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風故事:步步爲營[完]

圓月說小說 2024-06-02 21:06:38

文章轉自網絡,如有侵權聯系即刪作者:公子夢

我抱著謝玄安的牌位嫁入謝家,坊間皆知,人人誇我有情有義,就連聖上都賜下了貞節牌坊。

可他們不知道,這是我第二次嫁進謝家了。

前世曆曆在目,我看著門口偷偷看我的俊美侍衛,心中冷笑,「謝玄安,這一世輪到我來玩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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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與謝玄安這樁婚事是父親求來的。

我家是公爵人家,謝玄安連個一官半職都沒有,看著是下嫁,實則卻是高嫁。

只因爲謝家出了個擁立新帝上位的謝玄城。

是以,所有跟謝家有關系的人家,盡管只是像謝玄安這樣的旁支,也變成了香饽饽,一時間風頭無二。

還是我父親給去謝家說親的媒婆塞了一百兩銀子,將我說得天上有地下無,才讓謝玄安對我有了興趣,當下拍板就定下了我。

婚事定在了六個月後的臘月初三。

我父親足足樂了半年,就連一向不喜我的母親也與我有了說不完的體己話。

當然,十句裏有九句是爲了讓我在謝家站穩腳跟後給妹妹和謝玄城搭線。

我知道我母親是想給妹妹找個好的,可我沒想到她竟然這般異想天開。

如今的謝玄城便是尚新帝的公主妹妹也不爲過,怎麽可能看上我們這般空有頭銜的公爵人家。

不過這難得的母愛我也十分珍惜,也願意違心哄著母親。

可誰能想到,婚期將近,我還沒來得及笑,便要先哭一場。

我的未婚夫,謝玄安突發惡疾死了。

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我雖然確實爲素未謀面的未婚夫傷心過那麽一陣,但多的是慶幸還好自己沒嫁過去,倘若嫁過去再死,我豈不是要守一輩子的活寡。

可誰能想到,我「心想事成」了。

當父親告訴我婚事照常,只不過是將活人換成牌位時,我滿臉的不可置信。

直到父親嚴肅的神情不像是開玩笑後,我才終于認命。

世家貴女的人生,哪有自己做主的?

不過我安慰自己,即便守活寡也好,聽說謝家三房就謝玄安這麽一根獨苗苗,我抱著他的牌位嫁過去總是惹人憐惜的。

熬個幾十年,謝家三房也會有我一席之地的。

可我卻不曾想,一切都是假的,包括謝玄安的死。

2

我早就聽說過謝玄安纨绔,但我從未想過他竟把生死婚姻都當作兒戲。

之所以裝死,只是爲了扮成侍衛不斷地引誘我,看我到底是不是真的爲他守身如玉。

誠然,前世的我也只是一個除了父親和家中偶爾遇見便會低著頭的小厮,沒見過多少男人的閨閣女兒家。

哪裏禁得住一個英俊的侍衛連番殷勤。

但我到底是恪守本分,盡管有賊心,也沒有賊膽。

可即便是這樣,我最後也還是被逼著沉塘了。

只因我無意間看到了侍衛破了的袖子想要幫他補一下,侍衛當場就變了臉,叫來了刻薄的婆母,開口叫了娘。

我才知道,自己被玩了。

更沒想到,謝玄安竟然這般喪心病狂。

只爲了證明我是否對他守身如玉,便逼死了我。

待我死後,他又找機會「複活」,不過一月便再娶了戶部侍郎家的小姐。

只是可惜,老天跟我開了個玩笑。

讓我早不重生晚不重生,偏偏在謝玄安「死訊」傳來,父母親已經回話說我照舊嫁過去的時候。

即便是我想做其他打算,推掉這門婚事也早已經來不及。

如今之際,只有將謝必安的死鬧大。

就像如今這般,一塊貞節牌坊砸了下來,我倒要看看,他謝必安要如何活過來!

