極。

目光觸及下首跪的筆直的孩童,小小年紀已有紀家铮铮鐵骨的意味。

卻見紀阿滿卻磕了個響頭,聲音洪亮地說道:“皇上,小子沒有沖撞貴妃。”

沈暮朝臉色沉了沉,揚聲道:“來人,將此子拉出去,仗責二十。”

“住手!”紀雲窈攔下要帶走紀阿滿的侍衛,目光灼灼地看著沈暮朝,“陛下,孰是孰非尚且未可定論,爲何你只聽沈貴妃一面之詞,阿滿年幼,這二十大板下去,他可還有命活?”

“放肆!”沈暮朝站起身來,摟著沈娆居高臨下地喝道:“皇後,爲了一個外臣之子,你竟然枉顧朕的血脈?簡直居心惡毒,看來是朕平日待你太好了。”

惡毒?

胸腔中一股熟悉的痛意蔓延而上,還未到喉間,又被死死壓制下去。

紀雲窈一字一句:“陛下,紀家世代忠良,我的四個哥哥皆爲你戰死沙場,這外臣之子可是我紀家唯一的血脈了。”

第3章

紀雲窈抱著阿滿出了坤眠宮。

雖二十大板最後變成了五個板子,但也讓孩子疼得起不了身。

而自己也因此罰俸三月,禁閉半年。

回到長春宮,紀雲窈見到洛雲,面有愧色,最終什麽也沒說只輕輕道:“三嫂,我送你們出宮。”

路上,車內一片沉悶,很快便到了宮門處。

只是臨下車之前,阿滿突然抱住了紀雲窈的脖子,悶聲道:“姑姑莫要傷心,阿滿不疼,等我長大了定會保護姑姑和娘親,不會再讓你們委屈了。”

紀雲窈張了張嘴,眼中泛起微光,抱了抱阿滿,語調溫柔:“姑姑相信阿滿。”

洛雲偏頭拭去眼中的淚,看著紀雲窈,似乎想說點什麽,但最後只是說道:“娘娘,你要好好保重身體,今後紀家絕不會給您帶來麻煩了。”

看著馬車漸遠,寒風中,紀雲窈再也忍不住胸中悶痛,一口血嘔出。

繁冬大驚失色,連忙扶著紀雲窈。

紀雲窈眼中悲恫,啞聲道:“我紀家滿門忠烈,四個哥哥爲國捐軀,我貴爲皇後,卻連阿滿一個孩子都保護不了!”

沈暮朝!你怎能如此對我,對紀家?

紀雲窈終是支撐不住,昏了過去……

再醒來,紀雲窈看著坐在不遠處的傅昭然,再次閉上了眼。

半晌後,傅昭然說道:“娘娘,恕微臣直言,您要再這般糟蹋自己的身子,莫說半年,三月都難。”

紀雲窈卻像是沒聽到一般,毫不理會。

所謂醫者父母心,傅昭然身爲太醫院最年輕的院首,見她這樣,便也來了氣。

“娘娘若執意如此,今日起,便不必叫微臣來診,臣不救無可救藥之人。”

紀雲窈慢慢睜眼:“久聞傅太醫術行過人,本宮有一問,太醫可能醫心病?”

傅昭然皺眉:“不能。”

她的聲音清淡一如既往:“繁冬,送傅太醫。”

紀雲窈的眼神落在窗外飄蕩的雪花上,好似看遍人間,又好似什麽都不入她眼。

入夜之時,冷清的長春宮,意想不到的迎來了皇帝陛下的親臨。

“你看,朕給你帶了你最喜愛的吃食。”沈暮朝拿出食盒裏的東西,笑著道。

紀雲窈看著他手中的東西,眼眸冰涼:“陛下,冰玉糕是沈貴妃最喜歡的東西,臣妾從未喜歡過。”

沈暮朝一愣,轉而說道:“朕知道你受了委屈。可你當衆下了朕的面子,朕也別無他法。”

紀雲窈淡淡的站在那裏,不言不語。

沈暮朝上前兩步,與她相隔不到一寸,溫聲道:“朕關你禁閉只是一時氣話,這皇後之位,朕永遠都只會給你一人。”

紀雲窈突然笑了。

她想起以前,沈暮朝做錯了事,都會提前先溫言軟語的逗她開心。

想來這次,也不例外。

“還有呢?”

她這樣的態度讓沈暮朝有些不自然:“貴妃有孕,天佑我大津,朕准備封她爲皇貴妃。”

紀雲窈心頭一震,擡頭望著他。

“曆朝曆代沒有皇後還在就封皇貴妃的先例,陛下,這是在咒我去死嗎?”

