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觀近鑒宋朝人•89•不願做驸馬的良將賢人：李繼昌
李繼昌
李繼昌（947-1018），字世長，李崇矩之子。《宋史·李崇矩傳》後有附傳。
繼昌之父李崇矩與宋太祖趙匡胤是同一輩人，在後周一朝更是同僚、戰友，交情深厚，繼昌小的時候，每當宋太祖生日，崇矩都會派繼昌帶上禮物爲宋太祖祝壽，宋太祖也曾拿著小弓小箭教繼昌射箭。
宋朝建立的第三年即宋太祖建隆三年（962），繼昌十六歲，因父親的“恩蔭”，做了宋太祖的侍從“西頭供奉官”。
宋太祖在建隆二年七月“杯酒釋兵權”的時候，曾對石守信等統軍將領說，“朕且與卿等約爲婚姻,君臣之間,兩無猜疑,上下相安,不亦善乎！”王曾《王文正公》則記，其時宋太祖說：“朕後宮有諸女，當約婚以示無間，庶幾異日無累公等”，後來確實履約，“由是高石王魏之族俱蒙選尚（公主）”。
繼昌成人，宋太祖延續已有作法，想把自己的三女兒嫁給繼昌，招繼昌爲婿。
然而，令宋太祖沒想到的是，李崇矩竟“謙讓”，表示“不敢當”，繼昌也明確說不願意，李家並且很快爲繼昌定親，聘了宰相趙普的女兒。
宋太祖聽說後，很不高興。
但宋太祖也許是真的稀罕繼昌。開寶五年（972），太祖的三女兒與後周、宋朝兩朝宰相魏仁浦的兒子魏鹹信成親，封“永慶公主”，鹹信得授“右衛將軍”職銜、“附馬都尉”榮譽稱號，在公主成親的當天，朝廷提拔繼昌爲“如京副使”。
但就在這年，崇矩離開朝堂，到華州（治今陝西華縣）出任鎮國軍節度使，繼昌隨行，擔任節度使府“衙內指揮使”之類的“衙前”職務。
後繼昌回朝，又做了皇帝侍衛“右班殿直”、“東頭供奉官”，之後外放，出任大名府（治今河北大名）“監稅官”，負責征收一州商稅。繼昌到任後，每年征收的稅款都有增長。
繼昌在大名任職期間，朝廷下诏，選取有政績的外派官員作爲“後備幹部”，准備提拔使用，大名府上報了繼昌。
宋太宗端拱元年（988），繼昌的父親李崇矩去世，繼昌按照規定辭去職務，回家爲父親守孝，三年守孝期滿，出任“西京（洛陽）作坊副使”（西京作坊副使，宋初置,屬西班諸司使,多不領本職,僅爲武臣遷轉之階，同七品）。
淳化年間（990-994），山東發生饑荒，出現很多強盜，朝廷任命繼昌爲登（治今山東蓬萊）、萊（治今山東萊陽）、沂（治今山東臨沂）、密（治今山東諸城）等七州管理治安的“都巡檢使”，負責維護當地的穩定工作。
至道二年（996），四川發生以任誘爲首的民變，雖然很快平定，但仍有不少殘余聚集作亂，朝廷升繼昌官職爲“西京作坊使”，實任峽路（宋行政區域，今四川盆地東部峽江一帶）二十五州軍“捉賊招安”都巡檢使，很快又改任峽路駐軍長官“兵馬钤轄”。
在農民軍中，有一位叫喻雷燒的首領，堅持鬥爭時間很長，繼昌到任後，喻雷燒給繼昌送去“金帶”即鑲有金帶扣的腰帶，想賄賂繼昌，讓繼昌放松對農民軍的攻擊。繼昌假意收下金帶，答應了喻雷燒的請求，喻雷燒放松戒備，對繼昌毫不設防，繼昌趁機率部進攻，臨陣殺死喻雷燒，消滅了農民軍。朝廷升繼昌職銜爲“西京左藏庫使”。
宋真宗鹹平三年（1000）正月，益州（治今四川成都）駐軍“神衛軍”都虞候王均占據成都，舉兵叛亂，繼昌與雷有終、上官正、石普等將官接朝廷命令一同進討，在成都西門外建立營寨。
圍攻成都多日後，叛軍忽然打開城門，假裝敗逃，雷有終等各率所部直接進入城門，繼昌發覺敵人是在“誘敵深入”，急忙勸阻雷有終等，要其不要進城，雷有終等不聽，繼昌只得獨自率部回營。
雷有終等進城後，叛軍果然如繼昌所料，關閉城門，伏兵出擊，雷有終等所部士兵全部被殲，只有雷有終等將領逃回。
繼昌回營，營中安定如故，但當聽到城中戰鬥喊殺之聲，繼昌部下的軍官都哭著請求繼昌撤退。繼昌說：“在各位將領中我的職位最低，撤不撤得等候主帥的命令。”到了傍晚，雷有終撤軍的命令到達，繼昌才率部轉移到雁橋門駐紮。
三月，繼昌率部攻破叛軍的“彌牟砦”（在今四川成都東北彌牟鎮），斬獲叛軍一千多首級，繳獲大量武器、兵仗，進逼成都魚橋門，城坡，王均脫逃。繼昌入城，嚴令部下不得擾民，並將俘獲的婦女兒童安置在寺院，以待城中安定後讓其回家。城內諸事安排妥當，繼昌又率軍急行軍追擊叛軍，直到追至資州，得知王鈞已被斬首，且其首級用高杆懸挂鬧市，宣示四方，才收兵回營。