3

只可惜謝必安雖然繼承了謝家的好皮囊,卻沒有謝玄城的眼界和智商,活脫脫一個草包而已。

他竟然絲毫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反倒跟前世一樣,照舊在我新婚當天被婆母逼著站規矩後來噓寒問暖。

我忍不住勾起了嘴角,既然要試探,那我可不能心慈手軟。

于是當他眼巴巴湊上前時,我便鉚足了力氣給了他一巴掌。

「放肆!這裏是謝家內宅,我是謝家少夫人,你一個侍衛竟敢對我言語輕佻!」

不等他反應過來,我便朝著門外喊道:「來人!將這個目無尊卑的玩意兒給我轟出府去,我不想再見到他!」

話落,伺候我的丫鬟婆子急匆匆地跑了進來。

丫鬟倒是一臉敵意,可那婆子的神情顯然是認識謝玄安的,局促著不敢開口。

倒是謝玄安揉著臉自己先反應了過來。

「嫂嫂莫惱,其實我並不是什麽侍衛,謝夫人是我姑母。」

「今日也是並非是想要冒犯嫂嫂,只是方才見嫂嫂腳下打滑要跌倒情急之下才拉了嫂嫂一把,還望嫂嫂莫要計較。」

「哈,是、是啊少夫人,表、表少爺他也不是故意的。」

婆子磕巴著接謝玄安的鬼話。

我倒是沒想到,一個草包腦子倒是轉得很快。

但草包就是草包。

就算我方才嚷嚷幾句又能怎樣?他是去是留也輪不到我一個剛進門的新婦定奪。

到最後不還是他自己或者婆母說了算麽?

可表少爺就不一樣了,既然是表少爺,哪有整日在表嫂面前晃悠的?