“啪!”

“荒謬!”沈暮朝氣的將桌上的杯子揮落在地,“你在胡言亂語什麽!簡直不知禮數,愧爲皇後!”

那杯子摔在紀雲窈腳邊,四分五裂。

紀雲窈動也沒動,她就這麽深深看著沈暮朝。

明明之前那般喜愛的人,爲何現在卻這般陌生。

良久以後,紀雲窈退後兩步,對著沈暮朝行了一個大禮。

“既如此,臣妾德行有虧,還請陛下廢後。”

第4章

沈暮朝看著跪在地上的女人,冷笑著開口:“紀雲窈,朕這些年是不是太過寵你,以至于你竟敢如此膽大妄爲!”

說完,一股大力將紀雲窈拉起。

接著她便被狠狠摔進了床榻之上!

紀雲窈冰冷的身軀瞬間從裏寒到外,她看著沈暮朝壓下來的身子,伸手推拒,卻奈何不了久病的身體根本對抗不住怒意勃發的男人。

沈暮朝滾燙的大掌撥開她的衣裳,直到觸到那瘦弱不堪的身軀。他急忙停下,眼裏閃過一絲怔楞:“你怎麽瘦成這幅樣子?”

紀雲窈偏頭,聲音冷淡:“陛下溫香軟玉在懷已久,臣妾這幅身子,陛下當然不能入眼。”

沈暮朝被徹底激怒:“好得很!真是朕的好皇後!”

那動作放肆又暴戾,毫不憐惜。

疼痛讓紀雲窈死死咬住了唇,他從未在這種事情上這樣對待她。

紀雲窈在男人充滿怒意的眼裏,看不到絲毫往日的溫情。

這一瞬間她終于明白,沈暮朝是大津的九五至尊,是沈娆腹中孩兒的父親,是萬民的敬仰。

唯獨不是七年前,那個疼她愛她的太子殿下了。

她趴在床沿,死死的閉著嘴,沒有泄露一絲聲音。

不知道過了多久,沈暮朝終于心滿意足。

正准備躺下,門外卻傳來貼身太監的通報,說沈貴妃身體不舒服。

沈暮朝毫不猶豫的穿上衣服離去,沒再看一眼幾乎毫無聲息的紀雲窈。

待他離開,紀雲窈才不再壓抑,用力的咳嗽起來。

繁冬急忙沖進來,卻只見她滿身青紫痕迹合著滿床的血漬。

因著室內昏暗,所以沈暮朝毫無察覺。

繁冬慌慌張張的將紀雲窈扶起,一遍遍的幫她擦著不斷溢出的血,終于忍不住帶著哭腔說道:“陛下怎能如此對您!”

紀雲窈看著小丫鬟哭的傷心,自己倒沒有多大感覺。

她沉靜的開口:“一個人愛你,自然是如珠如寶。但當他不愛你了,自然如沙如土。莫說我今天只是嘔血,他日我棺椁入土,他也不見得掉淚。”

繁冬聞言,哭的更加傷心了。

第二天,沈暮朝便令人宣讀旨意,封沈娆爲皇貴妃。

朝堂嘩然,但滿朝竟無一人提出異議。

一個是日漸沒落的將軍府,唯一的血脈尚且年幼,皇後在宮中也失寵已久。

一個是如日中天的尚書府,不僅沈尚書年富力強,貴妃更是身懷龍嗣。

孰強孰弱,一目了然。

欽天鑒當下擇定良辰吉時,三日後,便是皇貴妃冊封大典。

三日後,皇貴妃大典按例舉行,絲竹聲聲聲入耳。

紀雲窈站在長春宮的最高處,憑欄遠眺巍峨宮城內的那一塊熱鬧。

舉國歡慶,花燈似海,嘈雜的聲音哪怕隔著這麽遠,也依稀入耳。

風緩緩吹動紀雲窈的衣衫,她看風,看雪,看月,只是滿天下的光,都入不了那片漆黑的眸子了。

飄飄揚揚的又下了雪,紀雲窈伸出手,一片雪花在手裏慢慢融化,涼徹心扉。

女人的低喃在夜色中緩緩響起:“沈暮朝,這是第八場雪了。”

第5章

冬天越來越冷了,紀雲窈的身體也隨著一場又一場的雪,逐漸顯露破敗之勢。

沈暮朝自從上次離開之後,再未踏足過長春宮。

只聽宮人說,沈娆肚子越來越大,太醫診脈說,有可能是龍鳳胎。

這是天大的喜訊,可以想見朝堂之上沈家的地位,又會再往上升一升了。

轉眼間,紀雲窈的生辰日就要到了,往年都是大肆操辦。

掌事太監前來請示諸事。

“不必了。”紀雲窈卻淡淡的說道:“今年生辰,無需操辦。”

掌事太監愣了一愣,隨即叩首,便退了下去。

繁冬有些不明所以的開口:“娘娘,您的生辰不操辦,陛下問起,該如何說?”

