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勸阻竹馬不要在羽翼未滿的高考前夕和父母出櫃。
害他的小男友難過買醉,上了陌生人的床感染艾滋離世。
竹馬從此恨上我,用虛僞的深情將我誘騙。
等我愛上他後,不但將我的性向曝光給所有人,還將我強行送進戒同所。
我在衆人的唾棄和痛苦的電刑中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
在用毛巾尋求了結前,戒同所的宿舍門被撞開,竹馬沖到我面前,告訴我他錯怪我了。
他後悔了,可我也不會再愛了。
1
我被戒同所裏的教官關進了電擊室。
只因爲我在照例給家人打電話報平安時,將本應該爛熟于心的背詞說的磕絆了幾秒。
我被他們粗暴的按上電擊椅,聯通電源開始懲罰。
電流的檔數一共有七檔。
而現在僅僅是開到二檔,我就控制不住身體,扭曲著痙攣起來。
痛苦讓我淚流滿面,面對著教官卻不敢有絲毫懈怠。
在強烈的電擊之下,仍然磕磕巴巴的念著背詞。
“爸爸媽媽,我有罪,我不該喜歡陳嶼……這裏的治療很有效……啊唔——你們不用擔心,我已經不喜歡陳嶼,我的病很快就能被治好……”
“我出院之後會乖乖娶妻生子,做個對社會有用的正常人……”
被電擊的次數多了,無條件的順從已經深深刻進本能之中。
靈魂已經麻木,只剩軀體在一遍遍重複。
隨著檔數一層層疊加,我開始意識混亂。
電流的反複刺激之下,人並不會陷入昏迷,大腦卻已經不受理智控制。
恍惚中,爸媽和陳嶼的身影出現在了我的視線裏。
我像是見到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掙紮著向前伸出手。
即使他們才是將我送入這人間煉獄的罪魁禍首。
我也想要求救,想要他們帶我走。
我真的承受不住了。
面前的虛影破碎。
我閉上酸澀的雙眼,悲哀的發現自己竟是連眼淚都已經流幹。
折磨並未停止。
電流很快被調到了最大檔,始終持續。
本能反應讓我狠狠往前彈了一次,又被束帶重新扯回。
被強烈電擊的痛苦讓我宛如瀕死的魚,在拼命一搏之後就只剩下了苟延殘喘的份。
哀叫似的長鳴一聲之後,我僵硬著身體不再動。
我多麽希望自己能夠昏迷,或者是幹脆死在這場折磨之中,一了百了。
現實卻殘酷的讓我清醒著感知。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痛苦的電擊終于結束。
他們將我拖下電擊椅,讓我帶著滿身的汙垢和狼狽,在衆目睽睽之下被丟盡禁閉室。
我就像是一條被殘忍虐待之後的狗,毫無尊嚴的,以臉朝下的姿勢趴到地板上。
禁閉室安靜的落針可聞。
身體還沒能從電擊的痙攣上恢複過來,後背上的鞭傷又開始隱隱作痛。
心理上的折辱,身體上的折磨,長久的摧殘下我早已經滿心絕望,疲憊不堪。
在失去意識的前一秒,腦海中只剩一個念頭。
如果一切能夠重來。
我一定不要再做出那個會陷我于萬劫不複之地的決定。
2
高考前夕,我被陳嶼邀約在操場見面。
我匆匆趕到時,陳嶼已經提前在目的地等候。
他表情緊張又帶著雀躍的堅定,深深呼了一口氣,才下定了什麽決心似的向我開口:
“阿樂,我准備向父母出櫃了。我想要聽到他們承認小爍的身份,想要得到他們的祝福。”
陳嶼口中的方爍,是他如今正柔情蜜意的小男友。
我不清楚方爍的爲人,卻清楚陳嶼的深情。
他一旦認定了某個人,就是絕對的情深,義無反顧的一條路走到黑。
出櫃的打算自然也不會只是嘴上說說。
他侃侃而談著兩人的美好未來。
我看著他期待又雀躍的側臉,心裏莫名悶悶的難受,心跳都空了一拍。
思量再三,卻還是在他期待的目光之下,給出了否定的答案。
