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雨落在窗框上發出沙沙聲響。曉敏擡頭看去，窗戶上的大紅喜字正遭受著大雨的侵襲，紅色的字體已經微微有些褪色。她打開窗戶將上面的喜字輕輕揭下來，小心翼翼地擦拭後收藏起來。
和很多新婚女孩一樣，曉敏對自己的小家裏的每一樣東西都格外珍視。結婚第二天，她就將自己的手捧花制成了永生花保存。
“哎呦，這日子沒法過了！”突然一道不和諧的聲音傳了進來，伴隨著這聲音的一起響起的是扭動門把手的聲音。
“婆婆來了。”曉敏立刻緊張起來，她倒不是害怕和婆婆相處，而是想要給對方一個好印象。對著穿衣鏡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頭發，曉敏趕忙迎了出去。
“媽，快來坐。要喝點什麽不？”曉敏露出八顆牙齒的微笑，快步奔向婆婆並且遞過去一雙嶄新的拖鞋。
“曉敏啊，我這日子是沒法過了。”海香一進門就哭開了。
“這是怎麽說的？您先坐下慢慢說。”曉敏扶著婆婆坐在了沙發上。
“你爸在外頭有人了！”海香說。
“這怎麽可能？”曉敏立刻反駁，隨後才反應過來，對方說的爸是指她公公。趕緊找補了一句:“媽，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啊？我爸看著不像那花心的人。”
“誤會不了他，村裏都傳遍了。你說要沒事人家幹嘛傳他閑話呀！”海香擤了下鼻涕後又道:“我這次回去才知道，他還借著給你們買房的名義找親戚借錢了，那錢我都沒見著，十之八九是給姘頭花了。”
“這……這也太過分了！”曉敏的火也上來了。公公出軌本來就是他們小兩口蒙羞，還借著給他們買房的名義借錢給小三花。更加不可饒恕，這要落在不知情的人耳朵裏，只當他們年輕人剝削老兩口子呢。
“媽，你想怎麽辦？立賢出差去了，我就是你最堅實的後盾。”曉敏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她現在說話已經多了一種同仇敵忾的味道。然而這是做兒媳婦的大忌。
“那女的是咱老家的。我想把你爸也弄到城裏來，再給他找份工作，徹底讓他們倆斷了聯系。”海香思考片刻後說道。
“那簡單，我們公司正招保安呢。我把爸推薦過去，你看行不？在我眼皮底下看著，咱爸再有什麽風吹草動，我第一時間向您彙報。”曉敏想都沒想，立刻打了包票。
“這敢情好！也不枉媽疼你這一場。從你們倆戀愛的時候，我就看好你，又懂事又孝順。”海香目的達到了，也不吝啬誇獎的話跟不要錢似的說，把個曉敏逗得咯咯直樂。
“媽，擇日不如撞日。我現在就給我們經理打電話，等工作落實了，立刻把我爸叫回來。免得夜長夢多。”曉敏被糖衣炮彈炸得迷迷糊糊的，好半晌才清醒過來。
“對，對對。免得你爸越陷越深。等把他叫來，我非得好好收拾他一頓不可。”海香還不忘放一句狠話過過嘴瘾，曉敏卻把這話當了真。
“顧建國，你可真是對得起我啊！當年嫁給你的時候，家裏一窮二白。我上要伺候公婆，下要照顧兒子，中間還得團結妯娌姑姐。好不容易多年媳婦熬成婆，日子也好過了。你倒生出了花花腸子來，你知不知道羞恥啊，都要當爺爺的人了。還整這出破事！”建國剛到家，鞋還沒換，就被媳婦指著鼻子破口大罵。邊上還有一個小輩看著，老臉更是一陣紅一陣白。
“你能不能不要聽風就是雨啊？那都沒有的事兒。都是街裏街坊的，她一個寡婦失業的，家裏困難求到我頭上了，我能不管嗎？”顧建國瞅准了喘息之機，立刻進行反駁。
“那你也不能借著給我們買房的名義找親戚借錢給她花吧，傳出去我們成什麽了？啃老族？爸，你年紀也不小了，不知道避避嫌嗎？寡婦門前是非多，你不考慮自己，也得考慮這事情對我們的影響啊！我和媽給你在我公司找了一份工作，你以後就別回村了……”曉敏見婆婆不吭氣，上趕著幫腔道。