紀雲窈唇角勾起苦澀的笑:“他如今,無論如何也想不起我了。”

直到紀雲窈生辰的前一天,長春宮內依舊冷清,也無人問津。

生辰那日,紀雲窈直接帶著繁冬出了宮,她想家了。

可當她站到將軍府門前那一刻,紀雲窈甚至不敢相信這會是紀家!

府門牌匾沾滿塵灰,落葉滿地,門前甚至都無人看守。

將軍府是皇後的母家,是世襲的侯爵府,怎會如此破敗?

紀雲窈心中慌亂不已,她推開大門,直直的往裏走。

可越往裏走越是心驚,偌大的將軍府,爲何下人都看不到幾個?這到底是怎麽了?

“娘!嫂嫂!”紀雲窈沖進後宅,才發現三嫂屋內圍了一群人。

見她到來,衆人神色各異。

她走進屋內,卻見床榻上阿滿臉色通紅,呼吸急促,不過短短幾日,小臉便已瘦了一圈。

紀雲窈趕緊讓繁冬去請大夫,她看著圍在床邊的老弱婦孺,顫聲問:“那日三嫂帶著阿滿入宮,可是有求于我?”

滿堂無聲,洛雲擡手擦了擦淚,神色憔悴。

紀雲窈靠著柱子,目光掃過每一位嫂嫂的臉,看到的,全是絕望和木然!

她紀家滿門忠烈,男兒盡皆戰死沙場,可他們的遺孀,卻過的是這樣的日子?!

“我要去找陛下”紀雲窈幾乎站不住身子,擡腳便要走。

“站住!你還嫌將軍府不夠慘嗎?”一句喝止從門口傳來。

“娘。”紀雲窈看著紀母從門口踏入,眼眶立時發紅。

只見三哥四哥燕城大敗被俘那日,母親白了一半的頭,如今竟已滿頭華發。

紀母卻站在原地,恭敬道:“皇後娘娘身份尊貴,以後還是莫要再來我將軍府了。”

紀雲窈呆立當場,眼淚瞬間湧出:“娘,您這話是何意?您……不要女兒了嗎?”

紀母卻沒回答她,只是對幾位嫂嫂道:“恭送皇後娘娘。”

紀雲窈承受不住的退後一步,她看著幾位嫂嫂欲言又止的神色,心中陡然明白了什麽。

她不可置信的問:“這一切,跟沈暮朝有關?對嗎。”

“啪!”

紀母擡手便給了紀雲窈一個巴掌,語氣震怒:“你貴爲皇後,怎能直呼皇帝名諱。聖上旨意,豈是你能肆意揣測!你給我滾!立刻滾!”

紀雲窈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出將軍府的,她站在破敗的府門前,只覺得陣陣寒意從腳底往上竄。

自此,她終于明白,何爲鳥盡弓藏,兔死狗烹

她回到宮中,腳步一轉,直直便朝禦書房去了。

沈暮朝正在批閱奏章,見她眼眶通紅,不禁站起來迎過去:“皇後這是怎麽了?”

紀雲窈定定地看著這個男人,慘然一笑,質問道:

“我紀家的最後一絲血脈,陛下也要趕盡殺絕嗎!”

沈暮朝眉心一跳,沉下臉來:“皇後擅闖禦書房,就爲了與朕說這荒唐贅言?”

紀雲窈明白了,她強忍鼻尖酸澀,哽咽著:“荒唐?陛下可還記得,今日是我生辰?”

沈暮朝心中一空,陡然心虛。

紀雲窈自嘲一笑:“陛下忘了。”

“陛下可知,我生辰日,回到紀府,看到滿目瘡痍,府門破敗!”

“陛下可知,阿滿高燒不退,滿府孤寡,卻連一個大夫都請不起!”

“陛下又可知,若我父兄泉下有知,可會爲當初不顧一切助你登基而悔恨莫及!”

此話一出,沈暮朝當即大怒!

猛然擡手一揮,紀雲窈便被他狠狠一巴掌甩在地上。

“你是朕的皇後,誰教你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來!”

禦書房一片死寂。

半響,紀雲窈撐起身子,一雙眼清清淩淩的看著他。

一字一頓地說道:“皇後?這一年裏,你可有真把我當皇後看待?沈暮朝,七年前你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我做到了,可你呢——!”

