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故事:寇准罷宴

文在雪海泛舟過 2024-03-31 08:14:51

寇准是宋朝有名的宰相,原籍陝西華州下邽縣人。自幼喪父,家道很是貧寒,全靠母親和女仆劉媽媽織布紡紗,維持生活。

他在七、八歲時除讀書外,最喜歡打獵,時常帶著他的小獵犬阿駒到山裏去捉獐、兎。他只顧貪玩,井不把讀書的事放在心上。

寇母對他雖然疼愛,但是從不放松對兒子的教育。她總是一邊紡織一邊教寇准讀書。晚上家事做完就認真地檢查寇准一天學習的成績。

寇准讀書很靈機,也很會想辦法,他把書上重要或費解的句子,都用小紙條抄下來,貼在牆上或窗子上,讓自己隨時可以看到,不會忘記。

但是只要鄰近的小朋友一來招呼,他便把書本一丟,瞞著母親偷偷跑出門去,一塊兒到山裏去玩,每每玩到日落西山才回家,因此時常受到母親的責備。

一天,寇母做完家事,就像平日一樣到寇准屋子裏來督促兒子讀書。哪曉得屋內靜悄悄的,寇准早已不見,她知道兒子又到山裏打獵玩去了,又是氣惱,又是擔心。

寇母不由得一陣難過,流下淚來,便打定主意,要狠狠地責罰寇准一頓。立刻叫劉婆關了大門,不准放寇准進來。

寇准和小朋友們在山裏玩得十分痛快,直到明月東升方才回家。路上忽然想起到家一定會受到母親的責備,不由得垂頭喪氣,腳步也慢了。連阿駒也耽心似的邊走邊望著宅的小主人。

到了家,一見大門關著,他不敢叫門。還是小阿駒機靈,從籬笆的空隙處鑽了進去。

劉媽媽正在院子裏樹底下坐著耽心的等著寇准哩,一見阿駒搖頭擺尾的跑了來,知道是寇准回來了,便輕輕地開了大門。

寇准嚇得不敢作聲,躲在劉媽媽背後,一步一步蹭了進來,正想往自己屋裏跑去。聽得母親厲聲叫他,他深怕母親責罵,一聲不響慌慌張張地往屋裏跑。

寇母見兒子不睬她,心裏更加氣惱,隨手抄起一個秤錘朝他打去,只聽得一聲“哎喲”寇准被打得跌倒地上。

劉媽媽急忙跑上前去,扶起寇准一看,胫骨上被打了一條寸許長的傷,血流不止。劉媽媽埋怨寇母說:“看!你把小官人打成這樣子!”寇母當時平息了怒氣,不由心疼起來。

寇母和劉媽媽忙著替寇准上了藥,把他扶到屋裏床上,直守著寇准安靜地睡著才放下心。寇母很後悔自己不該教管心急,把兒子打傷。

過了幾天,寇准傷好,寇母流著淚對他說:“我好不容易把你養大,指望你讀書,爲國家做事;不想你常瞞著我到山裏打獵,倘若被虎狼傷害,我還依靠誰呢?”寇准聽了也很後悔。

從此寇准用心讀書,寇母也不辭辛苦從旁指教。寇准得到母親的督促教育,學業很快就豐富起來。

這一年遭到旱荒,華州一帶受災最重,人人叫苦連天。寇家生活更加困苦。最使寇母著急的是寇准晚上讀書的燈油也沒有錢買。

她想:無論怎樣困難也不能叫兒子荒廢學業。便帶了劉媽媽到山上去,采取松香,作爲寇准晚上讀書的燈火。

因爲天氣炎熱,寇母過于勞累,不久竟得了一場大病,病好了後,身體也漸漸的衰弱了。

寇准十九歲這年,京城開科取士。他要進京應考又不忍離開多病的母親。寇母說:“我受盡艱苦,所盼望的是教子成名,你不要使我失望,不必念我!”寇准只好聽命前往。

寇准到了京城考中了進士,等到大紅喜報送到寇家,寇母的病已經是很重了。寇母見了喜報,非常高興,掙紮著從床上坐了起來,打發了報喜人。

報子走後,寇母笑著對劉媽媽說:“我辛勤勞苦十幾年,敎育兒子,希望他能爲國家效勞,如今果然如願了。”說著又傷心落淚,從枕箱裏取出一軸畫來。

她把畫交給劉媽媽說:“這孩子幼年喪父,有些任性,將來做了官,我也不能放心,這幅寒窗課子圖交給你,你看到他有錯誤的地方,就把這幅畫給他看。”劉媽媽接過畫,心裏也很難過。

