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風故事:女官[完]

圓月說小說 2024-06-03 21:07:11

文章轉自網絡,如有侵權聯系即刪作者:焦糖沙琪瑪

先帝駕崩,宮中要擇十六名適齡女子守靈,我們宋家被選中。

一向人淡如菊的嫡姐卻百般理由推拒,只好由我前往皇陵。

但嫡姐沒想到,此次爲先帝守靈的女子,會有機會成爲新帝未來的妃嫔。

我被新帝看中,一躍成了皇貴妃,受盡恩寵、享盡榮華富貴。

嫡姐萬般後悔嫉妒,在我生辰之時,用金钗要了我的性命。

重來一世,嫡姐喜氣洋洋地遞出銀裸子:

「公公且稍等,我這就去收拾物件,跟您去守靈!」

我挑眉冷笑。

嫡姐哪裏知道,當初,除了我外,其他十五名女子都被拉去殉了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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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先帝駕崩,喪鍾長響。

紅牆內外,皆是一片烏雲密布,憂心忡忡。

聽完公公那番話,母親深吸了一口氣,險些白眼一翻直接背過去。

父親更是胡須一抖,「你說什麽?」

母親迫不及待地捏住父親的手腕,心思活絡道:「老爺,這可萬萬使不得啊,容兒那性子,怎能去守、守靈?她會受不住的!要不讓阿鈴……」

兩人臉上烏雲密布。

只我瞧得清楚,一向人淡如菊的嫡姐宋或容,此刻眼神中滿是興奮激動之色!

母親已經上前來,親昵地握住我的手掌:「阿鈴,你也知道,你阿姐身子慣來不好,哪裏守得了靈!你卻一貫康健……」

言辭懇切,就差把讓我去守靈寫在臉上了。

上一世,我就是過于心軟,才著了她們的道!

我被迫接了聖旨,她們連點厚衣服都沒給我備,便將我送上了馬車。

吃不飽穿不暖地在皇陵熬了好幾個通宵,還受了不少守陵人的氣,挨了不少打。

幸虧命運眷顧,先帝下葬之日,新帝來皇陵相中了我。

我一躍成爲了皇貴妃,受盡恩寵、享盡榮華富貴,嫡姐嫉妒得兩眼發綠!

我的生辰更是大辦特辦,受盡恭維,風光無限。

只是,嫉妒成恨的嫡姐趁送上金钗之時,將其狠狠地刺入了我的喉嚨!

還邊喊道:「我才是宋家嫡女,你不過小小一個庶女,憑什麽搶走我的貴妃之位!」

「這一切本該是我的!」

宋或容平靜溫柔的嗓音,將我拉回這一世。

只見她垂眸輕輕道:「母親,聖旨上本就寫了要嫡女守靈,我們怎可罔顧聖意?」

「這是容兒的職責,容兒必不會推辭。也會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絕不讓父親母親在家爲容兒擔心。」

她看似平靜接受,只有我,察覺出她眼底湧動的激動與興奮。

她朝公公遞出銀裸子,嗓音難掩輕快:「公公且稍等,我這就去收拾物件,跟您去守靈!」

宋或容轉身時,肩膀不小心撞到我的。

她沒忍住低聲一笑:「妹妹,這一次,屬于我的,我都會拿回來。」

看著她的背影,我也沒忍住,笑了。

嫡姐啊嫡姐,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你哪裏知道,當初是我使了手段,才得了新帝青睐。

而剩下的十五名女子,大好時節,卻被活生生地埋入黃土之中,殉了葬!

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啊!

2

母親哭哭啼啼,宋或容卻大義凜然。

她當著公公的面義正詞嚴:「天子有令,豈能不從。容兒身爲宋家嫡女,自當挑起宋家擔子。」

她拾起裙擺,將上馬車。

這時,我卻跪下來,給母親磕了個響頭,擲地有聲道:「阿鈴自請陪阿姐一同入皇陵!」

母親臉色一喜:「此話當真?」

宋或容的臉色,卻微微一沉!

