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記事·少年玩事·26·“吃冷粥”

吃冷粥·擠油油兒

我小時候兒，多數兒莊稼人家兒大人孩子都不穿內褲兒，極少數兒條件兒好的人家兒著家兒經的細白布做內褲兒，褲腳子上穿著細“布噜條兒”，穿的時候兒系上，叫“套褲”，一般也是大人穿，孩子們沒有。冬天，我們就淨身兒穿家兒經的黑布做的棉襖、棉褲，叫穿“光咕噜兒棉襖”、“光咕噜兒棉褲”，“光咕噜兒棉襖”也叫“光咕噜兒小襖子”。

穿“光咕噜兒棉襖”、“光咕噜兒棉褲”從襖袖兒、褲管兒、棉襖下擺往裏透風，顯著特別冷，所以我們這個歲數兒的人回憶起那時候兒的冬天，總是覺著特別冷。

放了寒假，我們一群小小子兒沒事兒，成天聚在當街玩兒，時間長了冷得難受，就“吃冷粥”取暖。

所謂“吃冷粥”，也叫“擠油油兒”，也是一種遊戲，就是找一個向陽兒、有一定寬度的牆，一群人分成兩撥兒，兩撥兒人背靠著牆，面對著日頭，各自排成一隊，每個人都抄著襖袖兒，使勁往一塊兒撞，一邊撞一邊吵吵：“吃冷粥哇！忒暖和呀！”“吃冷粥哇！忒暖和呀！”

兩撥兒一邊兒有好幾個人，合起來的力氣很大，排在最頭裏的挨撞得受不了，就躲開來跑到隊尾，由第二個人接上，繼續使勁撞，如此不斷循環，有時候兒中間的人會被擠得趔趄著跌出隊伍，也跑到隊尾去。

撞著撞著，身子暖和了，有的人開始耍心眼兒，當輪到他當“頭兵”，看著對方使勁撞過來，一閃身兒躲出去，對方的隊伍正使大勁往前撞，一下兒失去了應力，往往會斜著倒兒地下一串兒，“壓摞摞兒”，這就會招來一頓笑罵、追打，得好一陣兒才能重新整好隊伍，繼續撞。

“吃冷粥”也許是古來傳下來的遊戲，沒人教過，小小子兒在七八歲兒的時候兒自然而然地就會了。現在條件兒好了，莊稼人也穿上了那時候兒只有城裏人、吃“商品糧”的人才能穿的秋兒衣秋兒褲、毛衣毛褲，外頭有羽絨服、厚褲子，秋後、冬天不再顯得那麽冷，“吃冷粥”，也許在莊裏已經失傳了吧?

冬日田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