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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晚，男人又是午夜回家。當門傳來開鎖的聲響時，女人閉上了眼睛，假裝熟睡。

男人輕手輕腳地進屋，洗漱。然後，帶著一絲涼意，上了床。

女人背對著男人，手放在胸前，安靜，恬淡，一如她的人。

男人並沒躺下，而是靠在床頭上，認認真真的看著女人。

女人依然很漂亮，白淨，優雅。只是鬓角有了星星點點的白發，額頭眼角也出現了細碎的皺紋。

都說歲月從不敗美人，但終歸是美人遲暮。

男人知道，這個家全靠女人的操持。當初在學校，女人比他還要優秀，深得教授喜歡。

嫁給他後，爲了女兒，爲了他，爲了這個家，決絕地退出了科研組，做了一份閑職。

他知道，女人當時同時退出的還有屬于她的光華與未來。

他輕輕歎息了一聲，感覺有些對不住女人。

突然，手機滴地一聲響了。他解鎖打開，那個小貓頭像正歡悅地跳動著。點開消息，映入眼前的是一行特殊的字體：剛分開我就想你了，記得想我呦！晚安～

末了，是一個探出半個臉的貓咪表情圖，那可愛頑皮的樣子像極了那個癡纏的女孩。

喜歡嗎？是的。青春與頑皮，像一縷春風掠過水面，留下淡淡地漣漪，多了一些缱绻和旖旎。

只是，人到中年的他一直在克制。但不得不說，他又被吸引，有了年輕人的激動與沖動。

小貓，是他帶的研究生，一個陽光明媚的女孩子，只比他的女兒大兩歲。

他從沒想過這麽年輕的她會喜歡上自己。他對她好，只是因爲她和他女兒差不多大，而且聰明，勤懇，富有才華。

他是一名知名學者，學校名師，他有一位漂亮賢惠的妻子，有一個聰明可愛的女兒。

妻子是他的大學同學，曾是校園的高嶺之花，集美貌與智慧于一身，是他用兩年的執著追來的。

他愛妻子，愛女兒。只是中年的妻子少了年輕時的活力與銳氣，滿身的書卷氣，他們共同的話題越來越少。

那一次，他與小貓公出參與課題研討，席間他們都喝了不少的酒。

回到酒店後，從浴室出來的他竟然看到了活色生香的小貓。她抱著他的脖子說喜歡他，從一開始就喜歡。

少女的清香像蛇一樣把他纏繞，他覺得自己的耳朵紅了，身體有了變化。在他們嘴唇即將吻到一起時，他的眼前出現了一張冷的素顔，那是妻子的。

他掰開她摟著自己脖子的手，對她說：“我有妻子，還有一個和你一樣大的女兒。”

她緊緊地摟住他，固執地說：“我不在乎，我不會破壞你的家庭，我不會和師母爭，我只是想在你的心隅有個小小的角落屬于我。”

他看著她眼裏那閃耀著星星般崇拜的眼神，一陣躁動，又席卷全身。

他掙脫開小貓的手，迅速給她倒了一杯涼白開。然後，給自己也倒了一杯，仰頭一口喝下。

然後，背對著女孩說：“好女孩要愛惜自己，以後不要再說這樣的話。回你房吧，早點睡。”

女孩不再說話，眼淚像串串珍珠似的往下掉。男人看著，心好似被燙焦了。

女孩沒走，趴在床上睡著了。男人沒再趕女孩，在女孩睡著後也靠著床頭睡了。

男人不知道，女孩在他睡著後，倚靠在他的胸前，甜笑著拍了一張照片，寫上“有你足夠”四個字，配上圖，發了只給一人看的朋友圈。

男人睡醒後女孩還在睡。男人慌亂的下床，和女孩保持著距離。可他發現，從那晚之後，女孩和他之間，還是有些不一樣了。

女孩不再說喜歡他了。但有幾次，他偶然擡頭，都對上了女孩看著他的癡癡目光。看到他望過來，女孩又立即慌亂的躲開，拿著筆假裝在認真地寫著什麽。

他覺得女孩消瘦了，自己總是忍不住地去關注她，又忍不住地心疼她。

回到家裏，看到娴雅的妻子，一塵不染的家，還有飯桌上那永遠冒著熱氣泛著清香的飯菜，他又覺得自己愧對妻子。

他開始以做學術研究爲名遲歸，戒了多年的煙又撿了回來。

一個人的時候，他總會想起那晚妻子坐在床上對他說的話：“什麽樣的事讓你如此焦慮，魂不守舍？讓我幫你解決嗎？”

他望向妻子，在那雙依然溫柔清澈的眸子裏，他看到了洞悉一切的忍耐與包容。

他說了一句“別瞎想”迅速狼狽地躲進了衛生間。他不知道，在他身後的妻子紅了眼睛。

她慘然一笑，二十年的夫妻。她怎麽會不知他的反常。而且，那個女孩還特意在朋友圈給她看了他們躺在一起的照片。

她想給他和自己一個機會，看他如何抉擇。是坦白，還是徹底背叛。可他，什麽都沒做，一直在逃避。暧昧著，遮掩著。

她有些失望，這個男人，還是當初那個對著月亮說“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只做她的枕邊人”的深情男人嗎？

從那晚的質問之後，他更加遲歸。而她，也不再等他吃飯，不再等他睡覺。夫妻間，像是出現了一條無法跨越的鴻溝，她在左，他在右，誰也不肯邁過去。

今晚，他又很晚回來。剛洗完澡，女孩的短信就到了。也許，他已經選擇了吧！畢竟，誰都無法拒絕青春與俏麗的誘惑。

聽到男人給女孩打字的聲音，一滴淚從佯裝熟睡的女人眼角流了下來。

她對自己說沒有什麽大不了的，既然他不能下定決心，那就由她來幫他吧！在他熟睡之後，女人去了書房。

第二天，男人醒來，妻子已不在身邊。坐在餐桌前，他看到在豐盛的早餐旁邊，是一份醒目的離婚協議書。

男人拿起離婚協議書，在女方的簽名處寫著龍飛鳳舞的李羽霏，那一氣呵成的筆鋒就像當初的她，清冷獨立，幹淨飒爽。

他顫抖著撫摸著那幾個字，他有多久沒有看到她肆意飛揚的字了？似乎，這些年，他一回頭看到的都是她和煦的笑容和在家裏忙碌的身影。

突然，一張便條從離婚協議書的扉頁掉了出來，上面寫著：她給我看過你們在一起的照片，我一直試著相信你不曾背叛。等著你告訴我有關她的故事。

可是，看著你一天天的遲歸和回避我的目光，我的心漸漸冰涼。我知道，你的心亂了。

我從不否認我們曾經年少的感情是美好的，唯一的。但我更希望，我們中老年的愛我依然是獨有的，不將就的。

你知道的，糾纏不是我的性格。不想再內耗自己，也放過你。字已簽，成全你，是我對你最後的溫柔。 —— 羽霏留

男人拿著字條，看著簽有妻子名字的離婚協議書，心裏沒有想象的解脫後的快感，只有六神無主的慌張。

此刻，他終于明白母親在他結婚那天清晨對他說的話：“兒子，婚後要好好對你媳婦。妻子是家裏的定海神針，別看你們外面風光，離開了妻子，你啥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