第6章

紀雲窈被徹底關了禁閉,就連繁冬都被調走,偌大的長春宮,清冷的猶如冷宮。

直到三日後,沈娆來了。

這一次,她滿臉得意,挺著較之上次大了不少的肚子,架勢浩蕩。

而她的太監卻拎著生死不明的繁冬。

紀雲窈眼眶一紅,就要沖過去,卻被沈娆身邊的婢女攔下。

紀雲窈轉身大喝:“沈娆,你敢!”

沈娆笑的花枝亂顫:“你就別白費力氣了,真以爲自己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皇後娘娘嗎?”

她在奄奄一息的繁冬面前丟下一枚玉佩,語調嬌媚:“這賤婢竟敢穢亂宮廷,可真是膽大妄爲!”

看著沈娆有恃無恐的模樣,紀雲窈攥緊了拳:“你想要什麽,直接說吧。”

沈娆使了個眼色,婢女盡皆退到門口,她才開口:“我要的,當然是你的位置!”

“憑你也配?”

“怎麽?紀家滿門老弱的命,還配不上這個皇後之位?”沈娆冷笑一聲。

“你以爲紀家是那麽好動的?”紀雲窈眼裏像淬了冰的盯著她。

沈娆卻笑得更加開心:“紀雲窈,你還真是個chun貨!你或許還不知道,你紀家三郎四郎的死,是皇上默許了的!”

轟!

這句話像驚雷一樣狠狠的在紀雲窈耳邊炸開,她咬牙:“我不信,他不會這麽做的.”

沈娆似乎早就料到,她掏出一封信丟在紀雲窈面前:“你睜大眼睛好好看清楚,這是當日你三哥快馬求援的信件,被陛下派人截下。你若還不信,禦書房暗櫃第三格還有幾封呢!”

紀雲窈撿起信來,那熟悉至極的字迹字字都是求救!.

她指尖都泛著涼意,喃喃道:“爲什麽……”

“功高蓋主,那場仗本就必敗無疑。當年那一座燕城,便是皇上送給塞外十三部的禮物,回禮就是你兩個哥哥的項上人頭!”

說完這些,沈娆得意一笑。

“你這宮女聽到了不該聽的東西,本該立刻處死。本宮就大發慈悲,讓你送她最後一程吧。”

繁冬被人狠狠的丟了進來,發出一聲悶響。

“繁冬,繁冬,你睜開眼睛看看我。”紀雲窈抱著她,卻發現她嘴裏空蕩蕩的,竟被人剪了舌去!

“繁冬……”

紀雲窈沾了滿身的血也毫不在意,她都不知道伸手去碰繁冬的哪裏!

這個跟了她十年的衷心婢女,艱難的比著嘴型。

紀雲窈分辨許久,才看出,那是‘不怪你’三個字。

見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繁冬露出了一絲笑意,便沒了聲息。

紀雲窈握著她的手,眼淚順著臉頰滾滾落下。

她就這麽抱著繁冬坐了一夜。

天亮了。

紀雲窈將繁冬抱到自己床上:“繁冬,你先休息一陣,我去去就回。”

帶著渾身的血迹紀雲窈走過偌大宮廷,直奔禦書房。

門口的太監見到她這模樣,竟無一人敢攔。

待她進去了,才敢去禀報沈暮朝。

紀雲窈打開書櫃的第三格的盒子,赫然就放著沈娆說過的書信!

紀雲窈一封封的打開,一字字的反複看。

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刀,寸寸剜心。

她知道,沈娆使出的是離間計。

可有些事,她沒辦法騙自己!

當沈暮朝走進來時,一眼看到的便是紀雲窈手中的那封信!

他的瞳孔驟縮!還沒開口,

便見紀雲窈輕聲低語:“所以,一將功成萬骨枯之後,便是兔死狗烹,對麽?”

紀雲窈的眼神裏完全沒有了光,只剩下絕望。

沈暮朝心如擂鼓,這樣的紀雲窈讓他害怕,似乎一瞬他失去了什麽最重要的東西。

外面寒風呼嘯,打著旋沖進了禦書房,吹動著紀雲窈身上的衣裳。

那瞬間沈暮朝以爲,面前站著的,不過是個紙人。

有血有肉的人,怎會消瘦至此?

沈暮朝心中慌亂,他走前一步,正想說些什麽來解釋。

這時,一個太監急匆匆的跑進來,頭扣在地上砰砰作響。

“陛下,紀家老夫人,在宣武門前,上吊自盡了!”