“陳嶼,高三正是學習的關鍵時期,而且現在又是高考的前夕,至關重要。我能理解你想要伯父伯母承認愛人的心情,但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伯父伯母不肯同意呢,你現在羽翼未滿受制于人,一旦東窗事發會適得其反。”
“愛情固然重要,可是未來也很重要啊。方爍又不會因爲這個就離你而去。”
無論處于理智還是私心。
這都不是一個明智之舉。
人生中至關重要的時刻,父母同意與否的未知問題。
我面面俱到地替他分析了貿然行動之後會遇到地困難地可能。
被否決後,陳嶼表情肉眼可見地低落下來。
他像是一條落水地大狗,垂眸聳眼的模樣莫名可憐。
我無奈的歎了口氣,隨意在他頭發上揉了幾把,輕聲安撫道:
“沒關系,距離高考只剩下不到一個月了。等高考結束之後你再向他們坦白。”
我頓了頓,爲了緩和他的情緒,又笑著加上了一句。
“這樣你要是真的被伯父伯母管制了,我還能夠去幫你求求情。”
3
可我沒想到,自己竟然會一語成谶。
方爍再也等不到高考之後,陳嶼向家裏出櫃,再將他光明正大的介紹給家裏人了。
他在得知陳嶼放棄了出櫃後,一時想不開到酒吧買醉。
然後被陌生人撿屍上床,染了艾滋。
陳嶼是在高考結束第二天得知這件事的。
方爍以各種理由忽略了他太久,他疑惑又委屈,最後瘋狂追問之下才得到了這個答案。
那天晚上,我陪著陳嶼喝了一夜的酒。
本該意氣風發的少年哭的像是丟了最珍貴玩具的孩子,眼淚糊了滿臉。
他聲音哽咽,不斷喃喃自語著道歉。
“都怪我,如果當時堅定一點,沒有那麽多顧慮就不會這樣了。”
“如果我當時就向父母出櫃了,結局會不會就不是這樣?”
“阿樂,你說,是不是我當時沒聽你的,直接將小爍介紹給爸媽,他就不會難過,也會不會出事,對不對……”
我只能無措的抱住他。
口中不斷地安慰著,你不要自責,這些都不是你的錯。
他趴在我的懷中,眼淚打濕了我的衣衫,最終不堪疲憊的昏睡過去。
當時我的並未想到,他那一句句忏悔背後,都隱藏著更深的意思。
——沈懷樂,這些都是你的錯啊。
4
盡管陳嶼嘗試了各種各樣的方法,都沒能阻止方爍的死亡。
他死在最熾熱的盛夏。
也一並帶走了父母與陳嶼的所有喜怒哀樂。
看著葬禮上渾渾噩噩,以淚洗面的三人。
畢竟是因爲我的勸阻才間接導致的結果。
我雖然清楚自己無辜,內心卻陷入了極度的茫然與愧疚之中。
或許,我當時真的不應該阻止陳嶼在高考前夕出櫃這件事。
萬一,事情並非我所擔憂的那樣,而是會有轉折呢?
可惜現實沒有萬一。
方爍的葬禮上,我看著失去獨自宛若天塌的方家二老,心中的愧疚更是無以言表。
我扯著失魂落魄的陳嶼上前。
“伯父伯母,我和阿嶼是方爍的好朋友,往後我們會替他照顧你們的。”
雖說是一起照顧。
但在方爍的葬禮之後,始終是我一人忙前忙後的替方家父母置辦一切。
陳嶼仍舊深陷在愛人離世的陰影之中。
不過一個月的時間,他就被思念和痛苦磋磨成了一副不人不鬼的模樣。
我努力的想要幫他走出陰霾。
帶著他咨詢了無數的心理醫生,長時間陪伴在他身邊,努力讓他乏味的生活重新豐富起來。
高校錄取結果出來的那天,我和陳嶼在旅行散心的最後一站。
城市近郊的海邊。
陳嶼將始終戴在脖頸上的那個小玻璃瓶取了下來。
“小爍,答應和你一起去看海,我來兌現了。”
他沉默了一會,輕輕吻了吻冰涼的瓶身,眼神深邃。
最後,側過頭看向我道:“阿樂,我決定放下他,重新生活了。”
5
我和陳嶼考進了同一所大學。
令我沒有想到的是,步入大學之後,他向我展開了狂烈的追求。
曾經用在方爍身上的深情盡數傾倒給了我。
我原本就懷著懵懂情愫,如今被他打動,愈發淪陷。
表白那晚,我摸著戒指,小聲問他:“阿嶼,你爲什麽要和我在一起?”