她與我皆是重生歸來,自然怕我再有任何搶走她東西的機會。

但,這皇陵,我不得不去。

我自小沒了娘親,養在嫡母膝下。

前世,嫡母一直待我很好,我便也一顆真心待她,守靈的聖旨下來時,她說讓我頂了宋或容的位置去,後面再想法子將我接回。

我二話不說便去替她吃苦,在皇陵受盡折磨,吃不飽穿不暖,還要時刻警惕那群守陵的侍衛。

後來,得知守靈後便是殉葬,我書信一封寄回家,求他們來救我。

可那封信卻從此石沉大海、杳無音訊。

直到死後我才得知,那封信根本就沒被拆開,便被人淡如菊的阿姐給一把火燒沒了!

她陰沉道:「不能讓別人知曉她是頂了我的位置,我可不想去皇陵受苦!」

母親也在一旁拍著宋或容的肩膀應和:「旁的事你就別管了,她不過一個庶女,死便死了。」

那時我才知道,原來我在宋家,從未得到過真心。

所以重活一世,要打破我這「庶女」身份,還是得破釜沉舟,故技重施,才行!

再擡眼,我眼中已滿是溫情:「阿鈴知道母親很是擔心阿姐,阿姐身子骨打小就弱,我又與阿姐一起長大,知道如何照顧她。」

「聖旨中未曾說過小姐們不能帶婢女……」我提醒道。

前世便是如此,其他的貴女都帶了個婢子入內,單單我只一人,孤立無援。

「好、好!」母親寬慰道,「阿鈴,你一向是個貼心的姑娘!那便這麽辦吧!」

「母親。」宋或容慌忙上前,「我不……」

「行了!就這麽定了。」一直沒有開口的父親,此刻終于上前一步,打斷宋或容。

宋或容萬千言語,堵在口中,一時難言。

最終只是低頭順從:「是。」

3

皇陵肅穆,人煙稀少。

剛一進去,便有烏鴉自頭頂飛過。

一群皇城貴女嚇得花容失色,吱呀亂叫。

只宋或容竭力維持平靜,縱然臉色已然一片蒼白。

越往裏,氛圍便越是陰森難忍。

好不容易到了要休息的地方,條件更是差得衆人議論紛紛。

這時,有婢女已然上前給那些守陵人遞出銀裸子。

「這位大哥,不知可否給我們家小姐安排一個位置好些的地方?」

「這位大哥,我家小姐也吃不得這苦……」

我站在宋或容身後,模樣聽話又順從:「小姐,要不我們也……」

宋或容卻擰著眉看我一眼,滿是不認可地說:「阿鈴,她們自甘墮落,我們卻要認清楚自己的身份。」

這話說得,仿佛剛才在府中給公公遞銀裸子的不是她!

「將來,我是要做皇貴妃的人。如今不過是吃些苦罷了,怎能用錢財來玷汙自己,助長不好的風氣?」

我只裝作沒聽到她說的話。

最後,我和宋或容被分到了最角落、最爛的一間房。

連被子,都是潮的。

「這被子,如何能入眠?」

宋或容捏著絹帕捂住鼻子,擡手就吩咐:「阿鈴,你想法子將這被子弄幹,不然阿姐怕你晚上睡不好,染了風寒。」

我卻倒頭就把那被子往身上一蓋:「多謝阿姐關懷,阿鈴不怕!」

上一輩子,比這還苦的苦我都吃過。

這算什麽!