第7章

紀雲窈只覺得渾身力氣都被抽空,她踉跄著倒退兩步,被桌邊的香爐狠狠絆倒在地。

沈暮朝神色大變,下意識的伸出雙手,卻被紀雲窈狠狠推開。

下一刻,女人的身影便飛速的朝宣武門跑去。

巍峨的宮牆從她身邊略過,卻好似永遠都沒有盡頭。

紀雲窈淚如雨下,胸腔裏撕心的痛意連綿不絕。

她終于明白,那日母親爲何叫她離開。

沈暮朝已決心要毀了紀家,而母親知道自己在宮中已然舉步維艱。爲了保全自己,只有和紀家斷絕關系。

她憶起那日,母親揚起的巴掌以及聲色俱厲地責罵。

現在回想,母親滄桑的眼裏,盛滿的明明是心疼和懊悔!

宣武門人聲鼎沸,可紀雲窈眼裏只有那個吊在半空中,隨著寒風晃悠的老婦人。

曾經最重臉面的娘親,鬓發淩亂,穿著她最隆重的衣服,以一種極爲慘烈的方式,宣告了宣告紀家的忠誠。

以自己的生命,控訴君王的無情!

她終于知道,什麽叫撕心裂肺。

紀雲窈悲痛欲絕,狠狠的摔倒在地,哇的一聲吐出血來。

宣武門明明就在不遠處,她卻眼前一黑,暈死在漫天飛雪中。

再度睜開眼睛,映入紀雲窈眼簾的是一片明黃。

床邊站著的禦醫俯首和沈暮朝說道:“皇後娘娘是氣急攻心,陛下不必思慮過多。”

見紀雲窈醒來,沈暮朝揮了揮手,道:“朕知道了,下去吧。”

誰也沒有看到太醫的身子,正在微微顫抖。

衆人退下,偏殿內一片沉悶的寂靜。

沈暮朝站在床邊,殿內燭火打在他臉上,棱角分明的臉上明暗不定。

片刻後,他開口:“繁冬穢亂宮廷,本該淩遲,既然人已經死了,這事朕便不追究了。”

紀雲窈連眼珠子都沒動一下,眼神一錯不錯的望著上方,仿佛沒有什麽都沒聽進去。

沈暮朝頓了頓,又移開目光:“你母親的遺體,我已經令人送回紀府。朕會下令,讓她與你父兄葬在一處。”

紀雲窈轉頭看著他,眼神裏沉沉的映照著這個男人冷血的樣子。

她扯了扯嘴角:“是麽,那倒是要謝過陛下了。”

沈暮朝被這動作刺的一痛,聲音瞬間冷了下來:“紀雲窈,你母親蔑視天威,朕法外開恩已然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你還在鬧什麽!”

紀雲窈看著他眼中的冷淡和不耐,收回目光,望著頭頂的床幔。

她想起自己七年前說出心儀的人是沈暮朝時,母親的無奈和欲言又止。卻終究還是摸了摸她的頭說:“囡囡喜歡就好。

喜歡?是啊,是她喜歡錯了人。

紀雲窈閉上眼,聲音嘶啞而漠然。

“陛下,廢後吧。”

沈暮朝心中一顫,滿心的怒意像是被什麽堵住了一般。

他眼裏閃過一抹慌亂,喝道:“紀雲窈!你以爲後位是你想要就要,想扔就扔的嗎!朕警告你,別讓我再聽到你這種任性妄爲的話!”

說罷,沈暮朝一甩袍袖,帶著怒意離去。

人走後沒多久,沈娆的身影出現在偏殿內,臉上是一片嫉恨和惡毒。

沈暮朝的話她都聽到了,她沒想到到了這個地步,他還是不願意廢後!

看著床上閉目的女人,沈娆走到床邊,惡毒的開口:“你娘因你而死,你還有臉在這裏躺著?”

紀雲窈聽到這話猛然睜眼,她一字一頓:“是你。”

沈娆就笑:“我說過,讓你騰出後位,不是嗎?”

看著女人得意的表情,紀雲窈眼眶赤紅,她撐在床邊死死的盯著沈娆。

沈娆眸光一厲,突然朝一旁的柱子撞去,口中發出淒厲的喊叫。

沈暮朝來的很快,沈娆抓著他的袖子,哀哀的開口:“陛下,別怪娘娘,她剛失去娘親。”

紀雲窈看著眼前的鬧劇一言不發。

沈暮朝轉頭看著床上面色漠然的女人,冷冷道:“去外面跪著。她肚子裏的若孩子有事,朕要紀家陪葬!”

轉載自公衆號:皓軒悅坊

主角:沈暮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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