此戰，繼昌因功升官職爲“遙領獎州（治今湖南新晃）刺史”。不久，實任青州（治今山東青州）知州，後回朝，任宮廷禁衛軍“軍頭引見司”長官。
宋真宗
真宗景德二年（1005），遼國蕭太後、遼聖宗親統二十萬大軍攻打宋朝，進至澶州（治今河南濮陽）城下，宋真宗准備親征，派繼昌提前給在黃河沿岸防守的宋軍運去铠甲。
宋真宗到達澶州，戰局轉而對宋朝有利，遼國提出談判言和，要宋朝由皇帝身邊近臣出任和談使者，宋真宗命令繼昌與遼國使者姚東之一起到遼國營中，與遼國初步商談後，繼昌很快與遼國另一使者韓杞一同回到宋營，向宋真宗彙報了情況。
兩國和議達成，遼國派使者攜帶和議協定文本來宋營，真宗又命令繼昌到兩軍交界之處迎接。不久，升繼昌官職爲“西上閣門使”。
三年，宋真宗又任命繼昌爲正使任中正的副使，出使遼國。
這年冬天，宋真宗准備到位于鞏縣（今河南鞏義）的宋太祖、太宗陵廟祭祀，因爲汝州（治今河南汝州）緊鄰洛陽，是防衛部隊的駐地，宋真宗特意任命繼昌爲汝州知州兼兵馬钤轄。
祭祀活動結束，宋真宗召繼昌回朝，改任繼昌爲西北邊疆要地的延州（治今陝西延安）知州兼鄜延路（治延州）钤轄。
大中祥符元年（1008），繼昌升官職爲“東上閣門使”，不久，因爲患眼病，請求回京城，得到批准。
繼昌回到京城，宋真宗召見了他，再三詢問了他的病情，給予寬慰，並派禦醫爲他診治。繼昌病假期滿，繼續在家治病，按照規定應停發工資，宋真宗指示，仍然給他發放工資。
繼昌病情稍有好轉，宋真宗指示樞密院傳旨，讓他回任延州。
但繼昌提出自己身體有病，不能再任職，請求退休。稍後，朝廷任命他爲“右骁衛大將軍”（虛職。
四年(1011)正月，宋真宗前往汾陰（在今山西萬榮）祭祀“後土”，任命繼昌爲“京師新城巡檢钤轄”，負責維護京城治安，後改任“左神武軍大將軍”（虛職）、代理“右金吾街仗司”長官。
有意思的是，繼昌拒絕娶宋太祖提親，不願做驸馬，但皇室對與李家結親卻意志堅定，這年十二月，宋真宗把宋太宗之女萬壽長公主嫁給了繼昌的兒子李遵勖，繼昌也終于接受。
天禧初年（1017），萬壽長公主生日，邀請繼昌到自己的家中“做生”，公主依兒媳之禮迎接、拜見繼昌。宋真宗知道後非常高興，暗中賜給繼昌襲衣、金帶、金銀器、銅錢、珍稀的水果、美食。
第二天公主進宮面見宋真宗，宋真宗故意詢問繼昌身體是否強健、吃飯多少，既表達了對繼昌的關心，又贊許了公主的做法。
宋真宗這樣做，有當時的時代背景。唐末宋初，有一項“不成文的規定”，公主“下嫁”，要與驸馬“升行”，即擡升一輩輩分，與自己的公公、婆婆成爲同輩，公主不拜公婆成爲慣例。但這明顯違背倫理，宋真宗一直想廢除這項規定，現在萬壽長公主主動對繼昌行兒媳之禮，正合宋真宗心意。從此，這一做法逐漸不再流行，後來宋神宗頒布诏旨，正式廢除了這一“陋規”。
這年，朝廷下令，授予繼昌遙領連州（治今廣東連州）刺史職銜，實任西北地區與延州具有同等戰略地位的泾州（治今甘肅泾川）知州。繼昌接受，但請求賜予宋太祖、太宗兩朝皇帝的書法作品，到皇陵拜祭宋太祖、太宗，都得到宋真宗的批准。
天禧二年冬，繼昌在泾州任上去世，享年七十二歲。宋真宗派出宮中宦官護衛繼昌的棺椁回到京城，並提升了繼昌的兩個兒子李文晟、李文旦的職務。
附傳最後記，繼昌性情謹慎、厚重，文人、士大夫都樂于與他交往，爲官施政崇尚寬緩，任職之處的百姓在他離開後都很懷念他；在峽路任職時，與上官正同事，上官正殘忍好殺，曾有一位縣吏押運糧草到峽路，因路途遙遠而未能按期到達，上官正下令將其斬首，繼昌勸阻上官正，救下了此人；陷害繼昌父親崇矩的門客鄭伸早亡，鄭伸的母親生活窮困，曾到繼昌家討飯，家人紛紛沖上去喝罵驅趕，繼昌知道後，召見了鄭伸的母親，不僅好言相待，還送與老人一百兩銀子。
《宋史》傳後之“論”說，繼昌不計父仇，救濟鄭伸之母，雖非“君子以直報怨”的“中正之道”，但一般人也難以做到。
我覺得，此“論”雖然只評說了繼昌的一件事，但對繼昌“做到了一般人所做不到的事”，卻可以理解爲並不僅此一事，而是對繼昌一生做事風格准確的概括。
宋初武將世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