只可惜了嬌氣的宋或容,憋得臉上青白交叉,五彩紛呈。

卻也不好說,是她自己睡不慣這樣又潮又臭的被子。

于是愣生生在門口坐著吹了一晚上的涼風,真正落了個風寒的下場。

4

第二日的早飯,是一碗稀得不能再稀的粥。

連小菜都沒有一碟。

再看其他貴女,因著昨日會做人,遞了銀裸子,好歹還能吃口鹹白菜。

宋或容便蛄蛹我去找守陵人吵架:「阿鈴,你還小,吃這些怎能有營養呢?」

「沒事的。」我喝粥也喝得很香,「平日裏山珍海味吃慣了,乍一吃這稀粥,還別有一番風味呢!」

宋或容攪動著碗裏的稀粥,著實沒有胃口。

染了風寒、頭疼難忍,又在我這裏吃了癟,終于按捺不住,自己去尋人了。

門口守著三五個守陵人,見她過來,皆把她上下一打量,不懷好意地笑起來。

宋或容蒼白著臉道:「我生了病,恐怕得請大夫。」

她說著,就要往旁邊倒。

一個矮小的守陵人上前,一把將她扶住。

粗糙的手捏住她嬌嫩的掌心。

令人作嘔的汗臭味,熏得宋或容小臉一白,立馬嚇得尖叫起來:「你幹什麽!」

她推開那男人,靠著門板瑟瑟發抖:「你、你們知不知道我是誰?怎敢如此待我?」

男人啞著嗓子笑道:「我管你是誰,入了這皇陵,就得聽我們的!」

他上下其手,摸著宋或容那嬌嫩的臉蛋,還輕輕掐了一把:「啧,這京城貴女就是不一樣,臉嫩得能掐出水!」

「大膽、大膽!」宋或容氣得眼睛發綠,擡手就給了那男人一個巴掌。

「啪」地一下,把身後二十多位姑娘的注意力全都引過來。

「我將來,可是要做皇貴妃的!」宋或容腦袋暈乎乎的,話直接脫口而出,「你竟敢如此待我,就不怕我誅你九族?!」

守陵人們聞言皆對視一眼,旋即,一片哄堂大笑。

「你這話倒也沒錯,只可惜,是地下的皇貴妃。」

「你個死人,總不可能誅了我活人的九族!」

聞言,宋或容渾身一震,一股不祥的預感升上心頭。

她難以置信:「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難不成你們都沒接到聖旨,此番前來給先帝守靈的女子,未來都能做新帝嫔妃?」

守陵人笑得彎了腰,「看來貴女們有所不知,九九八十一天後,你們便全要拉去給先帝殉葬。到時候,去地底做他的嫔妃吧!」

「什麽!」

宋或容如遭雷擊,當即白眼一翻,竟就這般暈了過去!

5

宋或容命大,發起高燒,自己在那小房間潮濕的被褥上躺了三天,竟又好轉了。

只是這期間,一直反反複複地嘟囔著「我是皇貴妃」「我是嫡女」之類的話語。

短短三天,她消瘦不少,身上只剩下骨頭架子。

可看到我的一瞬間,還是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力氣,死死拽住了我的衣領:「宋或鈴,這是怎麽回事?」

「不是要當嫔妃嗎,怎、怎麽成了殉葬了?!」

「這到底怎麽回事?!」

我只做驚慌無辜:「阿姐,你這是夢魇了?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她看著我,眼中的憤怒刹那間成爲了恐慌。

她突然意識到,她所以爲的一切,其實都只是她憑借只言片語的猜測。

我到底是怎麽成爲皇貴妃的,她一無所知。

其實,上一世,在得知我們是來殉葬之後,我一直都沒有放棄過尋求生機。

我和嬷嬷的關系處得很不錯,知曉新帝每隔三日,便會微服來一次皇陵。

經過觀察我發現,他不是來看先帝,而是來遷墳的。

從守陵人那裏打探得知,新帝的親生母親便是個不受寵的庶女,一次雨露後懷上了他,生下他後便被同爲嫔妃的嫡出姐姐害死,後被埋在皇陵之外。

新帝是想將他母親的墳墓遷入皇陵,卻不符合規矩。

于是他幹脆暗中讓人動工,自己也時常前來監督查看。

我先是在他面前刷足了存在感,緊接著一次意外對他有了救命之恩,最終,先帝下葬之日,他直接違背規矩將我帶回了皇宮。

自此,得以自救。

而宋或容,哪裏知道其中的彎彎繞繞。

她只當自己進了龍潭虎穴之中,赤著一雙腳,便沖出門去。

將人撞倒,甚至扶都不扶,還莽撞推開對方:「讓開!」

她只顧著揪著嬷嬷的雙手,臉色煞白如鬼魅道:「我要出去!」

「我要離開這鬼地方!放我走!」

而她的身後。

我卻扶起了那被她撞倒之人。

「抱歉,嫡姐得了風寒,腦子燒得糊塗了些。」

「這位公子莫要見怪。」

對方擡起頭,赫然正是當朝天子秦浮玺!