寇母的病愈來愈重,天天盼望兒子回來,但是等到寇准做了官回來的時候,寇母已經與世長辭了。寇准來不及爲母親養老送終,感到萬分悲痛。

寇准安葬了母親,便將劉媽媽帶到任上養老。寇准因爲劉媽媽同母親一起勞動,對自己也十分疼愛,因此十分敬重她。劉媽媽這人,又和氣、又仁慈,府中上下人等都很敬愛她。

劉媽媽說話有風趣而又直爽,還喜歡少喝兩盅酒。于是大家都願意和她在一起說說笑笑。寇准還派了丫環服侍她。

可是劉媽媽不慣于安然享受的生活,她還是抽空就去幫助丫環、婆子們做事情。有時府中仆婦做錯了事怕受到主人的責罰,就托劉媽媽去講情,只要她向寇准一說,便可無事。

多少年後,寇准做了宰相,劉媽媽的年紀也就老了,但身體還很健壯。寇准看到她就想到自己腳胫上的傷痕,想到母親的教訓,想到母親已經不在了,因此時常悲痛流淚,對她就更加尊重。

寇准受母親的教訓,生活原來很是儉樸,後來一帆風順地位日高,慢慢的講起排場了。現在做了宰相,衣食住行都十分考究,生活變得十分豪華,人們都說他是個“豪華宰相”。

劉媽媽跟著寇母過慣了勤儉艱苦的生活,如今享受富貴,有些感到不自在,他時常想:老夫人一生辛苦,沒有享過一天福,現在這些榮華富貴,倒讓自己來享受,便不禁傷感起來。

寇准的生日快到了,同朝的文武大臣都想趁機會巴結他,慫恿寇准大大地做一次壽。于是寇准就派了很多傭人,到蘇、杭一帶去采辦做壽的東西······山珍海味、名貴佳果、古玩器物等等。

相府裏裏外外,都張燈結彩,畫棟雕梁早已油飾一新。府中東西兩院都搭了戲台。准備齊全就等壽日一到,大大地熱鬧一番。

壽日的前夜,相府裏上上下下都先給寇准暖壽,各處明燭輝煌照耀如同白晝。府中仆婦人等都得到賞賜的酒席,三五圍坐,猜拳行令熱鬧非常。

府中有個傭人,名叫陳山,奉命到蘇、杭等地買回很多古玩玉器珍貴用品,因爲這天喝醉了酒,竟把兩只貴重的玉器失手打碎,自己嚇得慌了,便急忙找劉媽媽,想請她向相爺求情。

劉媽媽因爲寇准夫婦賜給一席素酒,被幾個丫環仆婦輪杯相勸,吃得有些醉了,便出來散步。她低著頭一邊走一邊想起寇母的勤儉和今天寇准的奢侈,不禁有些感慨。恰巧陳山走來,兩人幾乎相撞。

陳山見是劉媽媽便扶著她說:“劉媽媽我到處找遍你老人家,原來你在這裏。”便把失手打碎玉器的事對她說了,請她向寇准講情。

劉媽媽聽完,還沒有想出主意,只見管家趕來大聲叫說:“相爺有令,叫陳山進見!”說著便把陳山拉走了。劉婆的酒也醒了一大牛。

劉媽媽心想:“陳山做事粗魯罪有應得;但是相爺這樣豪華還覺不足,也未免過分!”她想起寇母臨終前對她講的話,就更覺得寇准做事有些不對了。

她想府中只有寇准一人爲尊,誰也不敢說話。假如自己再不去說他幾句,怎麽對得起死去的太夫人呢?于是忙往中廳走去,因心急走得快一點,一不留神,被廊下階石上的蠟油滑倒了。

