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德良一敗塗地地回到家，看見廚房裏有一塊豆腐。馬德良最喜歡吃豆腐了，尤其是妻子做的麻辣豆腐，潤滑爽口，讓他百吃不厭。可是，馬德良今天沒有好心情，眼前的那塊豆腐簡直是一塊巨大的岩石，露出猙獰的面目，充滿著挑釁。

　　馬德良怔怔地站著，眼神黯淡無光，萎靡不振。他怎麽能精神起來？今天來上班，同事們在竊竊私語，從隱隱約約的話語中得知，上司夾在文件裏的幾百元錢不見了。雖然沒有指名道姓，這不是指桑罵槐嗎？馬德良明白上司懷疑自己順手牽羊了。

　　事情是這樣的。昨天突然停電，空調停止了運轉，辦公室悶熱起來。馬德良打開窗戶涼快，忽然一陣風吹來，把上司桌上的文件吹散了。一張張文件像一只只調皮的蝴蝶，飄落在辦公室的角角落落。馬德良發現了，眼疾手快關上窗門，陀螺般地撿拾起掉落在地上的文件。半晌，上司進來了，看著桌上亂糟糟的文件，一番尋找，眉頭凝成了疙瘩，大聲地嚷起來：“誰把我的文件搞亂了？”

　　馬德良接口道：“是我。”

　　“你是怎麽搞的，我的桌上一片狼藉。這麽大年紀做事還這麽毛糙。”上司無名火發作了，出言不遜。

　　“我……”馬德良欲解釋，上司圓眼一瞪，大手一揮，就把馬德良的嘴巴封住了。馬德良感覺上司脾氣大，忍氣吞聲，尴尬地去忙自己的事了。

　　馬德良心煩意亂瞅了一眼大夥，他們的神情捉摸不透，本想申明，又怕人家說他此地無銀三百兩，只好垂頭喪氣回到家。

　　回家後，馬德良很不是滋味，自己活到四十歲了，哪受過這樣的窩囊？自己一生堂堂正正、清清白白，從沒有做過見不得人的事，爲什麽黑窩偏偏背在自己的身上？真是百口難辯。馬德良越想越憋屈，巴不得買塊豆腐撞死。馬德良擡眼望去，果然廚房裏有一塊豆腐呢！

　　馬德良焦躁地在廚房踱來踱去，心結排解不了，一氣之下抓起豆腐使勁砸向自己的腦袋，連聲說：“我活該，我活該……”吧嗒一聲，豆腐四分五裂，濺滿一地。馬德良的額角上也粘著密密麻麻的豆腐花。

　　妻子回來了，看著馬德良陰沉的臉，關切地問：“德良，你這是怎麽了？鐵青著臉？”

　　馬德良不理不睬，木木地站著生悶氣。

　　“怎麽不說話？身體不舒服？”妻子覺得蹊跷，要問個明白。馬德良還是沉默不語，冷冷冰冰。

　　妻子忽然發現地上白花花的豆腐，驚愕地問：“你怎麽把豆腐糟蹋成這樣？我特意爲你買的。晚上准備燒給你吃。”妻子不明緣由，一臉的驚詫。

　　“燒你的球？”馬德良窩著火，聽著妻子喋喋不休，一聲猛喝。

　　“你究竟是怎麽了？怎麽跟豆腐過不去？簡直是莫名其妙。”妻子眼睛眨啊眨，顯得茫然。

　　“我真想一頭撞在豆腐上。”馬德良甕聲甕氣地說。

　　妻子不再言語，沉著臉，不屑地瞅著他。她知道馬德良有心事，幾十年過來了，她太了解他了，一轉身進了臥室。

　　一連幾天，辦公室死氣沉沉，同事們正襟危坐，誰也不說話，似乎提防著什麽，往日的融洽消失殆盡。馬德良心灰意冷地坐在桌上，板著臉看著牆壁犯傻。

　　一天，上司來了，眉開眼笑地說：“德良，你怎麽了？有什麽心事？”

　　馬德良瞥了瞥，緘默不語，心裏想，別貓哭耗子了。

　　“同志們，我的錢找到了。”上司嘻嘻哈哈著，“我仔細翻找，錢夾在一本書裏。”

　　同事們一聽，壓抑的心情頓時亮堂起來，笑著說：“這就好，這就好。”

　　馬德良站起來，松了一口氣，舒展了一下身子，打開了窗戶，一縷燦爛的陽光灑進來，照得人暖洋洋的。

　　下班後，馬德良一身輕松，哼著小調到菜場買了一塊豆腐。到了家，馬德良見妻子正在燒菜，樂呵呵地說：“老婆，給我燒麻辣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