6

秦浮玺的身影逐漸遠去。

嬷嬷聲音嚴苛:「宋大姑娘可知自己說的是什麽話?」

「違逆聖旨,是要砍頭的大罪!」

嬷嬷抽手後退,臉色冰冷:「既宋大姑娘的身子骨已經好了,那便一同去守靈吧!你都已經缺席三日了,今日萬萬不可再缺席!」

宋或容卻避開她要拉自己的手,迅速往後退:「我不去!」

「要去就讓宋或鈴去!她一個庶出,替我多承受一些,想來也不算什麽!」

我注意到,不遠處,秦浮玺的腳步微微一頓。

緊接著,步伐變得更快了一些。

宋或容說罷,見嬷嬷臉色一變,也突然反應過來,自己方才情急之下,都說了些什麽。

于是忙又解釋道:「我身子骨還沒有大好,妹妹一向善解人意,想來不會讓我吃這個苦。」

嬷嬷不由得冷笑一聲。

我卻垂著眼,語氣平平:「無妨,便由我去替先帝守靈吧。」

宋或容忙躲進了屋內。

如今,她也不嫌棄那又潮又臭的被褥了。

反倒,還很喜歡窩在裏面呢!

我從袖子裏掏出一顆銀裸子遞給嬷嬷,低聲道:「多謝嬷嬷。」

「宋二姑娘客氣了。」她笑意盈盈道,「嬷嬷我,以後可還要靠您多多提攜呢。」

7

當夜無星。

皇陵內一片肅殺緊張之感。

貴女們早早睡去,只剩下幾位守陵人稀稀拉拉巡視皇陵,但很快也縮到一旁喝酒聊天去了。

我守到半夜,聽到烏鴉低飛盤旋的叫聲,狠掐了自己一把,清醒過來。

我知道,人,就要來了。

門突然「吱呀」一聲響起。

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撲鼻而來。

我煞白著一張臉起身,看到那張熟悉的面孔如前世一般,出現在面前。

不由得松了口氣。

甚好,一切皆在掌控之中。

見我要驚聲尖叫,他步伐懸浮地急促上前,卻又直接倒下。

一看小腿處,已因中毒而迅速潰爛。

若任由發展,必定斃命當下。

我壓根管不了那麽多,低頭便如前世一般,含住他的傷口,往外吸著毒血。

可這一世,他一句話都沒有說。

我意識到,這與前世已然有了微妙的區別。

前世,他震驚于我身爲女子,卻能在人命關天時抛下男女之嫌,舍身相救。

可這一世,當我爲他清理毒血,包紮好傷口後,他卻眼神驟然狠厲。

下一秒,冰冷的刀鋒,貼上了我的脖子:

「你是誰?」

8

「臣女,是宋或鈴。」我緊張得嗓音微微顫抖。

咽下一口唾沫,我竭力保持平靜:「當朝禮部侍郎宋平庶出次女。」

「這深更半夜,處處有守衛把守,偏此處一路無人、暢通無阻、明燈高懸,見到我時,你不見得多害怕,明明我全身上下皆是傷口,你卻知曉最致命處是腿上毒傷,刻意引我過來、施恩于我,你所求爲何?」

「榮華富貴?」

能當上皇帝的人,果然敏銳。

前一世,我與秦浮玺的相遇實屬意外,所以他並未懷疑我。

而這一世,我爲了以防萬一,特地買通了嬷嬷,將他一路引來。

誰知,竟害得他懷疑起我來。

不過,沒關系。

這一世,我的目的,本也不是當那要依靠男人的勞什子嫔妃了!

我想,將命運,牢牢地握在自己的手上!

