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個嫌疑人,1989年長春市“10·25”特大凶殺案偵破始末

路之意 2024-06-28 06:07:53

1989年10月25日,早上6點,鎂光燈頻頻閃耀,攝像機不停地轉動,鏡頭下,這裏一塊淤凝的血迹,那裏一片飛濺的血點,一男一女兩具已經僵硬的屍體,在眩目的燈光下赫然入目。公安人員正對一起特大凶殺案的現場進行勘查。

奸情殺人?報複殺人?還是圖財害命?

這是個典型的四合小院,位于吉林省長春市最繁華的光複路市場北側。門檻上俯臥著一具血肉模糊的男屍,腦後部有多處明顯的鈍器傷,死者腰戴一把電擊手槍,身下有一把摩托車鑰匙。裏屋的炕上,仰臥著一具女屍,兩腿垂在炕下,身邊一個生下剛57天的嬰兒,臉上、身上濺滿了母親的鮮血,有氣無力地啼哭著。

現場勘查結果,二人均爲被鈍器擊傷腦骨,腦組織嚴重受損而死。男屍血型爲A型,女屍血型爲B型。

現場沒有較大的翻動,除一模糊的足迹外,凶手未留下任何痕迹。

勘查現場的同時,進行了現場外圍的走訪。被害人崔彬,男,25歲,是光複路市場個體商販,市郵政局停薪留職工人;其妻董德芹,28歲,無業。

幾家鄰居均證實:當晚睡至半夜,曾被激烈的犬吠聲驚醒。當時發現崔家亮著燈,並發出奇怪的響動。

結合法醫對死者胃裏遺留物的檢驗,推斷案發時間應在午夜12時至第二天淩晨2時之間,即死亡時間是1989年10月24日至25日交替的2小時內。

這是一起特大殺人案,現場可能留下痕迹的地方,都有明顯的擦試迹象,現場勘查沒能獲得任何有價值的線索。

親臨現場的寬城公安分局局長蘭洪福、副局長劉升與刑警隊的幾位正副隊長無聲觀察著、默默地思索著。偵查員們獲取的一條條線索在他們頭腦中彙集、梳理、分析。

是奸情殺人?崔彬生前曾與一女人打得火熱,且崔與董也不是原配,情殺的因素是存在的;

報複殺人?崔彬平時在市場上凶蠻霸道,據了解他還常“點炮”(指向煙草專賣局報告非法販煙活動,從中得到好處),因此得罪一些人,報複殺人的可能性也不能排除;

圖財害命?崔彬長期販煙,經濟富裕,平時身上總挎一個裝錢的兜子,而現場沒有發現這個兜子,這一殺人因素是存在的。

對一起疑難案件的偵察,不僅要進行細致入微的走訪,還要有一個宏觀的總體把握,此時,他們獲悉,在同一晚上,二道河子一面街附近,有一出租車司機被殺。他們立即派人去了解情況,得知死者張波,被害時間爲深夜10時左右,與崔死亡時間僅差一兩個小時。也是因鈍器擊傷頭部致死,且死者衣兜沒被翻動,檢查發現該車打不著火,系打死司機後又移屍工具箱內,殺人者顯然是想利用此車幹些什麽。但車到一面街附近時壞了,無奈才棄車而去。

這兩起殺人案是否有什麽聯系呢?難道是同一案犯所爲?

五天過去,此案的偵察仍無實質性的進展,案件的性質仍未明朗,看來偵破此案的難度比預想的還要大。原來所劃定嫌疑圈內的嫌疑人均被排除,擺在偵查員面前的是山窮水盡的窘境。

副局長劉升是位經驗豐富的老刑警,曾以他敏銳的觀察力和准確的判斷力,使無數疑難案件迎刃而解,這一次又碰上了一塊硬骨頭,經驗告訴他,目前惟一出路就是再擴大偵察範圍,殺個回馬槍,圍繞死者所有可能接觸的人和全部的社會關系重新開展工作。這樣一來,光靠分局刑警隊的20多人顯然不夠。現在的關鍵是擴大和充實專案組。

11月1日,經分局黨組同意,由劉升副局長親自點將,從楊家崴子、西安橋外等派出所抽調了5位副所長和20名幹警,擴充後的專案組立即在全市範圍內撒開大網,晝夜兼程,在茫茫人海中尋覓著凶犯的蛛絲馬迹。

十幾晝夜過去了,他們走訪了光複路市場60家個體煙攤的100多個經營者以及曾給崔彬運送過香煙的49名出租車司機;審查了與崔彬有過接觸關系的125人;走訪了市煙草專賣局的有關人員;調查了崔彬、董德芹二人的所有親屬關系。采取了各類調查取證材料500余份,其間,專案組還根據技術部門提供的現場留有第三者血迹的情況,組織了一百余人,利用2個晝夜,走訪調查了全市276家國營、個體醫院、診所,發現了18名案發後曾到醫院包紮外傷的外傷病人,但經工作,均被一一否定,同時,分局各派出所依據通報,以本轄區的有前科劣迹人員進行排隊審查,尤其對經常活動在光複路市場的人員進行重點審查。