陳嶼沉默了片刻,然後牽住我的手。
“因爲我至陰至暗的那段時光,是你陪我走出來的。”
于是,我絲毫沒有懷疑,義無反顧的跌入了他的陷阱之中。
我們談起了無人知曉的戀愛。
在方爍去世之後,爲了緩釋壓力與痛苦,陳嶼有了抽煙的習慣。
他最喜歡在吸煙之後吻我。
然後看著我被嗆到咳嗽的眼眶通紅,再露出一個笑容。
親密停留在摟摟抱抱。
真正發生關系,是在學生會換屆前夕的聚餐後。
臥室床上,陳嶼遮住了我的眼睛,也遮住了桌面上不斷扇動的紅光。
“懷樂,恭喜你,也恭喜我。”
耳側他的聲音溫柔又深情。
溫柔到,我以爲我能永遠幸福下去。
6
第二天,我滿懷激動的去開了我任職後的第一次全體例會。
殊不知陳嶼爲我准備的一份“大禮”正在悄悄逼近。
我在講台上講話時,身後的多媒體突然播放了一段影片。
教室中立刻安靜下來,只剩下影片裏不堪的錄音。
畫面能夠清晰的看出是兩個人在交纏,刁鑽的角度卻只能看清一個人的臉。
而那個人,是我。
像是被扔進冰冷刺骨的江水中清晰過一番,我不受控制的渾身發冷。
身體也僵硬起來。
全場仍舊安靜著,他們用審視或鄙夷的目光打量著我,卻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
最後,是陳嶼開口打破了沉默。
“我們真的要選一個不知廉恥爬男人床,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人做學生會的主席嗎?”
一石激起千層浪。
“同性戀最惡心了。”
“選這麽個人來帶領我們,那我們真的是沒有未來了。”
“誰知道他身上會不會帶了什麽髒病”
……
在衆人的謾罵與羞辱之中,我只是死死盯著陳嶼的方向。
再多的言語諷刺傷害,都不及被戀人背叛的絕望與心寒。
終于,在他走到我面前時,我緊緊抓住了他的衣袖。
聲嘶力竭的詢問:“爲什麽?”
爲什麽?
陳嶼冷笑著,將這三個字在唇間默念了一遍。
然後掐住我的脖頸,眸底盡是瘋狂。
他根本不給我說話的機會,肆意發泄著自己的怨恨。
“如果不是你!我就不會放棄對父母出櫃,方爍就不會因爲難過去酒吧買醉,然後染上艾滋離世!”
“是你看不得我好,看不得我們幸福。今天這個結果是你咎由自取!這是你欠我和方爍的,是你活該!”
“爲什麽當初死的人不是你呢?!你不知道吧,強迫自己和你在一起的這段日子,我每一天都想要殺了你去給方爍賠罪。但讓你直接死,太便宜你了。”
“我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好好活著贖罪。”
在我錯愕又受傷的目光之下,陳嶼虔誠的吻上了他脖頸上的挂墜。
那裏裝著一小部分方爍的骨灰。
他說,“小爍,我幫你報仇了,你終于可以瞑目了。”
這場鬧劇以我和陳嶼被叫到辦公室的結尾收場。
推開門,母親就撲過來打了我一巴掌。
她眼眶還紅著,恨鐵不成鋼的吼我:“我怎麽會養出你這麽個變態!”