「國庫虧空根本,不過是因爲官吏貪汙腐敗,而今朝堂之上,有多少是先帝黨羽、勢力,陛下應當比臣女更加清楚。」

「陛下當有雄心壯志,一統天下。可若要真正建立起屬于陛下的天下,萬不可一蹴而就,而需徐徐圖之。」

「科舉改革,勢在必行。」

「這一步關鍵之棋,若陛下不嫌臣女是女子,臣女願爲陛下,分憂解難。」

他的眼神逐漸轉深。

再不如前世那般。

看我,只當作是一個隨時可丟棄的玩物而已。

可笑前世我一腔真心,只換來他片刻的興趣。

所謂天子真愛,不過鏡中花水中月,我再不想要。

9

此後數日,宋或容竟是一反常態的安靜。

我知曉她已給宋家去信。

而宋家待她,絕不會像前世待我那樣,不管不顧。

果不其然,兩日後,我看到宋或容急匆匆地回了屋,手裏已經拿到了一封回信。

縱然心中早有猜測,可親眼見到真相,我還是難免心裏發涼。

尤其是看到那信上,有父親專屬的印信。

不顧我死活的父親,也是極其疼愛他這嫡女的。

10

在房間裏龜縮了很長時間的宋或容,得了宋家的信件後,終于肯走出來見見陽光了。

她又恢複了那樣一副士氣高漲的模樣。

我偷看信才得知,原是宋平給她帶來了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宋平告訴她,新帝會在先帝下葬之日出現,若她那一日能得到新帝青睐,入宮當個嫔妃不成問題。

這也是她唯一活命的機會。

于是宋或容鬥氣昂然,仿佛皇貴妃已經近在咫尺。

同時,嫡母也爲她准備了第二條路。

即便當不成嫔妃,她也能全身而退。

只可恨,這第二條路,是拿我來換。

11

趁著替宋或容守夜的時間,我將我前世記憶中,秦浮玺後面所推進的改革體制複刻出來,交給了他。

他看後果真雙眼發亮。

殊不知,那本就是他的想法,只是被重生的我抄襲了一下而已。

秦浮玺十分激動,當即上前擁住我:「好、好啊!」

「這就是我心中的改革之法,只是一直只有個雛形,萬萬沒想到你竟將細節補充……」

他話還沒說完,一道身影,突然沖了出來。

緊接著,我被一個巴掌狠狠扇倒在地。

「跪下!」宋或容戾氣十足的聲音響起,「長姐如母,宋或鈴,今日你阿姐我便要代母親好好教訓你一番!」

我的臉被她打得生疼,不由「嘶」地倒吸一口冷氣:「阿姐這是何意?」

「何意?你自己做的好事,莫不是還不認了。」

她挺直著背,指向一旁的秦浮玺,臉色黑沉如鍋底,振振有詞道:「你作爲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官家小姐,怎可與陌生男人勾勾搭搭、珠胎暗結……簡直無恥!丟盡我宋家的顔面!」

秦浮玺聞言,臉色越來越黑,眼神越來越沉。

我也這才反應過來。

原來宋或容是覺得我在和秦浮玺偷情啊。

不過這蠢貨,她哪裏知道,眼前這個她以爲正在和我偷情的男人,就是她一直想要嫁的男人……

12

黑暗中,宋或容看向我的雙眼中滿是算計。

「我若是你,現在恨不得一頭撞死了以證清白!」

宋或容說完,閉上眼歎息一聲,旋即睜眼時,竟用大發慈悲的語氣說道:「阿鈴,若非你是我阿妹,我此刻就真的讓你一頭撞死了事!可我當真舍不得啊……」

「我想過了,你做出如此醜事,即便是守靈結束後回了宋家,也會爲世人所不齒。」

「倒不如,此番殉葬,幹脆替我去了。」

「左右,宋家只需要出一個嫡女,你又是記在我母親名下。」

「你還能落得一個好名聲。」

她此話一出,我心下不由冷笑。

這,便是我那嫡母出的好主意。

若宋或容能順利贏得新帝青睐,倒也罷了,可若是她失敗了,還有我可以代替宋或容去殉葬!

「宋姑娘此話,可是欺君大罪。」

秦浮玺終于不再置身事外,陰沉道:「這守靈要的便是各家嫡女,你讓一庶出之女冒充,就不怕腦袋落地?」

「你不過是個連名字都不配出現的小小侍衛,竟敢在此大放厥詞?」

宋或容絲毫不讓我失望。

她扭頭便狠狠斥責秦浮玺,「與官家小姐私相授受,這事兒若讓我父親知曉,定要打斷你這登徒子的腿!」

秦浮玺氣笑了:「那就要看他敢不敢了。」

宋或容完全沒想到一個小小的「侍衛」竟會不怕自己。

她在這皇陵之中人人可欺、受盡委屈。

如今好不容易逮到了人的錯處,自不會甘心放過。

見秦浮玺如此,幹脆擡手又給了他一個巴掌!

