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首最經典的《蔔算子》,朱敦儒VS陸遊VS毛澤東,你更喜歡誰?

南荒詩詞點墨人 2024-06-07 08:02:31

編輯 | 柳色黃

小紅書插畫師 | 臣妾要告發熹貴妃私通

戴聖《禮記·大學》: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創新是一個民族進步的靈魂,是一個國家興旺發達的不竭動力,也是中華民族最深沉的民族禀賦。

用在文學上亦是如此,從四字《詩經》,五言《古詩十九首》,漢朝的辭賦,唐朝的七言絕句與律詩,乃至宋代的詞,元代的曲和明清小說,文學也在一步一步創新發展著。

而關于我們即將討論的古典詩詞,詩歌創作中有關于“意象”的繼承和創新,辯證論證“創新”對于古典詩詞的影響。

意象詞彙,指的是在傳情表意上有相對固定的象征意義。如“梅花”,意指傲骨、高潔和不屈的靈魂。從古至今,人們看到它,便聯想到它的意象形象,融情入景,進入到作者營造的情境中去,便能生出各自人生況味,實現了文本的情感價值。

今日分享的便是古典詩詞中著名的《蔔算子》詠梅的3首,由朱敦儒起始,陸遊傳承,和毛澤東的創新,看一看梅花在古典詩詞裏“意象詞彙”的運用、繼承與創新。

朱敦儒,字希真,號岩壑,又稱伊水老人、洛川先生、少室山人,是宋代著名詞人。

年少時清高自許,放縱清狂,一句“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與疏狂。玉樓金阙慵歸去,且插梅花醉洛陽。”滿身的傲骨與不羁;南渡之後,時至中年,憂時憤亂,一句“中原亂,簪纓散,幾時收?”沉痛淒怆,十分感人。到了晚年,生活閑適,往事已平淡,一句“自歌自舞自開懷,無拘無束無礙。”盡顯閑逸自得。

他常以梅花自喻,以詩言志,一首《蔔算子·古澗一枝梅》將自己的清高與傲骨展現得淋漓盡致。

《蔔算子·古澗一枝梅》

古澗一枝梅,免被園林鎖。路遠山深不怕寒,似共春相趓。

幽思有誰知,托契都難可。獨自風流獨自香,明月來尋我。

深山水澗邊,有一枝梅花在自由綻放,星星點點的花朵,像掉在遠山的星光,美麗而自在,不像園林的梅花一樣拘謹。在這人迹罕見的山林之中,不畏嚴寒,避開了喧鬧的春天。

但它幽深的心思有誰能知曉呢,世上向來知心人少,不如獨自盛放著,散放著沁人心脾的幽香。縱然被世人遺忘,但明月相照,它沒有忘記我。

上片書寫梅花的遺世獨立,卓爾不群。它遠離塵世,開在深山水澗邊,自由又自在,不似其他梅花被摘種在園子裏,一個“鎖”字,可見作者對其自由的向往,和表達開在園林裏梅花的遺憾。它遠遠避開了世人的稱贊和歌頌,連春天的熱鬧也一並多開,“質本潔來還潔去”,半分不染塵埃名利。

下片則詠懷言志。梅花暗暗散發著幽香,遠在山林,無人知曉。“獨自風流獨自香,明月來尋我”兩個“獨自”,既有梅花的孤芳自賞,又代表著梅花的曲高和寡。王維在《竹裏館》中的:“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在此與末句有異曲同工之處,且意境相承,都抒發了無人知曉其內心精神世界的獨孤與落寞。

朱敦儒的這首詠物詞,托物言志,形象的展現了他對山林間爛漫盛開的梅花由衷的贊美和崇敬。而梅花從容傲然,高潔不群,正是詞人的品格寫照。這首詞顯示了詞人卓爾不群的審美品味,值得用心一讀。

陸遊,字務觀,號放翁,南宋文學家、史學家、愛國詩人。

生逢北宋滅亡之際,度過一段顛沛流離的日子,飽經憂患的生活給他的人生銘刻下爲國爲民的信念。

他仕途並不順利,人生也頗爲坎坷。在仕途上,早年因學識過人遭秦桧嫉恨,直接將他除名,斷送科舉之路。僥幸等到秦桧死了,被賜進士出身,跻身官場,又因屢次以“擅權”罪名罷職還鄉,後不再起複,隱居鄉野。在情感方面,他和妻子唐婉的愛情故事因《钗頭鳳》一詞紅遍大江南北,每每讀到《钗頭鳳》總要被人感歎兩三聲。

幾次起複,皆因爲民做主,爲民請命,可孱弱的南宋不需要清醒的良臣,陸遊如同冬天盛開的梅花,美好得讓人自慚形穢。

他也酷愛梅花,崇尚梅花不同流合汙的精神,立志做一個如同梅花一般高潔的人,留下一首《蔔算子·詠梅》,以此言志:

《蔔算子·詠梅》

(效希真體,即效仿朱敦儒所作)

