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故事:火松大爺

文在雪海泛舟過 2024-04-02 08:26:48

一九四四年,我在團部當通訊員。中秋節晚上,團長交給個緊急任務,要我第二天天亮以前,把一封要求准時炸毀 鬼子軍用列車的信,送到龍頭河南岸的區委書記老周同志那裏。

我化裝成小販,信件用膏藥貼在腿上。團長滿意地點點頭:“噢,這個點子不錯!”並囑咐說:“可不能大意呀,遊擊隊能不能把敵人這幾十車皮的軍火幹掉,你這裏是頭一關啦!”

一輪圓月慢慢地升起,幾道“鬼門關”都混過去了,眼看就要到龍頭河邊。這裏敵人活動頻繁,前半個多月,松本小隊長被遊擊隊打死,鬼子就更加凶暴起來。

我想順著青紗帳間的小路繞過侯家坡,但必須越過一條大道。我探出頭望了望,沒什麽動靜,可是剛走出幾步,前面突然一聲叭喝:“誰,什麽的幹活?”

月光下閃著明晃晃的刺刀,三個鬼子兵走了過來。我答道:“我,買賣的幹活。”“良民證的有?”“有,有!”我從懷裏掏出“良民證”,還故意露出些僞幣。

鬼子奪過“良民證”,裝模作樣地看了看,將錢留下,放我走了。

我松了口氣,放開步子一溜小跑。一轉彎,忽然對面又來了個人,慌慌張張地朝這邊走來,象在追趕什麽東西。避開,已經來不及了,我便沉著地迎了上去。

那人首先站住,死死盯住我,手向腰裏摸去。這下我看清楚了,原來是漢奸“麻臉熊”,殺死我爺爺的劊子手!頓時我渾身熱血直湧,真想把他剁成八瓣。

“真是冤家路窄,你燒了我家九間大瓦房,今個兒該······”麻臉熊認出了我,等他剛剛拔出手槍,我飛起一腳給他踢掉了,跳上去照他臉上狠狠揍了一拳。

我飛身跑走後,只聽麻臉熊破鑼般地拉起嗓子:“有共軍…………有八路!”片刻,哨子聲和槍聲一陣緊似一陣地響起來。

我穿過一片玉米地,發現有座草房。正想躲開它,突然,“汪汪汪”地狗叫起來。緊接著房門輕輕地開了,走出個人,向四周認真看了看,壓低聲音喊道:“大黃,別咬了!”

這是一位憨厚樸實的老漢。我見他用探詢的眼光打量著我,便上前一步,伸手比了個“八”字。他立刻叫了聲“同志!”硬拉我進屋。

我剛走兩步,他“哎喲”一聲:“瞧,都挂彩了!”我低頭一看,地上血迹斑斑。這時我才覺得左腿火辣辣的痛。原來,一顆子彈擦破了皮肉。

大爺從衣襟上扯下一條布,給我紮起來,我忙說:“不礙事。”“還不礙事呢,都給鬼子畫上路標了!”機警的大爺提醒了我,敵人一定要順著血迹追來。我懇切地說:“大爺,我不能給你們添麻煩,讓我走吧!

“不許你說這話!”大爺突然變得嚴肅起來,象是長輩訓孩子似的。他拿來一把砍刀,照著他身邊的大黃狗後腿就是一下,用力拍它一巴掌:“大黃,快跑,朝河邊跑!”

大爺把我帶進屋裏,說了聲:“眼下只有這個辦法保險,你委屈會兒吧!”就把鍋拔起來,叫我躲進竈坑裏。

不大工夫,隨著一陣哨子聲、皮鞋聲,闖進一群惡狼。麻臉熊學著日本人的腔調:“八路的有?他的哪裏去了?八格牙魯!”

大爺用仿佛剛剛睡醒的聲音,含糊地回答:“沒看見,噢,頭會兒一陣狗咬,象是有人朝那邊跑去。”麻臉熊和鬼子們大翻一通,什麽也沒找到,便大聲罵著走了。

大爺關上門,拔起鍋,叫我從竈裏出來。接著又添了把柴,燒些熱水,幫我洗了洗腿上的傷口,還上了一些草藥。

我急著要奔龍河橋,完成送信任務。大爺說:“不要急,鬼子八成還得回來搗亂;再說那橋,鬼子把得嚴嚴實實的,難對付。等會我送你偷渡過去。”我的心象火燎似的,“大爺,這任務急,天亮前非趕到不行!”

“明白,我心裏有數,你放心好了。”大爺剛說完話,遠處果然又傳來了敵人行動的聲音。竈坑剛燒過火,不能再躲,大爺急忙把我帶到屋後,叫我爬上大柿子樹頂。

高大的柿子樹,黑呼呼的象一把大傘,從上往下看得清清楚楚。麻臉熊帶著幾個鬼子兵,氣勢洶洶地闖進來:“老東西,你說八路軍到哪去了?難道他會長翅膀飛過河去?”