說出去就算他謝家三房不要臉,可謝家其他房還要臉呢,尤其是謝玄城所在的大房。

「方才是我的錯,我在這裏跟表少爺賠不是了。」

「只是寡婦門前是非多,日後還望表少爺不要這麽好心了,最好是不要再踏進我的院子,免得讓人以爲我對不住早亡的夫君。」

「畢竟我如今有聖上禦賜的貞節牌坊,若是跟表少爺傳出點有的沒的,豈不是將一家人的腦袋都拎在褲腰帶上?」

我有意提點,謝草包終于反應了過來。

他嘴上喃喃:「貞節牌坊……」

隨後,一張俊臉跟死了三天一樣白,甚至來不及跟我打聲招呼就奪門而出。

兔子逼急了會咬人,而謝玄安逼急了會「死而複生」。

可一連幾天,我並沒有等來朝廷的降罪诏書,反倒等來了謝玄城。

那個曾經高不可攀,我臨死前也只是匆匆見過一面的大將軍。

4

「弟媳周氏見過堂兄。」

被叫到前廳時,我剛進門就看到了與婆母同坐高位了謝玄城。

即便是一身錦袍也掩蓋不住他身上的嗜血殺氣。

而在他的身邊還站在鹌鹑一樣的謝玄安,今天倒不是侍衛裝扮了。

「自家人,不必拘束。」

大概是從前久居沙場,盡管謝玄城說的話很溫和,但是他的語氣卻依舊毋庸置疑。

可我知道,這只是他的一面而已。

「坐吧,一副受氣包的做派給誰看。」

即便是在外人前,婆母依舊沒打算給我好臉。

不過經曆了兩世的我早就習慣了。

倒是謝玄城聞言皺了皺眉頭:「三嬸做事還需注意些,雖說如今我在朝堂上站穩了腳,但到底是樹大招風,且弟妹娘家再怎麽說也承襲著爵位。」

「二嬸家兩個哥兒還未娶妻,我妹妹玄珠也不曾許人家,若是被傳出了我謝家家風不正,苛責新婦,那我兩個弟弟還如何說親,我妹妹如何許人?」

我一點都不意外謝玄城能說出這麽多話,畢竟我前世死之後有很長一段時間都跟著他。

倒是婆母聞言愣了好一會兒,才連連點頭:「是是是,將軍說得是。」

「三嬸又見外了不是,自家人叫名字就是,叫什麽將軍。」

「哈,對對,瞧我這嘴。」

婆母一臉谄媚,我如老僧入定,並未做出任何反應,只等他們說完又將目光投到了我身上。

「我昨日聽說有人冒犯了弟妹?」

5

我聞言頃刻間便包裹上了眼淚,咬著唇地看了一眼他身旁始終低著頭的謝玄安。

「是誤會,表少爺只是好心扶我而已。」

「什麽表少爺……」

「只是雖說表少爺是好心,可我再怎麽也是個寡婦。」我知道謝玄城要說什麽,忙捏著帕子沾著眼角打斷了他的話。

「更何況新婚當日還有聖上賜下的貞節牌坊立在門外,恕我實在不敢冒險,即便你我坦坦蕩蕩,但到底是人言可畏,還望表少爺見諒。」

我起身行了一禮,低頭間,兩滴淚水落入地毯。

謝玄城想要輕描淡寫地複活謝玄安,我偏不讓他如意。

不僅如此,我還要讓他憐惜。

沒錯,是憐惜。

世人不知,馳騁沙場的大將軍,喜歡的並非同樣英姿飒爽的女豪傑,反倒是我這種故作柔弱,動不動就落淚的小女子最能讓他憐惜。

不過謝玄城可不是謝玄安。

我也從未想過用淚水去換取他的心,只要同情就夠了。

只要這顆同情的種子種下,饒是他再權傾朝野,也不忍心拒絕我一個弱女子的要求。

6

但我也沒有自以爲是到謝玄城今日會爲了我的三言兩語就真的不讓謝玄安「複活」。

不過聖上在新婚那日賜下的貞節牌坊還好端端地挂在門外,他謝玄城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得先說服了我,堵住了我的嘴才是。

畢竟這塊牌坊是給我賜下的。

「實不相瞞,謝玄安他並未過世。」

謝玄城打量了我好一會,果然開口說道。

說罷就伸手將低著頭的謝玄安推到了我面前:「他並非什麽表少爺,而是你的夫君謝玄安。」

我見狀忙後退幾步跌倒在地,也避開了朝我撞來的謝玄安。

裝作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你……你是謝玄安?」

「正……正是。」謝玄安目光躲閃。

我仰頭痛哭:「你爲何要诓騙我?若是不想娶我便直說,何須裝作旁人來戲耍我。」

「夫人,我這……」

謝玄安結結巴巴,他當著我的面自然是說不出要試探我的話,但在場的都心知肚明。

謝玄城也站起了身:「這件事是玄安糊塗,對不住弟妹。」

他起身走到了我面前,似要伸手將我扶起,又覺不妥,轉頭罵謝玄安:「愣著幹什麽?還不將你夫人扶起來!」

「是是。」

謝玄安在外有多豪橫,在謝玄城的面前就有多惶恐。

只是當他的手伸過來的時候我就條件反射地避開。

爲了不惹他猜疑,我邊抹淚邊起身:「我可以不追問緣由,但如今貞節牌坊都立在門口,你如此豈不是欺君。」

「貪生怕死的東西。」婆母聞言噌地起身,指尖直戳我眼窩,「我瞧著你是心懷不軌,既不想伺候夫君,又想霸占我謝家的家業,才會再三拿貞節牌坊來壓我們!」

7

倒是有點腦子。

我心中冷哼,面上卻是錯愕又傷心。

「婆母爲何如此說我?誰家好好的姑娘不願意嫁個活生生的郎君?」

「只是如今夫君假死之事聖上已知,就算是聖上念及堂兄的功勞收回成命,可此番必會對謝家的品行産生懷疑。」

「怕是會連累到堂兄。」

我一臉愧疚地看向謝玄城,句句以他爲先,他果然很受用。

沒好氣地瞪了一眼謝玄安:「你做的好事!」

他說完又看向我,出聲安撫:「弟媳放心,此事我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他說完就要走,我忙出聲挽留:「堂兄且慢!我有一招或許能助夫君複活,且不會連累到堂兄。」

我知道他這一走,若是真想出來辦法,我就算這世不用被沉塘,也要在這謝家三房的後宅裏磋磨一生。

前世點滴都在腦海裏,我怎麽可能再留在謝家,伺候刻薄惡毒的婆母,爲荒唐纨绔的謝玄安生子留後?