劉媽媽酒已全醒,見長廊上明燈如晝,又想起當年上山采取松香的事,心裏有了主意,決定用過去這些艱難困苦的事實來勸說寇准。于是走到中廳,就悲傷大哭起來。

這時寇准正在發怒,管家聽到劉媽媽的哭聲,恐怕寇准火上加油,急急跑出來勸解。劉媽媽更是痛哭不止。

寇准聽到哭聲,心中十分怒惱,出來一看,見是劉媽媽哭泣,又見管家旁立,以爲管家得罪她,便責問管家因何得罪劉媽?嚇得管家不知如何回答。

劉媽媽說:“管家沒有得罪我,相爺不要錯怪他!”寇准說:那麽是誰得罪了你,我一定重重斥責他。”劉媽媽說:“我蒙相爺恩待,這相府中上上下下無人不尊重我,誰還敢得罪我呢?”

寇准有些不耐煩了,便大聲說:“旣然如此,你又何必這樣傷心呢?”劉媽媽帶著哭聲回答道:“相爺我不爲別人,我爲的就是你呀!”寇准聽了不覺一怔。

寇夫人走來,聽了這話,有點生氣地說道:“媽媽!你吃醉了嗎?相爺何處薄待了你?”劉媽媽說:“我吃過酒走到畫廊,只見燈燭輝煌,蠟油遍地,一不小心跌了一跤。”寇准聽了大笑以爲她醉了。

劉媽媽說:“我沒有吃醉,我是觸景傷情,想起相爺幼年讀書沒有燈油,太夫人到山上去采取松香的事,因此傷感悲痛起來了!”寇准聽了不覺也傷感起來。

寇准傷心地說:“哎!太夫人死得過早,沒有享受過一天的榮華!”劉媽媽說:“相爺的話錯了!太夫人指望你保持勤儉家風,爲國家出力;如今你忘掉了太夫人的教訓,任意揮霍浪費,你辜負了太夫人·····.”

寇准聽了低下頭一聲不響,寇夫人恐怕他過分傷感便對劉媽媽說:“婆婆如此勤儉,眞是難得,過去的事別再提了!”寇准說:“夫人不要攔阻她,聽她說完,倒可以消除我的煩惱。”

劉媽媽說:“不是我有意多言相勸,只因太夫人臨終前,把一張畫圖交給我,說相爺有些任性,將來有了差錯的時候,便把畫圖交給你看,你自會明白!”寇准聽了忙叫劉媽媽把畫圖取來。

劉媽媽去後,寇准對夫人說:“劉媽媽這些話,眞是千金難得,除她而外是誰也不敢對我說的。”兩人都稱贊劉媽媽的忠誠直爽,這時劉媽已取來了畫圖。

寇准接了畫圖,打開一看,乃是一幅“寒窗課子圖”上題七言絕句一首,寫的是:“孤燈課讀苦含辛,望爾修身爲萬民;勤儉家風慈母訓,他年富貴莫忘貧!”

寇准一字一字讀完,想到母親的艱苦勤勞,自己今日的奢華浪費,不覺淚如泉湧,劉媽媽也泣不成聲,寇夫人見了不住贊歎。

這時門官來報:“朝內王侯公卿和所屬文武官員都派人送來壽禮,給相爺祝壽。”當下呈上禮單。寇准拭了淚痕,毅然對門官說:“壽禮一概辭謝,明天停酒罷宴,合府歌舞立即停止!”

門官只好遵命而行,一個熱鬧繁華的相府,立時變得冷冷清清。劉媽媽見寇准已經悔悟,就替陳山講情。寇准當時免了對陳山的責罰,只略略囑咐他以後辦事小心仔細罷了。

寇准把寒窗課子圖供奉在內堂,以便時常觀省,警誠自己不要忘掉當年的艱苦。從此寇准改變了奢侈習氣,成爲當時有名的賢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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