「啪」的一聲,別說是秦浮玺,就連我,都愣了。

「你——」秦浮玺眼睛快要噴火。

強壓住胸口那即將噴湧而出的複雜笑意,我忙做慌亂狀,一下子擋到了秦浮玺的前面:「阿姐莫要如此,我替你去殉葬便是了!」

宋或容松了口氣:「如此,我便放過你這情郎一命。」

「只是,到時候,你殉了葬,不知道你這情郎可願意同你一起做那亡命鴛鴦……」

宋或容只顧著得意了。

完全沒看到,燭光跳動之下,秦浮玺那陰狠到恨不能將她千刀萬剮的眼神。

我在心中幽幽歎息。

不怕人壞。

就怕又壞,又沒腦子啊。

13

殉葬之日將到,皇陵衆貴女陷入恐慌情緒中難以自拔。

有不少,家中權勢滔天又受寵的,已經想了法子自救出去。

剩下來的,基本是些被推出來背鍋的庶女、婢女等。

只要錢給夠,守陵人其實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獨獨我們宋家,唯二的兩個姑娘都還留在此處。

只因宋或容還沒死心,想搏一個皇貴妃之位。

而我卻知曉,她死期將近。

當天,天氣陰沉,狂風大作,一場暴雨近在咫尺。

宋或容也是動了點腦子的,穿著打扮雖然簡單,卻是素雅幹淨,如高潔蓮花盈盈一握,看上去我見猶憐。

若我是男人,瞧了她都會生出幾分恻隱之心。

只可惜,她要勾引的,是她才打了一個巴掌的男人。

連我,都迫不及待了。

一道驚雷閃過。

嬷嬷將打濕的雨傘收起,進屋時拂去肩上雨滴,「宋二姑娘,方才已如你所說,告知了宋大姑娘陛下的必經之路了。」

「方才,她已經匆匆趕過去。」嬷嬷臉上難掩擔憂,「我看她今日打扮得很是用心,宋二姑娘就不擔心?」

我悠閑地將嗑完的瓜子往旁一帶,起身:「走,嬷嬷,咱看熱鬧去!」

14

我已跪在天壇之下。

高處,是先帝帝陵。

身側,是同我一樣,將要殉葬先帝的姑娘們,她們個個都哭哭啼啼,淚流滿面。

獨我平靜地被狂風驟雨打濕衣衫。

身側南家的庶出次女抽噎問道:「阿鈴姐,你被你那嫡親的姐姐推出來替死,你不怨、不怕?」

「怨和怕,可能解決問題?」我反問道。

她怔松搖頭。

「這便對了!」我低聲道,「一味自怨自艾,並不能解決問題,倒不如抹幹淨眼淚,想想自救的法子,想想,以後如何將命運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呢!」

她微微一愣,竟顧不上哭了,而是琢磨半晌後,才回答我:「恐怕只有下輩子去折磨了。」

「若此生還有機會,我定會牢牢謹記阿鈴姐的這番話。」

我不由失笑。

雨似乎變小了。

台階之下,一襲明黃被一方紙傘擋住面容。

他擡腳,欲上台階。

可就在這一個呼吸間,一抹嬌柔可憐的身影,驟然出現。

接著輕柔的一聲「啊」響起,宋或容腳滑了,就這樣摔在了秦浮玺的面前。

含羞帶怯、我見猶憐,好一幅美人景!

她甚至還沒來得及看清楚秦浮玺的臉,便又自顧自地迅速站起來,面色惶恐道:「陛下息怒,臣女一時不慎……」

那露出來的半張側臉,分明是精心演練了一遍又一遍的,她最美的角度。

我身側,南言看得直發愣,「阿鈴姐說的爲自己謀生路,是這個意思嗎?」

我搖頭道:「以色事人,終將衰弛。」

15

秦浮玺略顯低沉的聲音響起:「宋家嫡長女宋或容。」

我看到,宋或容眼中一喜。

「擡起頭來。」

宋或容更是喜不自勝,她以爲成功近在咫尺,她馬上就要當上尊榮的皇貴妃,從此以後榮華富貴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因爲激動,她的胸脯上下起伏著,她用自己認爲自己最美的姿態,緩慢地、極具誘惑力地擡起頭——