相反的,不只是謝家三房,還有謝玄城,包括我占著父母的名頭卻從未疼惜過我半分的爹娘,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弟妹請講。」

「此事我想與堂兄單獨說。」

「有什麽事我們娘倆不能聽的?難不成你這賤人竟想吃著碗裏瞧著鍋裏的?意圖勾引玄城不成?」

「三嬸!」謝玄城沉了臉,語氣驟冷。

婆母聞言抖了抖,若不是謝玄安及時扶住,差點就跌坐在地。

「若是三嬸管不住嘴,玄安這事我也管不了了。」謝玄城側眼一瞥,婆母立刻服了軟。

「你莫生氣,我這嘴你也知道,就是說順嘴了。」婆母尴尬地笑了兩聲後被謝玄安拉著走出了門。

擦肩而過時還不忘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以示警告。

房門被輕輕關上,謝玄城又坐回了遠處,語氣難得柔和了幾分:「弟妹且說,無論你提出什麽要求,我都會盡力滿足。」

不愧是能在一衆從龍將領中最得新帝喜歡的人,他一下子便猜出了我有要求。

跟聰明人說話就是這點好處,省去了我許多的廢話。

既如此,我便直接開口:

「我想跟謝玄安和離。」

8

「爲何?」謝玄城蹙眉。

「謝將軍是聰明人,我也不想跟你兜圈子。謝玄安的爲人我在閨中時也曾聽過,但那時總想著傳言不可信,也因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沒的選擇。」

「後來聽聞他身死,我也確實心生退意。但將軍可能不知道我在家的地位。」我苦笑了一聲,「我雖是嫡女,卻連借住的表妹都比不上。」

「父母逼著我嫁,我想著嫁就嫁吧,到時候伺候婆母操持家中,一輩子也就過去了。」

「所以即便是嫁過來後婆母並不待見我,我也沒有心灰意冷。」

「可我萬萬沒想到夫君會假死戲弄于我。」

我掩面哭泣,淚水和話語從指縫中流出,「他如此這般看輕我,我即便是再留在謝家,也毫無顔面可存,不過是一具任人差遣隨意折辱的行屍走肉。」

「與其這般,不如和離給我自由。」

「你可知若是出了謝家門,這輩子可能都沒法再找個好人家,不如……」

「多謝將軍挂懷,我早就看淡了情愛,即便是這輩子嫁不出去也總好過被人如此戲弄。」

「沒想到你看著柔弱,性子倒是剛烈。」

謝玄城眼裏果然多了幾分贊賞。

我見事情說通,忙行禮:「還請將軍成全。」

「好,我答應你。」

謝玄城如此幹脆也在我的意料之中。

不過讓我感到意外的是,他又說道:「你很聰明,跟著謝玄安也的確可惜。」

9

他眼中的贊賞是我前世從未看到過的。

但光是贊賞和同情怎麽夠?

