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八這天，星期四，海峰跟往常一樣早早就起來了，他要去集市上賣菜。

他已經四十歲了，沒什麽正經工作，就是趕集賣菜，掙點辛苦錢。只要是能跟老婆孩子生活在一起就好了。

七點來鍾，集上的人越來越多，他的攤位前面買菜的人也越來越多。黃瓜、西紅柿、菜心、茄子，都是些比較常見的蔬菜。

西紅柿兩塊錢一斤，品質還不錯，新鮮又實惠，買的人也不少，都是要十塊錢的，生吃、涼拌、炒菜都可以。現在跟以前不一樣了，很少有人付現金了，都是掃碼支付。

因爲是地攤，海峰的蔬菜都是堆在地上，他自己也是彎著腰給顧客稱菜，一天下來累得都直不起腰來。

突然，他聽到一聲支付一元的聲音。海峰慌忙拿起手機，看了又看，沒錯，有人只付了一塊錢。

“誰付的一塊錢？西紅柿是十塊錢的，誰？”他氣憤地朝人群望去，腳步也跟著急促起來。他的兩條腿極速調轉方向，隨時做好沖出去的准備。但是人實在是太多了，根本就不知道是誰付的款，也不好挨個叫住人家查看人家的手機支付頁面。

大都是付完款再走，也有那種掃完碼就走了，一邊走一邊付款的，大差不差，偏偏就有這樣低素質的人。買十塊錢的東西付一塊錢。

大家夥也跟著著急起來，四處張望。但是集上的人實在是太多了，絕大多數還拉著那種帆布的小車，根本看不出來。再說集上賣西紅柿的又不止他一家，誰知道在哪買的。

按說九塊錢不算多，但是對于一個起早貪黑賣菜的人來說就不少，關鍵是這種行爲很讓人氣憤。

“誰啊這是，怎麽能這樣呢？”海峰的聲音裏竟然已經有些哭腔了，這讓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看起來顯得如此無助。

那一刻，望著人來人往擠擠挨挨的集市，海峰欲哭無淚。所有不開心的往事浪潮般湧入他的心頭，他的失落和悲傷成倍增加，像是吸飽了水的海綿，變得很是沉重。

“就是，怎麽能這樣呢？十塊錢而已，小夥子賣菜也不容易。”開始有人出來打抱不平，但是無濟于事，已經無從查起，而且還有不少顧客等著稱重付款。

海峰強忍著怒火，握著手機在原地轉了好幾圈之後，只能繼續他的工作。

人們像是達成了某種默契，付完款之後都會讓他看一下，看清楚了再走。

到中午的時候，海峰的菜已經賣得差不多了，他拿起一個西紅柿，在衣角上擦了一下就吃起來，一邊吃一邊努力回憶是誰只付了一塊錢。

不管當天的收入有多高，不管一天下來能掙多少錢，都無法彌補那丟失的九塊錢。

爲了這，海峰氣得一天都沒怎麽吃飯。中午吃了西紅柿，晚上吃了兩根黃瓜，喝了兩大杯白開水。

突然有那麽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很窩囊，竟然連逃單的人都找不到，白白損失了九塊錢。

到了晚上，海峰輾轉反側睡不著，九塊錢折磨了他一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