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記事·少年玩事·18·“彈球兒”

彈球兒

“彈球兒”，就是彈玻璃球兒。

三四年級的時候兒，我們學會了彈球兒。玻璃球兒是從莊裏的代銷點兒買的，代銷點兒著水泥抹的櫃台上，有一個粉筆盒兒大小的紙盒子，盒子裏裝著滿滿兒的玻璃球兒，有白的，有藍的，也有裏頭一半兒紅一半兒白的，白的平平常常，藍的“壯”，也就是結實，半紅半白的好看，一兩分錢一個。那時候兒的小小子兒哪個人都有幾個，家兒條件兒好的買得多，能裝半兜兒。

彈球兒的規則簡單。找一小塊兒平整地方兒，在當間兒（方言，中間）挖個“窯窯兒”，在離窯窯兒二尺來遠的地方兒畫一道橫線，把手背兒貼在線上，大麽手指頭（方言，拇指）窩進二麽手指頭（方言，食指）的第一個指節兒，把球兒著兒倆手指頭形成的窩兒裏，著大麽手指頭的第一節兒使勁，把球兒彈出去，哪的球兒先彈進窯窯兒，哪就贏；在彈的過程中，如果哪也沒彈進去，就由球兒離窯窯兒近的一方接著彈，彈的一方可以直接往窯窯兒彈，也可以先彈對方的球兒，把對方的球兒彈遠，讓對方失去進球兒的機會，但如果彈不著對方的球兒，就得由對方接著彈，也可能因此輸了。

彈球兒講究穩和准，有對己個兒的球兒彈出去離窯窯兒遠近的計算，由此確定大麽手指頭彈球兒的時候兒使勁的大小，也有彈對方的球兒的時候兒是否能彈著、彈著對方的球兒以後己個兒的球兒往哪個方向走、能否在彈走對方的球兒的時候兒，己個兒的球向窯窯兒的方向去的風險分析，是個既鬥力又鬥智的活計。

孩子們對彈球兒都非常癡迷，春夏秋三季兒，校園兒裏、莊頭兒上，經常能看見一群群小小子兒圍著兩個跪著爬著、撅著屁股的小人兒彈球兒，時不時地發出哄然笑聲或勁兒應該使大還是使小、應該先進球兒還是先彈對方的球兒的爭執。

彈球兒是一項幾乎沒有花銷兒、不用成本的活動，卻給孩子們帶來了無盡的歡樂。長大以後，我知道了一種和彈球兒一樣兒，需要把球兒打進窯窯兒才能贏的運動——高爾夫，打高爾夫需要很高檔的球兒場，買球兒和球兒杆兒花忒多錢，一般人玩兒不起。但打高爾夫能給打球兒的人帶來彈球兒給孩子們帶來的快樂嗎？我覺著不一定。

在孩子們心裏，玩兒就是玩兒，玩兒的高檔低檔，他們從來沒想過，小腦袋兒裏也還沒有裝進這個。

也許，這就是人們常說的純粹、赤子之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