驿外斷橋邊,寂寞開無主。已是黃昏獨自愁,更著風和雨。

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

驿站之外的斷橋邊,一株梅花樹屹立于天地間,孤獨且寂寞的盛開著,無人關注。暮色降臨,梅花無依無靠,正獨自歎息著,又遭受晚來風雨的摧殘,滿地狼藉。

無心與百花爭奇鬥豔,對百花的嫉妒與排斥毫不在乎。即使凋零,被碾作泥土,又化作塵土,梅花依然和往常一樣散發出縷縷清香。

這首詞是陸遊受老師朱敦儒的啓發所作,同樣是詠懷之作,與老師的淡泊名利不同,他顯然暗含人生境遇和政治隱喻,表達與官場同僚格格不入和飽受排擠的現實,但自己不畏強權,清高自重如梅花一般高潔的品格。

上片著重渲染梅花淩寒獨自開,卻飽經風雨摧殘的情形。梅花開在人迹罕見,破敗的驿站斷橋邊,暗指自己在朝堂上備受冷落,更難過的是即便如此,梅花還躲不開風雨侵襲,正如自己避不開朝堂上的中傷。

下片則寫梅花高潔的靈魂與生死觀。梅花已遠離塵世,無意炫耀自己的美麗,但即便如此依舊避不開百花的嫉妒和編排,既然如此,便任由別人嫉妒去吧,我依舊只做我自己,靜靜的開花,靜靜地凋零,但我即便是死了,依舊要留清白在人間。一個“碾”字,可見梅花遭受的風刀霜劍何其猛烈。但正因爲如此,梅花反而進行靈魂與品格的升華。

這首詞寫得從容傲然、高潔不群,是曆代詠梅花詩詞中的名篇。

全詞陸遊以梅花自況,借梅花淒苦之境遇,感歎自己人生的坎坷;贊梅花高潔之精神,表達了自己身處逆境而矢志不渝的崇高品格,正如他在《梅花絕句》裏寫的:“何方可化身千億,一樹梅花一放翁”。

毛澤東(1893年12月26日-1976年9月9日),字潤之。筆名子任。湖南湘潭人。

被視爲現代世界曆史中最重要的人物之一,《時代》雜志也將他評爲20世紀最具影響力100人之一。

1961年12月,毛澤東在廣州,爲即將召開的中共中央擴大的工作會議做准備。在此期間,他讀了陸遊的《蔔算子·詠梅》,感到文辭好,但意志消沉,只可借其形,不可用其義,于是他再續一首與陸遊的詞風格不同的詠梅詞,目的主要是鼓勵大家蔑視困難,敢于戰勝困難。

這首詞最早發表于1963年12月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的《毛主席詩詞》,全文如下:

《蔔算子·詠梅》

(讀陸遊詠梅詞,反其意而用之)

風雨送春歸,飛雪迎春到。已是懸崖百丈冰,猶有花枝俏。

俏也不爭春,只把春來報。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

風雨將春天送走,飛雪又把春光迎回。正是懸崖結下百丈冰柱的時節,卻有花枝俏麗競放。

俏麗也不掠奪春光之美,只是爲了將春天的消息帶來。等到滿山遍野開滿鮮花之時,梅花卻在花叢中歡笑。

上片寫梅花淩寒綻放的俏麗身姿。通過極端寒冷的環境描寫,展示了梅花不懼寒苦的不屈姿態。梅花盛開時天氣有多惡劣呢?是“百丈冰”,如此苦寒,足以消殺百花,但梅花卻在此刻依舊在懸崖上迎雪綻放。此處不僅是寫梅花,更是借梅花暗喻中國共産黨人。此時正值生死存亡之時,社會環境殘酷,但偉大的中國共産黨人絕不屈服。

下片則是對梅花大公無私的禮贊。梅花盛開得如此俏麗並不是爲了爭奇鬥豔,只是爲了早早彙報春天的訊息。等到百花盛開的時候,它早已隱退,不再一枝獨秀。開頭的“俏”字濃縮了無限的生機與靈氣,是這首詞的詞眼,是新時代的風貌體現,同時又在上下阕中起到承上啓下的作用,讓整首詞渾然天成。

這首詠物詞是運用逆向思維寫作的典範,作者將梅花的自然美與人的德善美有機地融爲一,達到了“天人合一”的最高境界。

語言輕快明麗,洋溢著樂觀積極的情緒,既不失陸遊筆下梅花淩霜獨自開的高潔,又賦予梅花富于挑戰性的個性和謙遜無私的高風亮節。一個飽滿又明媚,像堅定樂觀又青春洋溢的革命戰士形象躍然于紙上。

縱觀這3首《蔔算子》,風骨相承,卻意境不同。

他們都不約而同的借用“梅花”這一意象,闡述自己的思想。

朱敦儒注重個人的精神和思想表達,其目的是借花自喻,以表達自己遺世獨立,屬于一個隱士的高潔品性;而陸遊雖有此意,但暗含了政治因素,其含義更爲複雜,是一個與人爭鬥但不屈的忠臣形象;而毛澤東的格局最大,以梅花暗喻偉大的中國共産黨員,永不屈服、永不言敗、永遠樂觀向上的精神。

3者並沒有孰高孰低的判斷,都只是在不同的時期,詞人不同的際遇下所展示的3種不同的精神風貌和隱喻,你更喜歡誰的詞呢?

參考文獻:

《蔔算子·詠梅》賞析:人民教育出版社[引|用日期2014-05-29]

王海霞,李素霞.痛苦而執著的高潔--讀陸遊的《蔔算子·詠梅》:《閱讀與鑒賞》,2007年10期

徐四海,夏勤芬著.細讀毛澤東詩詞[M].上海:上海三聯書店,2014.11.第379-38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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