要想讓他徹底認可我,還得有想法跟他不謀而合才行。

畢竟前世他是怎麽幫謝玄安複活的我可一清二楚。

唯一不同的便是這一世多了塊貞節牌坊,謝玄安不僅是戲弄我,還是欺君。

所以我才有說話的機會。

當我將如何讓謝玄安複活的辦法告知他時,謝玄城果然有些詫異。

他盯著我好一會兒才再次開口,說的卻是跟之前同樣的話:「你很聰明。」

「但你有沒有想過,你父親爲了攀上謝家這門親事可是沒少費功夫。」

就當我以爲謝玄城只會這麽一句時,他又再次開口。

邊說邊把玩著食指上的一枚瑪瑙扳指,「和離後,你的日子怕是不好過。」

「多謝將軍關心,我已經想好了,等和離了我便回老家,終身爲祖母守靈,不再嫁人。」

謝玄城把玩扳指的手一頓,他擡頭看我,眼中的興趣更甚。

「你可願跟著我?」他幾乎脫口而出,但我知道,此刻還不到時機,這只是他的沖動之言而已。

「將軍說笑了。」我淡然一笑,主動遞給他台階。

他也沒再多言,揮手讓我離開。

三日後,謝家三房獨子謝玄安突然蓬頭垢面地暈倒在城外,手裏還攥著一張圖紙,可將守城的士兵嚇了一跳。

有膽子大的上前掰開了他的手,才發現他手裏攥著的竟然是一張地圖。

准確地說,是石頭山盤踞多年的土匪窩地圖。

10

石頭山易守難攻,山裏的土匪猖獗,自先帝時就一直存在,但前世也是現在,謝玄城早就拿到了石頭山的地形圖。

因爲知道,所以我才占了先機,說出了將功補過的主意。

這點兒功勞對他而言可多可少,但換謝玄安複活足夠了。

功過相抵,聖上念及謝玄城的功勞,不僅免了謝玄安的欺君之罪,甚至額外給了他一個討封賞的機會。

但謝玄安什麽功名利祿都沒要,反倒主動求聖上同意我和他和離。

這也是我跟謝玄城提的,只是本想著他可能會稍作改動。

畢竟若是謝玄安當衆說出不中意我,而要自己選妻的話後,定會連累他的名聲更臭。

甚至別的世家會因爲他的話而看好自家的小姐,生怕被謝玄安盯上。

可沒想到謝玄城竟然絲毫未改。

草包謝玄安自然想不到這茬,竟真的當衆說出。

一時間,京都看我笑話的人有,但多的卻是同情我嫁給了這麽個浪蕩的玩意兒。

謝玄安此話一出,聽說就連聖上也變了臉色,沉著臉同意了他的請求,並破天荒地給了我許多恩賜當作安慰。

甚至後來我還聽說,聖上事後反應過來倒是松了一口氣。

畢竟這樣的人若不是討個和離的聖旨,而是討個官位的話,那才是社稷之憂呢。

可光是讓他名聲臭怎麽夠?