陳嶼假模假樣的阻攔,眼底卻是明晃晃的幸災樂禍與報複快意。
一番調節之後,學校以有辱風貌爲由,讓我休學一年。
我沉默著點了點頭,跟隨父母去收拾自己的行李。
一路上的指指點點讓我擡不起頭。
“聽說他就是那個惡心的同性戀。”
“還優秀學生代表呢,我看那些榮譽稱號怕不都是通過出賣自己得來的。”
“好惡心,我怎麽會和這樣的人在一個學校啊。”
毫不相幹的人對我口誅筆伐。
他們並不在意事情的真實與否,人雲亦雲的爲自己的憤懑找到了發泄口。
我想要反駁,卻在從未經曆而造成的應激反應之下連呼吸都是困難。
我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
陳嶼卻在此時將我擁住。
他在我耳邊輕笑:“別這麽著急害怕,我還給你准備了另外一份驚喜呢。”
7
等父母將車停在戒同所的大門前時,我終于明白了陳嶼口中的驚喜是什麽。
在被送到門口的醫生手中後,我幾乎是霎時就白了臉:“爸媽,別開玩笑了,我們不是要回家嗎……”
陳嶼對我厭惡至深我能夠理解。
卻無法接受平時雖然嚴厲卻真心愛著我的父母也會忍心將我推入地獄。
可我父母就站在陳嶼身旁,對于我的恐懼沒有絲毫反應。
我鼓足力氣撞開抓住我手臂的醫生,跌跌撞撞朝著車的方向跑去。
就差一步之遙時,我被陳嶼抓住了。
他一邊歎氣,一邊不容拒絕的扯著我往回走:“阿樂,你怎麽就不懂叔叔阿姨的良苦用心呢。聽話,乖乖治病。”
我被送回了醫生手中,一步一步,親手被至親至愛之人送入深淵。
父母的表情滿是失望。
在上車之前,父親回過頭:“沈懷樂,治不好病你就不要回家了,我們就當作沒生過你這個敗類。”
我不再向他們求救,徹底心如死灰。
8
我被關進了戒同所後,徹底墜入了地獄。
在這裏,同性戀即是原罪。
而所謂的治療,就是電擊、虐打和辱罵。
那本記載著我懵懂的心動的日記被認作證據。
他們逼迫我承認自己是因爲一己私欲而殺死方爍的罪魁禍首。
不肯承認,就會挨打。
我已經記不清在自己身上斷裂過多少根藤條和木棍。
只記得,自從進入戒同所之後,我身上的鞭傷和淤青就再也沒消失過。
漸漸地,我被折斷了傲骨,成了一具麻木順從的行屍走肉。
可噩夢遠沒有結束。
半夢半醒的深夜,我被突然闖入的教官們拖進了禁閉室中。
他們肆意在我身上發泄著欲望,卻不允許我有絲毫的反應。
電擊、煙頭或者烙鐵,都是助興或懲罰的工具。
我試過反抗,求饒,甚至崩潰求死。
最後的結果都仍然是在這所人間煉獄之中苟延殘喘。
陳嶼厭惡的表情一遍遍浮現在眼前。
“沈懷樂,爲什麽當初死的人不是你?”
是啊。
爲什麽當初死的人,不是我呢?
9
禁閉結束之後已是深夜。
路過一間宿舍時,幾個教官正在裏面侵犯一個瘦弱的“病人”。
同宿舍的人大氣都不敢喘一聲,生怕自己也會被這場惡夢牽連。
我只是透過門縫匆匆一瞥。
在被教訓過那一次之後,我就沒了勇敢站出來的勇氣。
更何況,如今我連救自己的勇氣都沒有,又怎麽去救別人。
回到宿舍之後,我沒有急著躺回床上,而是一個人進了衛生間。
兩條毛巾被我打結相連,牢牢的挂在了廁所的水管上。
我踢掉腳下踩著的矮凳,任由自己懸空。
陳嶼說的沒錯。
我要是能跟著方爍一同死去,或者以命換命就好了。
就不會經曆這些生不如死的折磨。
非要到徹底心死之後,再選擇以死謝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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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沒能死成,我又被救下了。
就在我即將失去意識時,廁所的門被強行撞開。
陳嶼沖了進來。
他一邊喊著對不起錯怪我了,一邊連忙將我從毛巾綁成的繩索上報下。
我根本來不及思考他爲什麽會突然出現。
身體先一步給出了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