工作量是驚人的,工作成效也是顯著的。十天之中,他們否定70多個嫌疑人,並排除了奸情殺人和報複殺人的可能,確定偵察此案要以圖財害命爲工作重點。

偵察方向的確定,使案件的偵破邁出了可喜的第一步,但是,有關凶犯的情況仍是一無所知。

設在寬城分局的破案總指揮部內電話鈴聲不斷,無線電波頻頻呼叫。一條條摸上來的線索、一個個排出來的重點嫌疑人,都要經過這裏進行分析、研究,決定取舍,這裏是一個去僞存真的檢查站,它撥開了擋在專案組面前的層層迷霧,使陰霾沉沉的前方,漸漸顯露出了希望之光。

案件的性質確定後,專案組的大部分力量開始圍繞“圖財害命”這一點開展工作。

偵察中了解到,沈陽市某儲運公司的郭某,經常給崔彬送煙,以前曾翻牆進過崔家,24日有人看見他從崔家出來。他知道崔家的底細,難道是他?

專案組立即派出三位同志專程赴沈,帶回的消息是:案發當晚,郭某正在歸沈的列車上。

現場發現崔彬的身下壓著自己的摩托車鑰匙,據了解,有幾個人常到崔彬處借摩托車,會不會是借車人所爲?然而,經過調查,又排除了這種可能。

案發前,崔妻董德芹曾對鄰居說,崔彬的姘頭摔傷住院了,她讓一個叫“小二”的從崔手中拿走500元錢,是“小二”見財起意?但調查的結果:此人不占有作案時間。

一個個嫌疑人被摸出來又很快地被排除,此案的偵破仍無實質性的進展,但偵察範圍已經達到了一定的廣度和深度,罪犯就要顯現原形了,因爲再狡猾的獵物也逃不過獵人的槍口。

11月6日,專案組再一次找到了崔彬的哥哥崔明,他以前經常幫助弟弟在市場賣煙,了解內情,他竭力在記憶的各個角落裏搜尋著曾與崔彬有過接觸關系的人,終于,他又回憶起十幾個人。對這些重要線索,專案組逐個進行了分析和研究。

這時,他們聯想到現場走訪時,有群衆反映,24日晚8時許,一個人騎著摩托車從崔彬家的胡同內出來向東大橋方向去了,而這附近只有崔彬自己有摩托車,如果騎車人是崔彬,那麽他的被害是否與他所去的方向有關呢?

另據已掌握的情況,崔彬平時進煙的地點,大都在東站、東大橋一帶,因此,專案組決定,把崔明所談線索中涉及東站、東大橋方向作爲重點查證。

引起專案組高度重視的是這樣一條線索:夏天,崔彬在東大橋買西瓜時,因不夠秤曾和賣西瓜的哥仨中的“老二”打了一架,而且案發前四五天時,“老二”去過崔彬的煙攤,並到過崔家。

憑多年的偵察經驗和對此案十幾天的偵察,專案組的幾位領導意識到:獵物就在眼前。

東大橋是二道河子區與南關區的界橋,附近車水馬龍,熱鬧繁華,夏季時販賣水果的商販們早已不知去向,要在這繁華之地尋找一個無名無姓,曾賣過西瓜的“哥仨”中的“老二”,談何容易?

副隊長李惠民率領2個專案小組的同志們分頭行動,深入到居民委、商店、攤床調查走訪。終于,功夫不負有心人,他們了解到夏季時確有一個叫劉勝友的,他家中是“哥仨”,在這賣過西瓜,家住東站。

他們立即驅車趕往東站,可劉家已搬遷,具體搬遷地點不清,最後,他們在遠達大街11委131組查到了劉的下落。並發現劉家哥仨均有賭博行爲,但沒有發現“老二”劉勝友的蹤迹。

爲了不打草驚蛇,及時掌握劉勝友的行蹤,11月14日,專案組以賭博爲由將“老三”劉勝春傳訊到分局。

根據劉勝春的交待,專案組掌握:劉勝友因賭博欠下不少賭債,且生性凶殘,今年4月,他向父母要錢時,把自己手指剁掉,以此相威脅。他想做買賣,但卻沒有資本。

據此,專案組幾位領導分析認爲,劉勝友目前經濟拮據,且生性凶殘,具有本案的作案特點,而且此人案發前曾和崔彬接觸過。劉勝友具有重大嫌疑。

專案組的記事本上醒目地記下第78個嫌疑人——劉勝友。

但是,劉勝友已去向不明,會不會已經畏罪潛逃?

