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在讀書沙龍，一個八歲的女孩，上台即興講了一個故事：第一次見爸爸撒謊。

上周六，我和爸爸去周叔叔家玩。

周叔叔沏好茶，問我要不要冰糖茶？

我說要。

周叔叔把茶碗放在爸爸面前的小茶幾上，蓋上蓋兒。還聽到清脆的，甜甜的，碰擊聲。

周叔叔隨手把暖瓶往牆角地上一放，牆邊那地方的地板有些鼓。暖瓶直晃蕩。但是沒有倒。

我看見了，唉了一聲，見暖瓶沒倒，不再說話。

周叔叔回頭對我說：我給你我糖。

他匆匆進了裏屋。

客廳裏只有我和爸爸了。

我起身到陽台那兒，看周叔叔養的幾株好看的花。踩得地板咯吱響，感覺好玩，又蹦跶幾下。

爸爸伸手去端茶碗，他想喝茶。

此時，"啪"的一聲，暖瓶倒了，謝天謝地，沒聽到那絕望的碎裂聲。

暖瓶水傾泄而出，爸爸沒挪動地方，只是喊：老周，拖地。

我嚇了一跳，猛地回過頭來，果然，它還是倒了。

我和爸爸離它都有些距離，我倆誰也不可能碰到它。

周叔叔把它放在那兒時，雖然有點搖晃，可是並沒有倒哇。

周叔叔從裏屋出來了。

周叔叔的手裏拿著一盒糖。一進客廳，瞅著熱氣騰騰的地板，下意識地脫口說了聲：

"沒關系！沒關系！"

爸爸一愣怔。

"對不起了。"爸爸說，"我看見他倒了，想扶它，沒來得及。"

"沒關系。沒燙著就好"周叔叔又一次表示。

我說：爸爸不是你。

爸爸說：閨女在陽台賞花呐，沒看見。別說你這花侍候得真好，都開了，花朵那麽大那麽豔麗。

從周叔叔家裏出來，上車了，我又問："爸，是你碰倒的嗎？"

"我離暖瓶最近呀"爸爸說。

"可我看見了，你坐在沙發動也沒動，只是想伸手去端茶杯，這時候它倒了，它本來一直在晃，那牆邊地板不平，我還蹦跶了蹦跶，咯吱響。"

爸爸笑了："那你說怎麽辦？"

"暖瓶是自己倒的！地板不平。你應該跟周叔叔如實說情況，周叔叔不會怪你的。爸，你爲啥說是你……

這事呀，你看，周叔叔在屋裏找糖，他怎麽能看見？

"你可以告訴他呀。"

"不行啊，孩子。"爸爸說：還是說我碰的，聽起來更順理成章些。說它自己倒的，你解釋半天，別人未必能信。現在呀，你簡直不明白是怎麽回事，你說的越是真的，也越像假的，越讓人不能相信。

我不解地問："這事只能這樣處理嗎？"

"當時只好這樣。你也說了，你周叔叔不會怪我，再說暖瓶又沒碎，地上水擦擦就好。"

這是我見爸爸第一次撒謊，大人的世界，我真搞不懂。

在熱烈的掌聲中，小姑娘禮貌地退了場。

一個中年男人走到主持人身邊說：要說幾句話。

他走上台去，小姑娘激動的跳起來：是周叔叔。

中年男人沖小姑娘揮手。

“我就是剛才小姑娘說的那個周叔叔，我和他爸是好朋友，那天他說女兒今天有個即興故事演講，沒有選材限制，想啥說啥，我和兒子也想來聽聽，來得晚了些，剛好小姑娘上台，我進了門。

那天我確實認爲朋友起身倒水，暖瓶倒了，原本也沒打算怪朋友，但是還是在心裏把朋友想壞了。

因水龍頭壞了，沒人在家，地板泡水了，鼓了好幾個地方，還沒有來得及修護。一踩地板，地板有波動。腳下動，別的地方也動。

小侄女的演講，讓我深思：是成年人圓滑了，還是人際交流複雜了。有時工作中真做錯了，不敢承認，生活中做對了，卻要認下錯誤。別說孩子不懂，我快四十歲的人了，有時也鬧不懂。

讓我們再次用掌聲鼓勵孩子的真誠。

孩子爸爸沒在，孩子媽媽說了幾句話回敬。這一來一往，又添加了些虛僞成分。

我後面的沒聽進去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