我前世的屈辱和沉塘之仇他也要體會一遭才行。

可以我現在的地位和權力,加上謝玄安有謝玄城這棵大樹,自然是無法實現所想。

不過我也不會讓他逍遙太久就是了。

11

有了聖上的恩賜,爹娘雖然不滿,但也不敢多言,每日除了鼻子不是鼻子嘴不是嘴,倒也沒有多難爲我。

倒是我那好妹妹沖我發了好大一通火。

怨我沒有給她鋪路,讓她離謝玄城又遠了一步。

我屋裏本就不多的擺設被她砸得一幹二淨。

但我卻不惱,在十日後,主動提出要去老家給祖母守靈。

全家巴不得我走,甚至催我連夜收拾好了行囊,撥了一個丫鬟和馬夫。

他們絲毫沒有想過,老家離京都有上千裏路,若是遇到匪患,就一個馬夫和丫鬟我連命都保不住。

不過我也不在意。

倒不是不惜命,而是我壓根就沒想過要離開。

之所以挑在十日後借口要回老家,不過是爲了有個正經名頭出城而已。

至于爲何出城,那自然是因爲城外有人等著我救。

我出城估摸著出城三十裏後便借口去如廁,在小溪邊找了很久,直到我開始懷疑前世謝玄城遇刺的消息是真是假時,才終于在一棵大樹旁找到了中了毒镖昏迷的謝玄城。

有了前世的聽聞,我知道不過片刻謝玄城的侍衛就會找到這裏。

于是我不敢耽誤太久,小心撕開謝玄城的衣服後,忍著惡心用指尖沾了一點毒血放進嘴裏,接著便用力捏了一下謝玄城的傷口。

在他吃痛睜眼之際又匆忙含住他的傷口。

12

果然還沒開始吮吸就被謝玄城推開。

「將軍,你醒了?」我故作欣喜,連忙爬起。

謝玄城眼中懷疑,「你怎會出現在這裏?」

「將軍忘了,我曾說過和離後我要回老家爲祖母守靈的。」

我淡然一笑,「不曾想解手遇到了昏迷的將軍,見胸口泛著黑血,一時情急便自作主張……」

我一臉羞澀,面露難堪,起身要走,卻故作驚呼一聲,朝後倒去。

「昏迷」前,意料之中,一雙手將我牢牢接住。

乘他不備之際,我將一顆昏睡藥丸塞進了嘴裏。

謝玄城是習武之人,通過呼吸便能察覺到人是否裝暈,我自然不敢賭。

于是等再次醒來時已經到了將軍府裏。

一張靈氣逼人的小臉湊在我的面前,糯糯地喊:「姐姐,你醒了?」

再次見到這張臉,我倍感親切。

前世被沉塘時,也只有她,謝玄城的妹妹謝玄珠拼死想要掰開豬籠放我出來。

直到最後被謝玄城劈暈帶走。

想到她前世也並沒有善終,我有些心疼,淚水不由自主地落了下來。

謝玄珠有些慌亂:「大夫說哥哥的這個毒會傷及肺腑,姐姐可是覺得心肺疼痛難忍?我這就去喊大夫。」

謝玄珠起身就要走,被我抓住手:「我沒事,只是有些害怕而已。」

我撒了謊,小丫頭卻松了一口氣。

故作成熟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姐姐莫怕,你不會死了。」

我被惹得噗嗤一下笑出了聲。

擡頭時就見謝玄城站在門外,一瞬不瞬地盯著我,有些失神。

我自然是美的,論相貌,京都也沒幾個人能勝過我,不然謝玄安那個萬花叢中過的草包也不會相中我。

但一個冷眼旁觀助纣爲虐之人的青睐卻並不是我想要的。

我要的從來都是他的權。

13

「你醒了?」

見我看過來,謝玄城尴尬地咳嗽了一聲。

我下床要行禮卻被他阻止。

看著被抓住的胳膊,我慌忙退後避開。

謝玄城也難得面露窘迫,毛頭小子一樣摸了摸頭頂,才說道:「此次多謝周小姐救命之恩,不知周小姐想要什麽?」

「將軍當我是什麽人?」我聞言淚水立刻湧上雙眸。

前世死後靈魂跟了謝玄城那麽久,我自然是知道他最怕女人落淚。

如今見此果然有些慌張。

「周小姐誤會了,我只是想要報答你……」

「將軍不必解釋,我沒關系的。」我擦掉淚水,「我救將軍只是意外,不求回報,只是我家中……」

「你放心,我這就派人去你家中說一聲,免得他們因爲找不到你著急。」

大概是覺得自己曲解了我,謝玄城倒是難得積極。

我卻搖頭苦笑:「將軍誤會我的意思了,我是說我家中的車夫和丫鬟等不到我定是回家複命了。」

「沒人會找我的,所以將軍若真要報答我,便安排兩個人將我送到浔陽老家吧。」

我話音落下後,謝玄城皺緊了眉頭,謝玄珠一臉不可思議地開口:「怎會不找?難不成姐姐是伯爵府抱錯的不成?」

「並非如此。」我神情苦澀地搖頭,「只是自小養在祖母膝下,爹娘不太喜歡我而已。」

「這哪兒是不喜歡,這分明就是不管不顧吧?」小丫頭義憤填膺,鼓著腮幫子叉腰沖謝玄城說道:「哥,姐姐救了你,你是不是得幫姐姐出這口惡氣?」

「不用。」我擺手垂目,「都習慣了。」

「我差人去你家告知你救我之事。」

謝玄城面色愠怒,我裝作沒有看到:「如此,說一聲也好,讓爹娘重新找人送我回浔陽。」

「你哪裏都不許去!」

14

謝玄城語氣突然拔高,我故作被嚇到,瞪大了眼睛,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謝玄城見此果然放軟了聲音:「我是說你先安心住在將軍府,等體內余毒清了再去也不遲。」