“你算什麽東西？也來教訓起老子來了？才進門幾天，就想當我們老顧家的家了？你把你爸媽叫來好好說道說道，哪裏的家規和王法允許兒媳婦教訓老公爹的！”顧建國挨了自己媳婦一頓罵，本就窩著火。兒媳婦居然也上趕著來數落自己，更是火上澆油一般。借著這個機會，就是一頓瘋狂輸出。
曉敏被罵得擡不起頭來，又委屈又生氣。剛想向婆婆求助，卻見公公又發作了:“我這輩子跟你是過得夠夠的了，年輕的時候管著我，老了老了還這樣。我這丈夫做的比孫子還憋屈。現在倒好，連兒媳婦都騎我頭上來了。這日子愛過不過。我反正一天都和你呆不了。”說完，顧建國一摔門，走了。
“媽，你看爸。”曉敏嘟著嘴委屈巴巴地看向婆婆海香，希望對方說幾句公道話。
沒想到，海香開口便道:“曉敏，你剛剛說得那是啥話呀？我和你爸之間的事，你插什麽嘴，也太沒規矩了。你看把你爸都氣走了。你這麽做不是把你爸往外推嗎？你到底哪頭的？”
一番話聽得曉敏一愣一愣的。她不明白自己幫著婆婆說話，怎麽連婆婆都覺得她不對呢？
“算了，我也和你說不明白話。早知道這樣，我就不找你幫忙了。淨幫倒忙。”海像又嘟囔了幾句走了。
這下可把小敏委屈壞了。她覺得自己一心爲了婆婆家，怎麽還整得裏外不是人呢？她猶豫半晌，掏出手機給老公立賢撥去了電話:“老公……”
話還沒說完，就被立賢截斷了:“你到底幹什麽了？我爸和我媽剛剛分別給我打了好幾個電話，一下說他們要離婚，一下又逼我離婚。搞得我會都開不下去了。”
“我啥也沒幹啊。你爸媽吵架，我說了幾句公道話而已。你都不知道你爸多凶……”曉敏委屈地眼淚都出來了。
“我爸媽吵架，我都不幹涉。你說哪門子公道話呀？回來再說吧，我正開會呢。”還不等曉敏開口，電話就被挂斷了。
委屈的情緒如潮水般洶湧襲來，曉敏眼淚啪嗒啪嗒地落下來。哭了好一會兒後，她想起了自己的母親，又掏出手機撥打了一個電話:“媽，我要回家……”
“你出嫁之前，我怎麽和你說的？女孩子在婆家就跟做客一樣，少說，少錯，多說多錯。你都記哪裏去了？”曉敏剛把事情經過說了，就挨了母親沈娟一頓數落。
“我認爲就應該把婆家當自己家，將心比心，以心換心才是。”曉敏倔強地反駁道。
“那你換來了什麽？你和我，你爸是血親。公公婆婆不過是姻親。說句不好聽的，要是你們的婚姻有個三長兩短的，你還能和公婆走動一輩子不成？”沈娟恨鐵不成鋼道。
“我……我也是好心不是嘛。”曉敏嘟嘴道。
“好心辦壞事，你公公是你長輩，你上他跟前逞什麽能耐，說好了沒人誇，說錯了人人罵！”
“我當初嫁給你爸的時候，第一年公婆要包壓歲錢，你奶奶半開玩笑地說，壓歲錢就給我一個，多包點。就不給你爸了。我當時就笑了笑說爸媽做主就行，我年輕啥不懂。後來你嬸子嫁進門的時候，你奶奶也來這一出。結果你嬸子就不幹了，說什麽這樣不好看，哪怕少點也得給你叔一個。你奶奶就覺得你嬸子貪她錢了，處處針對。後來你嬸子隔三差五跟我抱怨，說她只是不想你奶覺得她自私，覺得自己有了就行，不管自己男人。”
沈娟說到這，喝了一口水又說:“和婆婆相處，你要做到三不:不聽不信不過問。婆婆跟你說公公或者老公的不是，你不要聽。聽了就當沒聽見。婆婆給你許什麽諾，你不要信。婆家有什麽重大的事情，沒叫你參與，你就不要過問。”
“那和外人有啥區別？”曉敏問。
“你在婆家本來就是外人。你和你的丈夫，孩子才是一家人。所以界限感要把握好。說多了，你也記不住。自己以後慢慢體會吧。如果還要和立賢過下去，就和我去超市買點禮品去向你公公道歉。”
“我主動回去多沒面子啊？”曉敏不樂意了，她覺得自己婚後第一次被氣回了娘家，就得丈夫來接才行。
“不回去也行。你再待幾天，就等著聽人家傳你的閑話吧。”沈娟嚇唬道。
“什麽閑話？”曉敏不解道。
“顧家兒媳婦剛進門不到三個月就鬧得男方家，家宅不甯，還把公婆挑唆離婚了。”
“別……媽，我這就回去。那……您能不能跟我一起去啊？”曉敏有些怯怯地說。
“你摻和你公婆的事兒的時候怎麽沒想起來問問我呀？”沈娟氣得戳了閨女腦門一下，無奈地拉起閨女下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