大爺揚著臉站在那裏,生氣地說:“八路,八路,我知道他到哪兒去了!剛剛翻過又來翻,這日子還叫過不叫過?”從聲音裏聽得出,他恨不得把這幫惡狼一個個都掐死。

“嘿,你倒發起牢騷來了!”麻臉熊“啪”地打了大爺一個耳光:“窮骨頭,不打不舒服,我看你講不講?”他又從地上拿起一根木棒…………

忽然遠處傳來“砰砰”幾槍,日本鬼子大吼一聲,麻臉熊乖乖地跟著跑了。大爺望著這群野獸的背影,憤怒地咬牙罵道:“狗東西,看你們還有幾天蹦跶頭,總有算賬的那一天!

皎月當空,大地一片沉靜。我按大爺指點的方向,先來到龍頭河邊。咆哮的河水,象野馬似地奔騰著。我琢磨著該如何闖過這一關。

不一會,大爺扛著十幾個大葫蘆來了,我納悶起來:“大爺,這幹啥?”“哈哈,傻小子,葫蘆船嘛!你別小看它,真爲革命出過大力呢!”

我們用粗麻繩將葫蘆牢牢地拴起來,一人一串。剛一下水,就被急流沖出去老遠,象兩片小竹葉忽高忽低飄蕩起來。我忍著傷口疼痛,學大爺那樣使勁劃著水。

突然一個漩渦,把我的船打翻了,身子一歪掉到水裏。大爺立即抓住我,我用盡全身力氣,很快鑽出來,跨上葫蘆。然後按著大爺的指點,不住地劃著。

費了好大的勁,總算到了對岸。大爺替我擰了衣裳的水,又把我的傷口重新包紮一下,說:“去吧,順小路再走十來裏,過了道小橋就是。這是剛才給你上的那種草藥,勤換著點,回來時我再給你配一些。”

大爺又從腰帶間解下一雙濕漉漉的布鞋,遞給我:“這雙鞋,叫老周轉給俺二小子水牛娃。”“大爺,你也認得區委書記?”大爺“哈哈”笑道:“小時候一塊捉魚摸蝦,大了一塊兒打鬼子鋤漢奸,熟著哪!”

和大爺告別後,我猛然想起一件事,回轉身喊道:“大爺,你叫什麽名字?”“哈哈,人家都叫我老—支—前!”看著他好 漸的漸消失的身影,我心裏熱呼呼的,兩眼也潮濕了。這是大爺,多好的人民群衆啊!

雞叫頭遍,我趕到了鎮上,把信交給了區委書記老周。我懷著崇敬的心情說起“老支前”,老周同志沉默片刻,說:”老支前叫火松大爺,是全區有名的支前模範,他的先進事迹多著哩!”

我拿出鞋子,不料一問起水牛娃,老周同志的臉上立刻籠上了層烏雲,剛才那種歡快的情緒不見了。沒開口,眼圈先紅了:“水牛娃同志,在前天爲我軍運彈藥時,英勇地犧牲了…………”

這消息對我象是個晴天霹雳,眼淚不由自主地淌出來。由于認識了火松大爺,盡管我並沒有見過水牛娃,卻對他産生了深厚的情誼。老周同志理解我的心情,待稍平靜後,就講了起來

水牛娃是個很出色的馭手,幫助我們幹了很多工作,運送 過大量的彈藥物資。前天上午,他和幾個人趕 食,有彈藥。他的車拉的是一台費了好大勁才從敵人手裏弄 來的印刷機。

當走到丁柳莊時,被日本鬼子的飛機發現了。拉彈藥的車被炸著了火,老板子受傷後昏了過去…………在這萬分緊急的一瞬間,水牛娃飛也似地跑到濃煙四起的那輛車上。

他“噼呀噼呀”幾鞭子,把那車調頭朝左邊荒地裏拚命駛去,正在這時,轟隆一聲巨響…………

“這就是那台完整無缺的印刷機、藥物、糧食,····..”老周同志指指這一大堆東西說:“水牛娃爲祖國的解放事業流盡了最後一滴血!”

兩天後,我又來到火松大爺家,我不知該怎樣把這不幸的消息告訴他。還是大爺先打破了沉默:“孩子,我都知道了。咱們要翻身,要奪取政權,就得用命去換哪!要說難過,就是他爲人民解放做的事還太少。”

停會,大爺繼續說:“也沒啥,老二死了,還有老三,明天我就送三小子到周書記那裏去,把他哥哥那杆支前大鞭繼續攥下去。你們在前方猛打猛沖,我們在後方大力支援,兩股繩擰到一起,任何敵人也得把它絞個粉身碎骨!”

我從挎包裏掏出了那雙鞋。大爺說:“這雙鞋就送給你做紀念,成吧?”他又從炕裏拿出個包來,“這幾雙,是你大娘和鄉親們剛剛做起來的,帶給同志們,這是對子弟兵的一片心意!······”

從此,我帶著這雙鞋,走南闖北打天下,一直把它當作珍貴的禮物。我心中永遠記著火松大爺,永遠記著象火松大爺這樣好的千千萬萬的人民群衆,緊跟毛主席和共産黨,爲奪取革命的勝利而英勇戰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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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在雪海泛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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