日子一晃而過,先前是謝玄城不讓我走,後面是謝玄珠拘著我不放。

其間我那偏心的父母多次想借著看我的名義來將軍府攀關系,吃了閉門羹後,父母倒是不來了,偏偏我那妹妹還不死心。

整日穿得花蝴蝶一樣堵在門口,進不來後就守株待兔,好不容易蹲到了我,便看見我就撲了過來。

卻被謝玄珠擋住。

「哪來的青樓女子?這裏可不是你的煙花之地!我姐姐也不是男子,你可別撲錯人了!」

謝玄珠當然知道面前的就是我妹妹,但這丫頭一心要爲我出氣,裝得一本正經。

只是我本以爲的張牙舞爪的場面並沒有見到。

我那妹妹在我面前橫得要死,但在謝玄珠面前卻跟個鹌鹑一樣。

被罵了還一臉討好地上前:「姐姐,我是伯爵府的二小姐周……」

「誰是你姐姐,滾遠點!」

被這麽一通羞辱過後,我那妹妹剜了我一眼,終于氣呼呼地走了。

我也總算樂得清閑,專心等著那一天的到來。

15

果然,如前世一般,聖上突然心血來潮微服私訪,一身便裝來到了將軍府。

彼時,我正和謝玄珠泛舟湖上,因爲天氣太過炎熱,後院又無旁人,我和謝玄珠便褪去了鞋襪赤腳打在水面上。

到荷葉中間時,我余光看向兩抹身影朝這裏走來,問謝玄珠想不想看跳舞,見她點頭如搗蒜後。

我緩緩起身,舞姿翩翩。

謝玄珠這個傻丫頭看得只知道拍手叫好,絲毫沒有注意到走近的兩人看得眼睛都直了。

一聲輕咳嚇得我失足跌入湖中。

伴隨著謝玄珠的驚叫,兩抹身影同時跳入水中。

眼瞧著那抹熟悉的身影離我越來越近,我忙裝作掙紮遠離了他,撞進了身後濕熱的懷抱中。

「姑娘,你沒事吧?」

「沒,沒事。」

我慌亂掙紮,面色羞愧,卻「不小心」又喝了好幾口水。

最終被拖上岸時,濕透的薄衫早就黏在身上,將我玲珑的曲線暴露無遺。

我忙著遮掩,余光看見陰沉著臉上岸的謝玄城和面前便衣的聖上一起褪下了身上的長衫。

但我卻投入謝玄珠的懷抱,咬住了下唇:「珠兒,我……我……」

因爲太過羞憤,我昏了過去。

當然是裝的。

不過好在聽到了那句想聽的話:

「姑娘放心,雖然今日之事事出有因,但朕……我一定會對你負責的。」

16

前世聖上來將軍府看上的是謝玄珠。

而謝玄珠心裏早就裝下了謝玄城的麾下的一員小將,哪裏肯入宮。

在我死後不久,我眼看著她跟小將私奔不成,一臉絕望地跳入湖中。

這一世,爲報答她前世的搭救之心,也爲了我自己,這一切我都精心算計。

唯一在我算漏的便是謝玄城竟然愛我至深。

我有把握俘獲聖上暫時的榮寵,卻沒有想過會讓謝玄城對我情根深種。

當他將我堵在房中,要與我生米煮成熟飯來欺君時,我死命掐著大腿才壓住了嘴角哭出了聲。

「將軍,我不值得你這樣。」

「怪我,沒有早些與你言明我的心意。」謝玄城神色懊惱。

我心中冷笑。

面上卻一副英勇就義的模樣,「將軍能收留我這麽久,玄珠更是我的摯友,我怎能恩將仇報,陷將軍一家于不義。」

我說罷便飙淚奪門而出。

三日後,我如願被召進宮封了貴人。

聖上剛登基一年不到,後宮中宮妃並不多,子嗣也稀少,如今只有皇後誕下的一女而已。

因此當我生下皇子後,便直接坐上了皇貴妃的寶座。

榮寵加身後,我求了聖旨回門,昔日輕視我的父母抖如篩糠,不管我如何挑釁都不敢不敬。

倒是我那蠢妹妹上鈎了,戳著我的眼窩對我各種辱罵,被我身邊的管事嬷嬷左右開弓扇了好幾十個巴掌。

我父母也醒悟了過來,求著讓我放過他們。

17

經此一事,雖然我沒有明說,但大家都知道最得寵的貴妃和母家並不和。

心思活絡的見風使舵,我父親雖謹慎沒有大錯,但也架不住別人陷害,不過半年時間,便被削了爵位,成了微末小官。

不過這都是後話。

眼下我回宮的路上,又「意外」遇到了不長眼的謝玄安,竟借著醉酒當衆宣說我曾經是他發妻之事。

不等聖上處置,謝玄城就將謝家三房從族譜除名趕出了家門。

等人發現時,謝玄安已經被裝進了豬籠沉入塘中,被撈出來時,都泡得看不出人形了。

聰明如謝玄城,自然有所懷疑,他不顧宮人阻攔闖進了我的宮殿。

卻恰巧撞見我跟聖上顛鸾倒鳳。

聖上大怒,是我攔著才讓他免去責罰。

我在聖上的身後沖著他搖頭,情誼都藏在了欲言又止中。

謝玄城愣住,所有疑慮盡消,他徹底算是我的人了。

皇兒半歲時,我掐著時間算日子,果然跟前世一般,好好上朝的皇上突然嘔出一口血撒手人寰。

前朝後宮亂作一團,因爲只有我兒一個皇子。

一大半大臣建議去母留子,讓皇後抱著我兒垂簾聽政。

是謝玄城力排衆議將我推上太後的寶座,與皇後一起垂簾聽政,撫養小皇帝長大。

而謝玄城則爲了我皇兒掃清了一切障礙,幾乎在邊關生了根。

謝玄珠不知道怎麽知道了謝玄城對我的情誼,如她哥哥一般,不管不顧地沖進了我的寢殿。

不過到底是爲人母的人,倒是規矩了不少。

雖然滿臉怒意,但還是規規矩矩地沖我行了一禮。

待我遣散身邊人後,她才怒氣沖沖地問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哥哥對你的情誼?」

18

「我若說我是在被聖上從水裏撈出後才知道的你信嗎?」

確實也是那時候從謝玄城的嘴裏知道了他對我情根深種,我也不算撒謊。

因此謝玄珠盯著我半晌也沒有看出任何端倪,頹然地低下了頭。

「真是造化弄人,你和哥哥明明多好的一對……」

她與我說了好多話後又歎著氣離開。

我看著她的漸漸看不見的背影喃喃開口:

「我怎麽可能看上前世冷眼看著我被塞進豬籠活活淹死的人?」

「不過都是利用……」

大約是天氣太過幹燥吧,我說完突然覺得喉頭有些幹澀發緊。

不過擡眼間,宮女便將溫度剛剛好的梨湯放在了我手上。

剛喝了一口,一大一小兩個身影便沖進了我的殿裏。

不過片刻,皇太後就追了進來,板著臉訓斥兩個孩子。

「采薇,你又偷看話本!」

「皇上,吃東西不能發出聲音!」

「哎喲,歇歇吧,都還是孩子呢。」我拉著她坐下,卻被她瞪了一眼。

「你就慣吧,慈母多敗兒你不知道嗎?」

「好姐姐,我錯了,你快別生氣了。」我拉著她的袖子撒嬌,見她還板著臉,只好將手指戳向她的胳肢窩。

兩個孩子見狀也撲了過來。

一時間,大殿中都是歡笑。

番外

邊關一處酒樓中,謝玄城坐在裏面朝外張望。

身旁的心腹尋著他的目光看去,入目的是樓下一群站在門口攬客的莺莺燕燕。

他以爲自家將軍終于開竅,忍不住調侃:「將軍這是想女人了?」

心腹話落便抱住了頭,卻遲遲沒有等來暴揍,反倒聽到了一聲輕輕的嗯。

他高興地放下了手,剛想邀將軍一起逛青樓,擡頭間,卻見將軍又將那被摩挲得褪了色的錦帕拿了出來。

他如臨大敵,嚇得哆哆嗦嗦。

「將、將軍,這裏人多,你還是把東西收起來吧。」

鬼知道,初次見到那錦帕上繡的雲姿二字時他差點被嚇死。

當今天下,唯有陛下生母太後的名字叫周雲姿。

可今日的將軍卻像魔怔了一樣,不管不顧,將一壺酒連灑帶倒地送入嘴中,又重重地將酒壺放到了桌上才說道:

「七年前的今天,是我親自將她送到了皇宮。」

「可後來我越想越後悔,早知道該早點跟她言明心意的。」

「將軍,將軍你醉了!」心腹將領聞言匆忙起身清場。

等人走光時,卻見自家將軍又灌下了一壺酒。

「我理解她怨我沒有爲她爭一爭,可我不理解她爲何恨我。」

「直到我昨日做了一個夢。」

謝玄城說著又灌了兩口酒。

心腹被嚇得酒都醒了一半,但想到四下無人,還是忍不住好奇問道:「什麽夢?」

「我夢見啊,她被我那不成器的堂弟關進了豬籠裏,還邀我去參觀。」

「她一臉期盼地看著我,求我救救她。」

「可我當時心裏想的是,死了也好,她若不死,我那堂弟做的荒唐事就會被人知道,我謝家會被人戳脊梁骨。」

「于是我就那麽眼睜睜地看著她的目光從希望到絕望再到怨恨,最後被推入塘中。」

「將軍,不過一個夢。」心腹聽得心驚,但見自家將軍熱淚汪汪還是忍不住寬慰。

可將軍卻搖了搖頭:「不是,那是她的真實經曆。」

「是我對不住她,是我沒有救她。」

「是我活該,如今她想要什麽,我就給她什麽,唯願她下輩子能原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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