一張張嚴密的抓捕網張開了。

凡是劉勝友可能落腳的地點,都在我偵查員嚴密控制之下。一夜過去了,堅守的同志除了一身疲乏和寒氣外一無所獲,劉勝友沒有出現。漸漸的,一束束紅色的光芒刺穿夜幕,城市的輪廓顯現在晨曦中,新的一天開始了。同志們拖著疲乏的雙腿,仍堅守在崗位上,突然,人們眼睛一亮,一個20多歲的男青年大搖大擺地走了過來,推開了劉家的屋門,正是劉勝友!

行動!隨著一聲令下,同志們一擁而上,劉勝友束手就擒。

審訊室裏,劉升副局長、張方明、李惠民兩位隊長威嚴地坐在劉勝友面前,他們那具有穿透力的目光直射向劉勝友,逼得他擡不起頭來。他故作鎮靜地站在那裏,用眼角的余光掃視了一下在場的人。就在這短暫的瞬間,幾位審訊者同時發現:他那躲閃的目光中,隱藏著極大的恐慌。

憑多年和犯罪分子打交道的經驗,他們斷定:破案在即。

然而,劉勝友畢竟是一個凶殘狡猾的家夥,經過一個多小時的訊問,仍未談到實質性的問題,他只承認自己有賭博問題,對審訊者旁敲側擊問話裝聾作啞。看來他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審訊者互相交換了一下目光,決定正面觸動一下。

“你和小光是什麽關系?”

“小光”是崔彬的小名,恰好還有個叫“小光”的人是劉勝友的朋友。這突然的問話使劉勝友大吃一驚,臉刷地一下就白了,眼睛睜得大大的,但很快他又恢複了正常,淡淡地回答:“他是我朋友。”

“不對,我說的是在光複路市場賣煙的‘小光’。”

這致命的一擊使他猝不及防,從他那已經顫抖的雙腿和額頭上浸出的汗珠看,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經到了極限。

“能給我一支煙嗎?”他沒有回答問題,卻向審訊者要了一支煙。叼在嘴上狠狠地吸了一口,濃濃的煙霧從他那微微顫抖的雙唇中吐出,就像他那僥幸的心理一樣,很快在空中飄散了,他徹底地垮了。

“我殺人了!”

劉勝友交代,崔彬夫婦、出租車司機張波被殺案均系他與同學唐明山所爲。

但唐明山現去向不明。目前關鍵是盡快查清其行蹤,及早抓獲,決不能讓他聞訊潛逃。經工作,專案組很快查明唐犯已攜對象潘淑霞去山東省壽光縣接其母親回長。據此,張方明隊長按照分局領導的意見,迅速調整了警力。

當天下午,李惠民副隊長率領龐庶民、高屹等人搭乘民航客機趕赴山東,追捕唐明山。

爲了嚴密措施,預防不測,15日晚4時起,專案組又派出三個小組將東站唐犯家、阜豐潘淑霞家和長春站嚴格控制起來,以防唐犯突然返長。

16日中午,負責控制潘淑霞的專案小組聽附近看護員反映,上午還看見潘淑霞出去了!這一情況非同小可,說明唐犯已經返長,必須迅速查到唐犯的下落。

下午4時,專案組將剛剛回家的潘淑霞傳訊到分局,說明唐是殺人犯,對她曉以利害,希望她能夠配合,經過一番激烈的心理鬥爭,她終于說出了唐的下落:今晚在八裏堡的“獨一處”飯店等她給送大衣。

得到這一重大線索後,張方明、朱德才兩位隊長立即研究制定了抓捕方案,決定將計就計,利用潘送大衣的機會,在飯店內抓捕唐犯。5時30分,朱德才隊長率領偵察員們進入陣地,7時許,唐犯出現了,當他走到潘淑霞前正要接過大衣時,偵察員將其擒獲。

原來,早在案發前半個月,唐、劉就在一起商量,賭博輸錢、做買賣賠錢,不如搶錢容易,還來得快。于是,他們在光複路市場轉悠幾天,原想在小百貨那兒下手,但因爲人多他們沒敢動。這時他們碰上了崔彬,發現崔彬很有錢,便在崔回家時跟蹤,找到了他家。

24日晚7時,二犯來到崔家,說有10箱煙,讓崔准備錢。崔毫不懷疑便約定晚上10點給送來。爲了作案方便,二人在惠工路附近租了一輛車,車到六中附近,用事先准備好的鐵管將司機打死。由唐開車直奔光複路,不料車到一面街附近突然熄火,二人便棄車到東大橋頭取出事先放在這裏的自行車,正在這時,崔彬騎摩托車來找他們,他倆就欺騙他說:煙在後面馬上就到。崔信以爲真先回家了。

等二人趕到崔家時,發現崔正在門口等他們,乘其不備,劉用鐵管向崔後腦連連擊去,打倒後他們沖進屋內,將驚醒的董德芹打死,一把抓起裝有2.6萬余元的皮兜,竄入夜色中。

1989年12月26日,劉勝友、唐明山雙雙被判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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