可出現在眼前的那張臉卻是……

「怎麽會是你!」

宋或容失聲驚叫,瞬間站了起來:「大膽,你竟敢冒充陛下!」

「快來人啊,將他抓住!他不過是這皇陵一個小小的侍衛……」

可當看到周圍人那奇怪、複雜的眼神時。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

一個可怕的猜測,瞬間湧上心頭。

她的臉色陡然一片煞白,「你、你是……」

「大膽!」公公上前一步,已然怒斥出聲,「這是哪裏來的混人,還不趕緊拖下去!」

「等等。」

秦浮玺平靜的一句話,卻讓宋或容升起希望。

她跪趴在地,聞言迅速向前,緊緊地抓住了秦浮玺的衣角。

驚魂未定道:「陛下,臣女知錯,臣女先前不該……」

她話語止住,再不敢提自己給了當朝天子一巴掌的事情,只哭哭啼啼道:「求陛下寬宏大量,原諒臣女眼盲心瞎,沒看出您是九五之尊!」

秦浮玺擡手一揮:「拖下去,砍了她的右手。」

宋或容猛吸一口氣,白眼一翻,嚇得直接栽了下去。

「且慢——」

與此同時,我卻頂著減小的雨勢,緩慢起身:

「臣女有話禀報。」

16

宋或容那口氣又喘過來了,她蒼白著一張毫無血色的臉,急促開口:「阿鈴,你與陛下情誼非同尋常,你快告訴陛下,那一日實不是阿姐的錯……」

「阿姐那也是爲你著想,一時情急,這才動了手……」

我眼中輕蔑,自宋或容身前一掃而過。

「還等什麽,快解釋啊。」宋或容激動地抓住我的手,姐妹兒好一般待我十分親昵,「阿姐再不會阻撓你與陛下的……」

我斬釘截鐵打斷她:「臣女要告發宋家抗旨不遵、欺君罔上!」

「你——」宋或容手一抖,驚恐地瞪大了雙眼,「你、你不要命,也不要拉整個宋家給你陪葬啊!」

「你這個瘋子!」她大口地喘息著,渾身抖如篩糠,一股臭味刺入鼻腔。

一看,她的身下竟是一片濡濕,嚇尿了!

我挺直背脊,跪拜下去:「宋或容身爲嫡女,卻爲保住性命,而將我這庶女推至帝陵之下,整個宋家爲護全她一人性命,卻罔顧聖旨、罪可當誅!」

秦浮玺微微挑眉,雙眼輕輕眯起。

我知道,這是他默認的表情。

于是繼續說了下去:

「這帝陵之下,跪了多少無辜的女子,不知陛下可有看到。」

「其中,有多少,是庶女,又有多少,是與貴女八竿子打不著關系的婢女。」

「她們從未做錯過任何事,只是因爲生來低人一等,便要因陛下一句殉葬,無辜斷送性命。」

「天子命令、不敢不從,可當面一套背後一套,難道就是當今朝堂的生存法則嗎?」

一道驚雷閃過。

衆目睽睽之下,我跪倒磕頭,擲地有聲:

「臣女宋或鈴,懇請陛下,收回成命!」

17

豔陽高照,行刑台上,宋家人已跪了一排。

男人汗如雨下,女眷哭哭啼啼。

嫡母的長發一片髒汙,眼神渾濁,竟似完全失去生機。

斷了一只手的宋或容渾身上下沒一塊好肉,眼神癡狂,像是瘋癫了。

可當那砍刀落下,父親的頭在地上骨碌一滾時。

宋或容看到了台下的我。

她驟然瞪大了雙眼,發出可怖不似人形的怒吼聲:

「宋或鈴、宋或鈴!」

「你不得好死!」

「你弑父殺母,你天打雷劈!」

「噗——」的一聲,鮮血自她的身體飙射而出。

她那顆腦袋,落在地上骨碌滾了半圈,都好像仍然在罵著我。

「你不怕晚上做噩夢?」

「不怕。」我答道,「比起活得像個噩夢,倒不如晚上做做噩夢。」

秦浮玺聞言,沉聲一笑:「你倒是會討巧。」

我與他並肩而行,走出人海茫茫,上了微服私訪的馬車。

「你是何時看出來,朕想要那些人性命的?」

我微微挑眉,答他:「你猜。」

那一日,帝陵之事一出,天子震怒。

十六名貴女身後的朝堂官員,紛紛落馬。

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無一放過。

天下震蕩。

朝堂之上,一下空出許多官位。

秦浮玺借此大開科舉之門、設立殿試,正式開始培養自己的勢力。

我哪能告訴他,皆是前世成爲皇貴妃後,發現他一直在暗中處理那些人。

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殉葬,不過是他對那些官員的一次試探而已。

「你此次立功,爲朕解決了一個極大的難題,有什麽想要的?」

他看向我,眼神微暗,似有千言萬語。

「臣女確有所求。」我說完,他眼神微亮,很是期待。

「臣女想求陛下設立女官,給這天下女子,另謀一條生路!」

秦浮玺先是一愣,緊接著眼中光芒,逐漸暗去。

他沉默良久,方才回問:「僅此而已嗎?」

「你若是想要,便是給你一個皇貴妃之位,也無關緊要。」秦浮玺竟開口道,「以你之才能,想也可以勝任。」

我只是輕笑搖頭:「臣女,志不在此。」

18

三年後,我在蜀都大興水利,遇到了一位熟人。

她著一身英氣的馬裝,笑起來時梨渦深深,肆意開朗。

見到我,立馬從馬上躍下,朝我一拜:「南言,見過宋大人!」

我一問,方才得知她是得了陛下親口谕旨,前來蜀都做欽差的。

「當初若非宋大人點撥,南言哪裏能想到,女子也能爲官!」

「雖這爲官之路崎岖坎坷,但好歹,南言也撐過來了,准備向宋大人您看齊呢!」

我笑道:「我不過是個偏遠地區修水渠的,哪有什麽看齊不看齊的。」

「可宋大人所做之事,卻厚德載物、造福後代千秋,注定名垂青史!」

她朝我描述如今京城之景:「當今天子寬厚仁愛,下設女官數名,有不少從前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官家小姐,頭先覺得抛頭露面,不願從政,可這幾年過去,竟也想求一個官名了呢。」

「如今科舉之後,揭榜時,除了男子,也有女子中舉,甚是熱鬧!」

「再一看那朝堂之上,也有女子舌戰群儒,將那群迂腐的男人辯得啞口無言,讓人心服口服!」

我聽她說著,也忍不住彎起嘴角,跟她一同笑出聲來。

便不由想起,那一日在馬車之中,秦浮玺先是怒意四起,掐住我的脖子詢問道:「宋或鈴,你可知,朕隨時都能要了你的性命。」

我垂眼答道:「臣女當然知曉。」

「即便臣女做了這皇貴妃,甚至做了皇後,又能如何?陛下若有朝一日對臣女失了興趣,臣女便要在那四四方方的天地裏蹉跎一生,只能自怨自艾,陛下爲何不愛我了?」

「可這天下如此之大,宮牆之外,卻有更加廣闊的天地。」

「只如今這天地難容女子。」

「所以臣女鬥膽替這天下女子,求陛下給一個機會。」

「說不定,便能尋到如臣女這般,更有用的女子呢!」

「管他是男是女!只要能替陛下一統天下,皆是好的!陛下認爲呢?」

他眼神遙遙,就這般看了我許久。

最終笑了:「可以一試。」

我知曉他是明君。

只是他心懷天下,定不會鍾愛一人。

前世上過的當,今生我不會再上一遍。

「那便由你做這開世第一位女官,替朕掌管科舉,如何?」

我婉拒:「陛下近日愁心西南水利一事,臣女願爲陛下分憂解難。」

我知道,自己沒本事掌管科舉,那些東西,都是我抄來的。

可前世,我對水利研究頗深。

自認爲能做好。

秦浮玺聞言低聲嗤笑:「不做這皇貴妃也罷,你竟還要離我遠遠的。」

「也罷,你就去那蜀郡替朕分憂解難吧!」

他最終還是應了。

自此,一別兩寬,各自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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